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過了一個星期,仍然沒有白封消息。方越每天都騎著單車出去找,卻依然沒找見線索,倒是發現了其他一些東西。比如這座城市仿佛絕境中的綠洲,異形少得可憐,哪怕獨自一人也能放心大膽地在外麵亂晃。而與此相對,活人卻不多見。隨處是空蕩蕩的房屋,超市同樣一片狼藉。


    “我迴來了。”


    臨近傍晚,在外邊溜達一天的方越進了屋子。但房裏一片漆黑,父親似乎還沒迴來。摁下開關,燈“啪”地一下亮了,果然空無一人。


    方越視線投向父母的房間,心裏一動,瞟了眼大門後快步朝臥室門走去。手搭上把手,輕輕一旋——“哢嚓”,上了鎖。


    果然沒這麽簡單。方越皺眉。那天以後,父親雖然默許了他迴家,卻怎麽也不肯讓他進臥室。由於他要找白封,所以每天都早出晚歸,往往出門前母親還沒醒,迴來時母親已睡下,竟從未親眼見過麵。


    今天是也許最後一次迴家。附近能去的地方都去過了,之後需要拉長距離,不能再來迴浪費時間,所以無論如何也想在今天跟母親見上麵。


    騎了一天車,方越感到口幹舌燥,想起冰箱裏應該會有冰鎮礦泉水,便去了廚房。冰箱是最老式的型號,表麵泛黃,下層冷藏室更是時靈時不靈。


    可還沒打開冰箱,就聽見門開的聲音。方父提著一堆東西走進來,見方越站在冰箱前麵,臉色微變,慍怒道:“你在幹什麽。”


    真是奇怪,現在好像不管他做什麽都會讓父親緊張兮兮。


    “拿水。”


    “喔……你拿吧”方父語氣緩和下來,“在上麵那層。”


    冰箱裏零散堆著一些瓜果,抽屜裏滾了幾瓶礦泉水。方越拿出來喝了一口,又道:“爸,跟你說件事。我那個失蹤的朋友還是沒找到,之後要跑更遠,可能迴不了家。”他頓了頓,“這之前讓我看媽一眼吧。我知道她身體不舒服,不會吵她。”


    然而方父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


    “為什麽?她不可能不想見我。”


    “我說過了,她現在不能受刺激。”


    方越沉默了一會兒:“爸,媽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方父把袋子裏的東西一項項摞到櫃子裏,良久,才迴答:“小病,隻是現在看不了醫生,休息一下就好。”


    “小病?”方越皺眉,“我會擔心。”


    “你會治嗎,是醫生嗎,就算見了又有什麽用。去找你的朋友吧,我自己會照顧好她。”


    方越知道以這人的倔脾氣,做好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迴來。所以雖然心情鬱悶,但還是閉了口。這件事不能急,必須從長計議。


    翌日,方越背上背包出門。因為有一段時間不能迴來,所以帶了不少補給。方父站立晨霧中目送兒子遠去,沒多久迴屋拎了隻鐵桶,肩上背著獵/槍,反鎖好屋子後也離開了。


    這時,房屋背麵的草叢動了動,沾滿落葉的男人從裏麵走出來。他知道父親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因此故意偽裝出離開的跡象,再繞路返迴,靜待父親出門。


    既然母親沒有跟著一起出來,想必這時候還在屋裏呆著。反正見一麵就可以走,不用擔心暴露,母親也一定會為他打好掩護。


    用備用鑰匙開門溜迴屋裏,父母臥室門仍然上了鎖,也不知是在防誰。方越有些泄氣,他還以為既然自己走了,父親就不會再這麽小心翼翼,卻沒想到如此事無巨細。他嚐試輕聲敲門並唿喚母親,但沒得到迴應,也許裏麵的人尚在熟睡。


    雖然可以破門而入,但弄壞自己家門的事方越實在幹不出來。他又繞去外麵瞅窗戶,卻發現釘上了木板,沒法出入。


    看來隻能暫且放棄了嗎。方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騎上單車離開。


    時間推移,第一縷陽光透過晨霧灑在地麵,天色越來越亮。


    突然,一道黑影從建築物後邊閃過,方越停下車子,狐疑地往那地方瞧,卻再無動靜。


    這是迴家以來首次碰見家人以外的活人,說不定對方會知道些什麽。便出聲詢問:“喂,後邊有人?我沒有惡意,隻是想問你點問題。”


    那邊沒反應,他像是在對空氣說話。方越也不確定自己看錯沒有,心裏沒底:“我過來了。”


    建築後邊是一條死路,右邊深處放著一垃圾桶,再無其他。突然,方越感到後邊一股壓力,自行車被放倒,一道黑影趁機逃了出去。


    方越跌坐在地,不由愣住。雖然隻是短短一刹,但因為距離近所以看得很清楚。那個黑影的身形以及模樣,都跟付尚如出一轍。


    他扶起單車追了出去。外邊視野遼闊許多,因此馬上就發現目標,矮下身子飛速靠近。黑影見後麵人要追上,又想溜進小路。為免跟丟對方,方越不再客氣直接加速衝撞,兩人齊齊摔倒在地。


    “付尚!”方越率先爬起,就要去扶黑影,“你是付尚?”


    男人抬頭,露出一張髒兮兮的麵龐雖然不如曾經光鮮亮麗,但毫無疑問是付尚本人。他狠狠瞪了過來,少頃表情變幻莫測,最後定格在恐懼的表情上。


    “別……別過來。”男人掙紮著往後爬。


    “哈?你怎麽了。”


    “別過來啊!”他猛地推開方越,撒腿就跑。


    方越哪能放過他,縱身一躍撲到對方身上,將其摁倒在地:“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方越!”


    “對不起對不起。”底下的人竟開始哭泣,說話語無倫次,“都是我的錯,你別殺我。不不,是他們的錯,跟我無關。”


    “冷靜,付尚!”方越抓著他肩膀起來,扳正他的臉,“你碰見什麽了,怎麽變成這副鬼樣子?”


    誰知不看還好,一看對方竟更加驚恐,差點跪下來:“對不起對不起,不要殺我。都是他們的錯……你,你要錢嗎。”付尚抬起頭,眼睛閃閃發亮,“我有很多錢!”


    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很多白紙,強硬地塞給方越:“給、都給你,你不要殺我。”


    方越深吸一口氣,那根本不是錢,而是用蠟筆塗滿色彩的白紙。再看付尚,蓬頭垢麵,眼神躲閃渙散,倒真有種瘋瘋癲癲的即視感。


    “我收下了。”為了穩定對方情緒,方越把廢紙塞進口袋,“聽著,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隻是有些問題想問你,能迴答我嗎。”


    然而,付尚卻隻是抱著腦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儼然沒聽進去話。見昔日好友變成這副模樣,方越有點看不過眼,不明白對方經曆了什麽,變化才會如此巨大。


    記得最後一次見麵是幾個月前,當時付尚被母親帶走,按理說應該逃去了安全的地方。現在是怎麽迴事,一個人瘋瘋癲癲,在這座城市裏亂晃?付尚口中的“他們”是指誰,為何覺得會有人來殺自己。方越有許多疑問,但看好友目前這副德行,恐怕難以從對方口中得到迴答。


    “你現在住哪,你父母呢。”


    不料,付尚這次卻給出了答案,顫抖的身體一僵,聲音仿佛從喉嚨深處發出:“死了。”他緩緩抬頭,眼睛閃過幾絲清明,似乎恢複了幾分意識,“方、方越?”


    方越一喜:“你認出我了?”


    誰知,付尚卻激動道:“快逃!不要迴家。”


    “什麽?”


    “他被異形附身了,你也會被殺的!”付尚瞪大眼睛,又開始搖頭,“不、不,都是他們的錯,我應該攔住他們,對不起,對不起。”他自言自語,不一會兒似乎又開始精神失常,方越叫他好多遍也沒理。最後猛地站起來衝了出去。


    “喂,等等!”方越撿起自行車要追,還沒上路就摔了下來,才發現車子不知何時掉了鏈。再抬頭看付尚,哪裏還有那人的影子。隻剩數座建築物影影綽綽,遮去視線。


    “……”


    方越安好鏈子在附近轉了幾圈,卻沒找見付尚。隻好調轉方向迴家。


    歸程顯得如此漫長,好友的話縈繞在腦間揮之不去。為什麽要讓自己逃走,對方說的“家”是自己的“家”嗎,那個“殺人”的“ta”又指誰?


    方越想不明白,但覺得必須迴去一趟,才能弄清真相。


    到家時父親仍沒迴來。屋子裏除了父母的臥室其他地方他都去過,並沒有什麽異常。如此看來,疑點果然集中在父母身上。可他實在不認為兩位年過半旬的老人,能幹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臥室門上了鎖,方越舉起鐵棍,用盡全力砸下去。


    “磅!”


    “磅!”


    響聲在狹窄的家裏迴響。洗手池裏的盤子,餐桌上的花瓶,箱子裏的雜物,隨著每一次震響跳動。


    如此反複多次,鎖終於被砸壞,門晃晃悠悠移開。房間同之前見過的一樣,一片漆黑。方越進去打開燈,暗黃色的燈光刹那間盈滿整間臥房。床上仍然隆起一團,對於他製造出的噪音毫無反應。


    “媽,抱歉吵到你了。”方越走過去,“我能看看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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