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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聲音自然是李素,他的聲音已深深鑲進了東陽的骨子裏,永遠不會忘記。


    蓄在眼眶的淚水很快被她收了迴去,陰暗的監牢裏,東陽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往李素的牢房靠近。


    拐角處,東陽悄悄探頭,眼前的一幕令她又氣又想笑。


    李素穿著一身雪白幹淨幾乎不染一粒塵埃的囚衣,又醜又難看的衣裳生生被他穿出道骨仙風的味道,大理寺裏其他的監牢皆是又髒又臭,唯獨李素住的牢房內外幹幹淨淨,腳下一塵不染,顯然被人不知打掃過多少遍,而且根本聞不到任何異味。


    牢房裏麵更幹淨,裏麵居然用木架子搭了一個簡陋的床榻,床榻上被褥枕頭都有,旁邊還鋪著一層軟墊,軟墊上擺著一張略顯破舊的矮腳桌,桌上有書,有紙筆墨,紙堆得很厚,每張紙上亂七八糟畫了一堆憨態可掬各種形狀的豬頭。


    幾名獄卒打扮的人垂首恭敬地站在李素麵前,李素則坐沒坐相地斜躺在軟墊上,懶洋洋地訓人。


    東陽被眼前這幅畫麵驚得目瞪口呆。


    這裏不是大理寺監牢嗎?這家夥不是囚犯嗎?為何竟有如此一幕?這世界怎麽了?


    東陽氣得臉都紅了,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氣什麽,也許是一種小女兒心態,千辛萬苦給情郎送溫暖送愛心,費盡心機混進監牢,準備很有成就感地把情郎解救於水深火熱,結果發現這混蛋在牢裏的日子居然過得比她在公主府還滋潤……


    又氣又想笑,這個混蛋……真是在哪裏都吃不了虧啊。


    瓊鼻微皺,東陽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哼,聲音驚動了牢裏的李素和獄卒們。


    獄卒愕然迴頭望去,卻見一名侍衛在前,後麵跟著一名蒙著黑色麵紗的女子,瞧那模樣,分明是衝這位李縣子而來。


    獄卒們彼此傳遞了一記心領神會的眼神,紛紛識趣地告退。


    監牢外,東陽緩緩揭去麵紗,露出絕美的容顏,朝他抿嘴輕笑,笑容像陽光,照進這陰暗的角落裏,仿佛整個世界迎來了日出,每一個陰影都變得明媚起來。


    “你怎麽來了?”李素頗覺意外。


    東陽笑容頓斂,狠狠剜他一眼,氣道:“我怎麽不能來?還以為你在裏麵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叫侍衛把吃的穿的用的都帶來了,結果你在裏麵過著神仙般的日子,早知我就不來了……”


    “這裏……”李素用手環指一圈,苦笑道:“這裏能叫神仙般的日子?哪個神仙這麽倒黴?”


    噗嗤一笑,東陽神情有些異樣地隔著監牢的木柵朝他招手:“喂,你過來一點,讓我好好看看你……”


    李素見她那異樣的神情便覺不妙,歎了口氣,慢慢吞吞朝她走來,邊走邊道:“雖然我早看穿你想掐我,但是……算了,你還是掐吧。”


    主動將胳膊往東陽麵前一湊,東陽果然沒讓他失望,神情立馬一變,咬著牙露出惡狠狠的樣子,一雙玉蔥般的手使勁朝他胳膊上掐個不停。


    “叫你闖禍!叫你不計後果!叫你揍人!以前我怎看不出你這麽混帳?”


    掐了幾下後,東陽終於心疼地住了手,見李素齜牙咧嘴的樣子,又想笑,玉手溫柔地撫過她剛剛掐過的地方,貼心地幫他揉了揉。


    “還疼嗎?”


    “疼,這頓掐少說要賠我十貫錢,不然大理寺告你去,反正很近……”


    東陽瞪他一眼,手下動作不停,仍舊幫他揉著胳膊。


    緩緩環視他住的這間監牢,東陽忍不住問道:“你到底用了什麽邪術,讓大理寺的獄卒服服帖帖,把你侍侯得這麽周到。”


    李素不滿地哼哼:“你是見不得我日子過得太舒服還是怎地?”


    又掐了他一下:“快說!”


    “監牢裏的幹淨,還有床榻,桌子,筆墨紙什麽的,都是我拿酒換的……這次坐牢真的虧了不少錢啊,以後做人一定要善良點,不然會破財的……”李素無比蕭瑟地道。


    東陽想笑,忍住了,瞪著他道:“說說吧,到底怎麽迴事?你不是動輒揍人鬧事的性子,旁人不懂你,我還不知道麽?那個度支司的吳郎中跟你有仇怨?”


    “揍他以前,無仇無怨。”


    東陽動作一頓,又繼續幫他揉,淡淡地道:“真隻為了火器局撥錢的事?”


    李素苦笑道:“算是吧。”


    有些事情不能跟她說,太複雜,也太陰暗了,東陽是公主,公主應該生活在城堡裏,每天隻見鳥語花香,無憂無愁。


    屠龍這種體力活,還是交給騎士吧,——李世民可能不會太喜歡這種體力活……


    東陽是個聰慧的女子,李素似是而非的答案顯然糊弄不了她,揉著胳膊的玉指忽然加重了力道,狠狠又一掐……


    “又騙我!父皇對你如此器重,若火器局真要撥錢,你徑自進宮求父皇便是,何須對度支司大動幹戈?這話根本說不通!快說實話,為何要把事情鬧大,背後有什麽內幕嗎?”


    李素有些驚訝地瞧著她,以前坐在河邊發呆時不知道,東陽對這種勾心鬥角居然有如此敏感的嗅覺。


    東陽被李素的目光盯得有些羞澀,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嘴角一抿,哼道:“有什麽奇怪的?我自小在宮裏長大,宮裏那些宦官宮女們為了爭寵鬥來鬥去,見識過不知多少次,看一看就明白了。你知道嗎,每年從掖庭冷宮抬出去的宦官或宮女屍首不下一百具,都死得不明不白,隻是他們的身份太卑微,上麵懶得查問,也就任他們胡作非為……所以你這種小伎倆別想瞞過我。”


    見李素支支吾吾,東陽歎道:“你不願說就算了,朝堂險惡,你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成天跟那些老狐狸們處在一起,容易交到朋友,也容易得罪人,求自保也好,除政敵也好,終究都是一步一險,日後若有什麽我能幫到忙的地方你盡管告訴我,雖然我不被父皇重視,終究是他的親生女兒,多少總有個幫襯,總好過你一人獨自麵對風雨……”


    李素臉上一陣發麻,被東陽感動了。


    反手握住她的手,李素歎道:“此生能遇見你,是我一生最大幸運……”


    東陽一楞,接著眼圈一紅,使勁掐了他一下,笑中帶淚:“又騙我哭!又騙我!”


    吸了吸鼻子,東陽道:“裏麵的吃用我都帶來了,吃的都是你喜歡的點心,以後每日我都叫侍衛送來,還給你帶了點酒,別多喝,穿的用的都有,還有不少書……不知道你要被關多久,先用著,我這就進宮去求父皇,興許父皇一心軟,今日就把你放了……”


    李素握住她的手忽然一緊:“不行,你不能為了我的事去求陛下。”


    “你關在裏麵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來,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坐監嗎?”


    “你聽清楚,我犯的事自己心裏有數,算不得什麽大事,揍人的時候我把握了分寸,真正惹陛下生氣的不是揍人,而是領著幾百人衝撞官衙,這件事才是重點,但我對陛下有價值,陛下定然不會重治,頂多丟官削爵以平朝堂眾怒,但過不了多久還會起複,你若去求陛下,那我就真有危險了,不死也要流放千裏,此生不可再見。”


    東陽嚇到了,怔怔思索半晌,終於輕輕點頭,她也想通了利害,若為了李素去求父皇,她和他的事免不了會被懷疑,以父皇的性子,二人暗裏互生情愫一事,絕對比衝撞官衙要嚴重得多,龍顏大怒之下,李素的命運真說不準了。


    “李素,我要走了,還有什麽要囑咐我的嗎?”東陽看著小窗外偏西的日頭,依依不舍地道。


    “隻有一件事,迴去後盡量瞞住我爹,不要讓他知道我被關了,我不想讓他著急,估計再過幾日陛下的怒火消了,應該會放我出去了……”


    東陽點頭應了:“還有嗎?”


    看著東陽絕色的麵容,李素舔了舔有點幹枯的嘴唇,笑道:“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我們再打個賭好不好?”


    東陽呆了一下,接著迴憶起上次在河灘邊跟他打的那個羞死人的賭,辛苦養了十多年的小白兔被他抓在手裏又揉又捏,那畫麵……


    俏臉迅速染上一層血一般的鮮紅,胸前隻覺一陣電流般麻麻酥酥的,膝蓋仿佛都軟化了一般……


    “你……你這個混帳,人都關進牢裏還惦記,惦記……”東陽羞得說不下去,狠狠剜了他一眼,扭頭便跑。


    李素不甘心地看著她的背影大聲道:“喂,隻是純學術性的打賭……”


    …………


    …………


    李素的猜測很正確,李世民的反應基本沒超出他的預計。


    大理寺監牢的舒坦日子過了四五天,李世民終於下了旨,程處默,尉遲寶林,段瓚等紈絝子弟被放出監牢,罰閉門思過三個月,著令各人的老爹嚴加管教,“嚴加管教”的意思是,放迴去後二話不說先抽他們一頓,抽完了在家養傷,順便閉門思過,當然,他們的老爹也不輕鬆,每個人被叫進太極宮狠狠挨了頓罵,罰了三月到半年不等的俸祿。


    闖了禍的紈絝們釋放了,但對李素,李世民卻毫無表示,仿佛忘記了他這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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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老婆的親戚來了,馬上要去火車站接人,這兩三天大概要陪吃陪玩,嗯,每天一更絕對有的,盡量兩更,隻有兩三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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