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要做!”


    李世民很肯定一笑:“這確實是虎口奪牙,可未必就需要翻臉不可。”


    “不會翻臉?”


    張雨柔‘噗嗤’了一聲,然後就盯著李世民瞧:“看起來,二郎你的臉,似乎也沒比別人大啊,怎麽就這麽自信?”


    需知那兩個江湖大豪,可一向都是以心狠手辣聞名於世,怎可能坐視這家夥,搶到自己的飯碗?


    別說是薛舉與李軌,遠在馬邑的劉武周,也同樣會坐不住。


    “如果我之後不知收斂,繼續擴大份額,那雙方自然是要做過一場的。”


    李世民淡然以對,一點羞愧的神色都沒有:“可如果我這邊能夠承諾到此為止,那麽這門生意,就算是做成了。”


    “可你哪來的自信?”


    張雨柔一聲冷哼:“我敢打賭,你的貨絕對到不了草原。”


    “那是以前!”


    李世民笑著與張雨柔對視:“在柔兒看來,薛舉與李軌二人,是否能奈何得了我本人嗎?”


    張雨柔聞言,不由蹙了蹙眉:“應該是奈何不了的,”


    她想這兩位除非是逼不得已,否則不會做出暗殺朝廷將官這種事,且是李世民這種深受天子帝後重新的愛將——除非是這兩人,不想做中原的生意了。


    再如果這二人,真的膽大包天,敢做出這種慫人聽聞之事,那也等於是往死裏得罪武功李氏這樣的頂尖武閥,這就等於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此外李世民本身的實力也很不俗,可不是什麽任人宰殺的軟柿子。


    “這就對了——”


    李世民的笑意更濃:“可我想,以他們的消息靈通,應該能夠知道我救過阿史那明慧。那麽換成是你,麵對我這樣的對手,你會怎麽做?真當阿史那家的那兩個家夥,會是隨隨便便的找人做生意的人麽?”


    張雨柔聞言,頓時一陣愕然,隨後神色恍悟。


    換成是她,一定會嚐試與李世民達成妥協,而不是貿貿然的翻臉。


    後者在大隋背景雄厚,勢力廣大,如今又能取得突厥王庭的支持,這樣的對手,幾乎是處於不敗之地。


    ——要知道,那位義成公主,可不像是以前的那些和親公主,而是真正在草原上站穩腳跟的可賀敦!


    旗下數十部族,總領接近二十萬帳,即便是突厥大汗也不得不尊敬有加。


    一旦這位發看了話,那麽甭管薛舉與李軌在突厥王廷中有什麽關係,通通都要被掃到邊角。


    當然李世民這邊,其實也不願把生意繼續做大,這對武功李氏而言,並沒有任何的好處。


    所以雙方的妥協,是順理成章之事。


    “原來如此——”


    再把所有關節都想明白之後,張雨柔不由‘嘖’了一聲,語含不甘道:“看來你這一次的拚命,還真的是很劃算,很值錢。”


    李世民聞言,頓時一陣無語。而隨後他就轉望向了窗外,那已陰雲滿布的夜空。心想這個時候父親那邊,應該已經發動了吧?


    行船之速,本就快於陸上行走,那邊又是順水而下。此時此刻,想必已到了板渚。


    ※※※※


    深夜時分,黃河之上,一支四十餘艘大小不一的帆船,正在渾濁的河麵之上乘風破浪。


    此處本就是朝廷嚴格管控之地,加上天子冬狩,洛陽到板渚河段巡船如梭,使江麵河匪絕跡,所以史明遠與秦瓊等人都很放心,並未在甲板與望台之上安排太多守衛。


    可就在這刻,船隊中位於最末尾處的幾艘船上,卻忽然有了一些小小的動靜。


    在那幾艘船的船尾處都有一些人影,正將一個個木箱,推入到了下麵的河水中。


    可此處不知是何緣故,這些木箱明明是從高處墜落,濺起了一團團的水花,卻偏偏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沒有。


    “速度!速度!”


    韓章在其中一艘船的尾部甲板催逼著,麵上滿是緊張警惕之色:“都給我快一點,沒有力氣嗎?敢誤了主上的大事,我一定會將你們丟下去喂魚——”


    可他的語音未落,就已戛然止住,隻因著四麵八方,都忽然亮起了火把。


    韓章的麵色,徹底僵住,慢慢的轉過頭迴望身後。


    就在這艘船上,那樓額的頂棚處,秦瓊與史明遠並列,正以冰冷的眼神看著他。


    還有羅士信與程咬金,都各自立在另一艘船上,可也同樣麵色不善,往他這邊注目。


    可僅僅須臾之後,韓章就又恢複了鎮定,麵上含笑:“敢問幾位,是怎麽發現的?”


    他不止是在船尾處用了術法,對於其他船上的那些衛兵,也同樣使用的障眼之術,按說是沒有人能夠察覺到這邊的異常。


    “秦瓊昨日就已經提醒過我,看你們在船上這幾日四處探看,行事鬼祟,必有所謀。”


    那史明遠一聲冷哼,語含殺機:“我想韓兄,你得給我一個解釋!”


    “交代?給什麽交代?”


    韓章神色坦然:“隻不過換了一個交貨地點而已,這是常有的事情。自天子開辟運河,這板渚本就是私商匯聚之所。”


    “那麽這些箱子裏麵的那些‘伏火’了?也是你們的交易內容?”


    秦瓊嘿然一笑:“據我所知,此地距離天子冬狩之地不到三十裏,如果韓兄不肯說實話,那麽我等倒是不妨在此多等候一天,請繡衣衛來查一查究竟。”


    韓章頓時雙眼微凝,以刀一般的目光,盯向了秦瓊:“秦老弟,你們老老實實把你們的這匹物資,運往山東不就可以。插手朝中權爭,可不是什麽聰明事情。”


    “韓兄此言,是當我等蠢不可及?”


    史明遠已經一拍墨匣,將墨甲穿戴在身:“你箱子裏麵的這些東西,了是借用我等的糧船運至板渚。無論韓兄是什麽目的,可隻要是出了事,我們這些人,可都逃不脫幹係。”


    “話是如此不錯。”


    韓章冷冷笑著,麵含哂意:“可你們確定要翻臉?哪怕繡衣衛與司隸台,會扣押你們這些船隻,也無所謂?繡衣衛的風格,你們應該知道的,沒事都要折騰一些出來,何況是這樣的驚天大案。你說我如果招供,齊通守是我等的同謀,他們會怎麽做?”


    “你這混蛋——”


    遠處的羅士信,已經是怒不可遏,當即飛身而起,往韓章的方向急撲而去。


    而那史明遠,則是一聲輕哼:“不用再說了,動手便是!今日不計傷亡,也要將他們拿下!”


    他性格沉穩謙和,可這個時候,也被韓章的言語激怒。


    韓章亦在這瞬間著甲在手,他一刀揮斬,將飛空而來的羅士信逼退斬開,同時一聲冷笑:“將我等拿下?我倒想要看看,今日是你們將我們拿下,還是我韓章將你們滅口——”


    他音至此處,卻驀然一陣毛骨悚然,從那四麵八方赫然射出了十數道迅猛如雷的箭影,幹淨利落的將幾艘船尾處的一些黑色甲士,硬生生的釘穿在了原地,


    而江麵之上,也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大笑:“本公倒是可以為齊通守佐證,他與此事絕無牽涉!相反,若非是齊通守麾下愛將為本公通風報信,那麽今日,隻怕真要如了你們這些逆賊之願!”


    史明遠與秦瓊二人聞言,頓時大喜過望,往聲音的來處看得過去。


    隨著那彌漫於河麵上的江霾,在大型術法引發的狂風席卷下散盡,整整十而艘五牙樓艦正以威猛無儔之姿,從遠處急速行來。


    其中一艘五牙戰艦上,有一人穿著一身高約兩丈,虎頭造型的銀白墨甲,提著一把神弓立於船頭,姿態威風凜凜。


    史明遠認得,那墨甲正是武功李氏世傳的神甲‘六合神寅’,而此人手中那把神弓,則應是傳聞中西涼太祖李暠,用來射塌‘大旗山’的神弓‘白虎星降’。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這人多半就是當今的衛尉少卿,唐國公李淵無疑了。


    有這位給張須陀,那麽韓章的栽贓陷害,自然無從談起。便是他們幾人,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再以李淵帶來的這些人手,也足以保證他們的齊郡府兵,在此戰中把傷亡降到最低。


    韓章則是臉色蒼白如紙,他不但認出了唐國公李淵,還認出了李淵身邊的那人——那正是如今的司隸別駕劉灹。


    更讓他心驚膽戰,駭然不已的是,此時這四麵樓艦之上,赫然都有一位三品以上的神射坐鎮。


    那鋒芒畢露的殺機,讓他的心髒,幾乎在這一刻凍結,徹底停止跳動。


    “如果你等現在束手就擒,那麽本官可以保證,讓你們死後留一個全屍。如若不然——”


    此時的劉灹,亦是神色冷厲,眼透著熾熱光澤:“本官必定會讓你們後悔終生!”


    韓章一言不發,毫不猶豫的就準備躍入水中,可下一瞬,就有幾支箭似如連珠般疾射過來,使得水麵一團血花斬開。


    劉灹一聲冷笑,看都不看那邊一眼,他在下麵自有埋伏,韓章投入水中,可謂是自投羅網。


    果然不久之後,就有二人從水中衝出,提著一張大網,裏麵正是麵如紫金,昏迷不醒的韓章。


    劉灹也微微一笑,轉過身朝李淵一抱拳:“下官得多謝國公,送了我劉灹一份諾大勳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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