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亂語!”


    李世民一聲冷哼,麵色沉重嚴肅:“你聽誰胡說八道?我與王子凱是禁軍同袍,彼此間視如手足心腹,患難與共,福禍相依,豈能有相殘之念?今日王虞候之傷,是有小人作祟,這也是左武衛將軍證實過的,容不得他人造謠汙蔑。還有,王子凱手臂傷殘,這是何等慘痛之事,三弟你怎還有心思幸災樂禍?”


    聽得此言,李淵夫婦不禁麵麵相覷,而李建成看向他二弟的目光,也略顯複雜。


    李元霸則是一臉的佩服,心想他二哥睜眼說瞎話的功力,是越來越深厚了,你看這家夥自始至終都沒臉紅過,理直氣壯。


    他可是知道,原本在李世民迴歸之前,他們的父親可是積了一肚子怒火的,就等著二哥迴來後發作。


    可如今李世民迴來了,卻是堵得李淵開口不能。


    至於李元吉,則是一副便秘般的表情,眼神難以置信。


    而等到晚宴散去,唐國府的眾仆人,開始收拾碗筷時,李淵卻依舊坐於原地,陷入凝思。


    旁邊竇氏見狀,不禁一笑:“在發什麽呆?難道為了毗盧遮?”


    “還能為誰?”


    李淵頭疼的撫著額角:“這個家夥,從來都不讓人省心。”


    他隨後就又語聲一頓,麵色猶疑:“夫人,你說我現在,再給他尋一名師,是否還來得及。”


    “已經晚了吧?毗盧遮他年已十四,且內元已生。”


    竇氏微一搖頭:“其實夫君你勿需太擔心,以毗盧遮的天資,未必就修不成五輪神奇訣。便是我那啞仆,也說毗盧遮日後,未必無望神階。”


    “未必無望神階?”


    李淵不以為意,心想毗盧遮他今生能夠進入二品就已不錯,神階什麽的,哪裏敢去想?


    這啞仆之言,多半隻是安慰而已。


    不過此時,他對這次子卻又生出別樣的希望:“夫人,我有意讓毗盧遮從他文棄武,你覺如何?”


    竇氏莞爾一笑,心想他們這兒子,倒確有這方麵的天賦。


    ※※※※


    李世民次日迴到了宮城,就聽到了一個‘噩耗’。今日清晨,有人在洛河的河麵上,發現了王子凱的浮屍。


    他對次既覺吃驚,又不感意外。隻因這王子凱結下的仇家,實在太多。


    之前這位戰力強悍,又前程無量,自然是無人敢惹。可現在被他廢去一臂之後,王子凱不但實力大損,在禁軍中再無立足之地。那些被王子凱得罪之人,又豈能不趁機下手?


    可李世民雖知緣由,可當聽聞這消息之後,臉色卻還是很難看。


    “你該不會後悔了吧?”


    與李世民一同進宮的長孫無忌,似察覺到他的心緒,不禁眼神奇怪的看過來:“為王子凱這樣的人渣,真沒必要。你可以問問我們左右備身府的同袍,這些年來,毀在他手裏的人,究竟有多少?所謂殺人者,人恆殺之。他落到這樣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


    李世民搖頭:“無忌哥說笑了,如今交代在我手上的人命,少說也有三五十條。難道我得為他們,一個個去後悔?多一個王子凱,算不得什麽。且昨日擂台上,我如不出全力,被廢掉的就是我,這有什麽好愧疚的?”


    昨日他的墨甲殘損,退後不能,如不及早解決戰鬥,那麽這一戰,輸的就是他李世民。自己頂多是最後那一槊,沒有完全偏開王子凱的要害。


    可那時他怒火攻心,能夠收斂住殺心就已不易。且論語有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自己當時如還留手,讓王子凱全身而退,隻怕人人都認為他李世民仁善可欺!


    長孫無忌聞言,也為之釋然,他這未來妹夫,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角色。


    “那又是因何緣故?你剛才看起來神色不對。”


    “問題是這王子凱死的時機太巧了,難免有人會聯想到我身上。”


    李世民冷哼了一聲,麵色不爽:“如果再有人推波助瀾,造謠生非,一個睚眥必報的名聲,怕是免不了。”


    他現在雖是虱多不癢的狀態,可終究還是惡心。


    “原來如此!”


    長孫無忌神色微肅,心想著確有極大可能,以揚積善與蘇儇二人的尿性,絕不會放過這個讓李世民難受的機會。


    他略一思忖,就又笑道:“這件事,不如就交給我吧,保證這次的火,燒不到毗盧遮你身上。”


    說完這句之後,他就揮了揮手,在進入宮城之前,就與李世民分開。今日還有一場小閱,不過這次卻輪到他麾下的崇文閣右衛。


    李世民進入宮城之後,也在第一時間安排麾下的右隊,接手崇文閣西院的防務。其實具體的接防事宜,早在幾天前就已安排好。李世民隻需去西院視察一番,看看有無疏漏。


    而在這之後,還有另一件事需要處理——正是昨日樊世興,自請為部曲的請求。後者自李世民入宮之後,這位就在眼巴巴的望著他。可他終究還是記得李世民的三日之約,不敢再做滋擾。


    等到李世民將他喚到身前時,樊世興是既歡喜,又忐忑。


    “我可以教你一些武道的基礎——”


    李世民話未說完,那樊世興就已欣喜萬分的拜倒在地:“屬下稍後就辭職出宮,自唐國公府報備。”


    “聽我把話說完。”


    李世民搖了搖頭:“所謂法不可輕傳,我李家的家將,並不是那麽好當的。這三個月內,我可以先指點你一些修行之法,可你樊世興日後,究竟能不能修得我武功李家的高深法門,還得看你自己,所以你別高興得太早。”


    “三個月嗎?”


    樊世興顯然不是蠢笨之人,他略一思忖,就已知李世民的用意。這三個月時間,多半為考察他的人品心性。


    且既然是說出了‘家將’與‘高深法門’,那麽可想而知,李世民要傳給他的,絕不是什麽低錢的武學。


    若是如此,那麽這三個月的考察期,隻短不多。


    而當他思念至此,當即又感激的,朝著的李世民一拜:“世興謝虞候厚愛!”


    李世民見狀,也是欣慰一笑。一個聰明的部屬,可以讓他省心許多。而他隨後,就毫不客氣的吩咐:“我之前觀你步伐不穩,今日開始先站馬步,一日一個時辰,堅持三月,不可怠懈。”


    其實用不到一個時辰,一半時間足矣,可他既然要考核這樊世興的心性,那麽吃虧耐勞與耐心一項,自然也在其中,


    一個時辰,也是恰到好處,再多練的話,就要傷身了。


    樊世興則聞言微愣,他自忖自己馬步還是紮實的。身為武人,又豈能不知道下盤的重要性。所以他幼年時代,在這方麵是狠下過一番功夫的。


    可既然對他這麽說的,是三槍擊敗王子凱的虞候大人,那就一定是他的下盤真出了問題。所以樊世興完全沒有抗辯的打算,老老實實的來到東院的某處牆角,站起了馬步。


    可李世民看了一眼之後,不由撫額,他算是知道這家夥,下盤不穩的緣由了。於是他又歎息著,來到樊世興的麵前:“這是誰給你打的基礎?你之前拜的那幾個武館,錢沒使到位吧?”


    樊世興初時不明其意,半晌之後才迴過味,頓時臉色:“公子的意思是,那些武師在坑我?”


    被李世民這麽一提醒,他倒是想起來了。最初他家中貧困,的確沒在築基的武館裏麵,使過多少銀錢。


    後來幾家武館,也都各有緣由,與他有著齟齬。尤其是在他氣力壯實,在家鄉有了眾多夥伴,開始傲嘯鄉裏之後,當時都是強逼著那幾個武館教他學武。


    “確實沒認真教。”


    李世民不禁搖頭,心想樊世興能夠將自己一身筋骨氣力,瞎練到現在這個地步,隻能說明這家夥的資質根骨,的確是了得,也確有恆心。


    “把大腿再壓低半寸,雙腿打開。也不要死站著,這累不累?看過馬跑嗎?要學馬一樣的動作。整條脊椎骨,也要動起來,”


    李世民糾正了半天,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幸在這家夥並不蠢笨,且足夠努力,隻需能夠堅持下去,還有調整迴來的機會。


    不過預期的三個月,可能要稍作延長。


    也就在他開始琢磨著,該如何才能更好*這樊世興的時候,卻見那院門處,獨孤承正領著一大批屬員,浩浩蕩蕩的走入了進來。


    李世民見了之後,頗覺奇怪。早在昨天傍晚的時候,獨孤承就已經在私下裏謝過了他。蕭後頒下的賞賜,也早已吩咐。


    那麽他這領頭上司,今日來此是為何事?


    “有好事情。”


    獨孤承的臉上,洋溢著笑意:“十日後,皇後殿下打算去白馬寺供奉祈願,求祝陛下得勝而歸。”


    李世民微一蹙眉,心想這與他們他們崇文閣左衛有關係麽?難道說——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獨孤承說道:“這次皇後讓我安排隨行侍衛的時候,可是特意點了你們崇文閣左衛的名,說是你們戰陣精良,精銳冠於宮中,要我把你們左衛的人一起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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