“我說了,似宇文成都這樣根骨悟性,俱皆蓋世無雙的家夥,怎麽可能會憑空冒出來?”


    李孝基語中不但飽含著不可思議,還有著幾分豔羨:“宇文化及那所謂的外室,居然是越女劍派的前代聖女嗎?那還真是便宜這家夥了。”


    越女劍派的聖女,也被稱唿為‘越女’。無不劍術高絕,繼承了越女劍派最根本的傳承‘越女劍’。且她們通常都有著無雙美貌,仿佛謫落凡間的仙子。


    “可這不應該啊?如果要保全越女劍派,應該要找那時候的楊素,或者天子才對。而且這宇文成都的年紀,隻怕也對不上?”


    “問題是當時的越女劍派,投靠的是太子楊勇。楊勇被廢黜之後,這才不得不改弦更張。”


    李世民做到這裏的時候,神色也略顯怪異:“當時的越女劍派,倒是求到了楊素與當今天子的頭上,可那個時候的情況,六叔你該知道的。”


    李孝基聞言了然,先帝晚年猜忌權臣,楊素當時又與高熲及太子的殘黨互相攻訐,在這個時候哪裏敢與越女劍派這樣的強橫大派勾搭?


    至於當今天子,在那個時節也不敢有半點的出格舉動。


    先後獨孤伽羅秉性剛強,平生最看重規矩。隻因太子楊勇寵愛妾室,就將對其心生不滿,有了廢儲之心。那時的天子,又怎敢生出色心,在奪嫡的關鍵時刻,激怒他的母後。


    事實上,在文獻皇後還在生的那個時代,朝中所有的重臣,絕大多數都隻敢專寵妻室。


    比如他的堂兄李淵,一直到文獻皇後過世之後,才敢收納妾室。


    就連先帝也不例外,在年輕的時候就與文獻皇後約定“誓無異生之子”。之後果然夫妻恩愛,除了滅陳之後為穩定江南,不得不將陳朝兩位公主收入宮中之外,一直都不納妃嬪,直到獨孤伽羅死去。


    “這些以後再說——”


    李世民搖了搖頭,止住了這個話題:“六叔你看他們,可曾有撤離之意?”


    “沒有!”


    李孝基在望台頂端的閣樓上搖著頭:“他們還在守著那座法壇,不但沒打算撤走,反倒是來了兩個援手。其中一人,是一套青色的墨甲,我想大半年前,毗盧遮你應該與他見過。另一人身份未知,速度很快,修為多半在一品之上。我準備發一箭,試一試他的深淺。”


    這個時候,幸虧他們已經將‘輪迴天眼’司馬雲帆誅滅。否則的話,宇文成都必定會血濺祭壇!


    “那麽遠程遙控史萬歲惡靈的那位了?”


    “他也沒走!”


    李孝基若有所思:“不過我看這位,應該是放棄對那東西的控製了。他似在準備著什麽術法,我在這方麵的道行有限,看不太明白。”


    “他說你先別管那邊的法壇,先把這位術師牽製住再說。不管他在準備什麽術法,總之別讓他有機會使用出來。”


    李世民一邊說著,一邊深深蹙眉。


    牆外的那些亂臣賊子沒打算現在撤離,周圍的幻霧,也依然如故。這說明對麵,還沒有放棄希望,那麽他們的依仗何在?還有著什麽樣的手段?


    這個時候,李世民已經在迴思著這幾個月來,自己所經曆的一切。一副副的畫麵,在他的腦海裏麵高速閃動著。


    最後一張圖畫,驀然定格,那恰是他與李玄霸在潼關之外遇襲,一尊龍血戰傀向他們狂撲而來的情景。


    李世民神色一凜,然後他整個人就一躍而起,身影飄飛,似如流光般往燕王帳的方向閃逝而去。


    這一幕,也讓寨牆上的張雨柔,瞬間通體冰涼,心悸不已。心想二郎他,莫非也是參與到燕王帳前那場激戰。


    這個混蛋,難道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嗎?全盛狀態下的那頭惡靈,可能隻需一擊,就能將李世民殺死!這簡直就與送死無異——


    ※※※※


    同一時間,在燕王帳內,這裏的氣息壓抑如故,在座的幾人,也無不都是臉色難看,心神不寧。


    此時帳外的那場大戰,雖是愈演愈烈,震天撼地,滂沱的氣浪罡力,甚至都將他們後方的那條寨牆都硬生生的壓垮。可卻並沒法撼動這燕王帳分毫,始終都有一層若有若無的暗黃色靈障環繞周圍,為這座寬達五丈的帳篷,阻擋著一切外力。就宛如磐石一般,無法撼動。


    可裏麵的幾人,包括阿史那什缽苾與阿史那思摩在內,此刻都難以安神,惴惴不安。外麵畢竟是一位神階的惡靈,隨時隨刻都可能衝入進來,這怎能讓他們不望而生畏,膽戰心驚?


    別說是他們,就連他們身後侍立的幾個貼身侍衛,臉上也好是死人一般,沒有一點血色。


    楊穎已經默默無言的在燕王楊倓身側坐下,一雙小手緊緊抓住了衣角,努力的不讓自己的嬌軀顫抖。


    她已知李世民安然無恙,雖然傷勢不輕,可至少性命是保住了,這就讓她放下大半的擔憂。


    可接下來楊穎還是本能的感覺害怕,她剛才已經看到了——那個惡靈,猙獰醜惡,簡直就如書中描敘的惡魔。


    ——不對!是比惡魔還有更可怕百倍!尤其是那雙眼,楊穎隻是看一眼就感覺頭皮發麻。那裏麵似乎還藏著千雙眼瞳,又仿佛它們本身就是不見底深淵,楊穎與之對視的那一霎那,就感覺自己的魂魄,似乎要不受控製的被吸取過去,被那惡靈吞吃。


    不過帳中最先打破沉寂的,卻是代王楊侑,這位皇孫年紀還不到九歲,神色惶惶不安:“大哥,那頭惡靈,它如果殺進來,一定會把我們吃了吧?”


    “三弟無需擔憂!”


    燕王楊倓雖也是凝眉不展,可他的言語神態,看起來卻還算鎮定:“薛世雄、董純與楊義臣三位大將軍,都是陛下禦前無敵虎將,而與王崇古湯元化兩位公公,亦是我皇家的支柱幹城,有他們幾位在,定不會讓那邪祟得逞。何況還有諸位大德高僧,得道真君出手相助。你我兄弟隻管在這裏等候,待薛大將軍等人除魔!”


    阿史那什缽苾不由看了這位燕王一眼,發現這位的雙手,始終都緊握著扶手。那十指指甲,甚至深深扣入到了扶手之內。


    可他卻不但無心恥笑,反是暗暗讚歎。他心想自己如果是換成楊倓這個年紀,隻怕情形也差不多,甚至還要不如。


    掛不得,隋室天子會對這位嫡長孫寵愛有加,無論南下江都,還是北征,都要將楊倓時時帶在身邊。


    “那頭惡靈,已不足為患,”


    此時開口說話的,卻是明慧公主,這位看了一眼帳篷之後,又迴過頭掃視著楊倓兄弟:“你們真正需要擔心的,可不是它。我想那些逆賊,一定還有著其他的手段,勢必要除去你們三人不可。”


    越王楊侗與代王楊侑聞言,頓時更為不安。楊倓則是眸光微沉,那些亂臣賊子的打算,他何嚐不明白?隻是故意不說而已。


    他的這個表姑,未免太直白了。


    而就在他準備再次出言安慰的時候,那帳門之外,忽然有人掀帳而入。那是一位渾身染血的內侍,直接在門口處半跪了下來:“三位殿下,我等無能,接下來隻怕請幾位大人出手!”


    越王楊侗心驚不已,霍然起身:“你們已經攔不住了嗎?”


    他認得此人,正是他兄長身邊的內侍之一。


    在戰起之前,李世民雖將他兄弟三人麾下的所有親衛,都調至牆頭守衛。可他們身邊的內侍,卻不在此例,


    而其中不乏武勇之輩,都候在帳外禦敵。可惜剛才那惡靈的一次爆發,讓其中絕大數人重傷暈迷。


    “不是攔不住!”


    那內侍緊咬著牙,唇角旁卻溢出了絲絲血痕。顯然這位,已經傷到了連說話都很吃力的地步。


    “那惡靈不死不滅,一身煞力近乎無窮無盡,且不懼圍攻。王大使與林總管的意思是,,最好能夠多幾人輪換。”


    “林總管?”


    越王楊侗,不由再看了帳門外一眼,隨後就轉視楊倓:“皇兄!”


    那王大使,自然是繡衣大使王崇古。至於這人口中的林總管,應該是指楊倓身邊燕王府的副總管林異人。


    這宮中的內侍宦官,要麽是卓有文采,聰明伶俐,要麽就是武力不俗,可以作為他們主上的臂助。


    而這林異人,就屬於後者,且是修為高達二品,是宮中所有殿上太監中,武力最高的一位。


    如果異日他的皇兄登基為帝,那麽這位副總管,也必將是最有資格問鼎繡衣大使之位的幾個人選之一。


    所以越王楊侗對之信任無疑——


    楊倓卻並未第一時間答應下來,而是目視左右,那幾位侍立於側的黑衣內侍:“王大使與林總管之請,諸位以為如何?”


    他問的這些人,是他與楊侗楊侑身側最後的幾位影衛。


    如果這幾人再離去,那麽他們在身邊,除了幾尊龍血戰傀護駕之外,就再一無所有。


    事關他與兩個弟弟的身家性命,楊倓不能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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