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動彈了一下,接著是手臂,最後,那人睜開了眼。方越捂著腦袋坐起來,眼前發黑,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景色逐漸清明。


    他躺在一截斷牆之後,視線所及皆是殘垣斷壁。地下滾落著許多碎石,垃圾遍地。方越不知什麽時候失去了意識,再度醒來,卻隻看見一片狼藉。他摸著後頸,跌跌撞撞地從地麵站起,掃視一圈,就發現不遠處白封躺在地上,雙眼緊閉。


    “白封!”他忙過去抓住人肩膀,扶男孩坐起,“你沒事吧?”


    本以為白封正處於昏迷狀態,不想卻聽見一句微弱的迴應:“死不了。”再看過去,卻見人半眯著眼睛,似乎神誌清醒。


    方越先是一喜,卻又馬上感到不對勁。白封看起來有氣無力,眼睛無神。雖然平常就臉色蒼白,可這會兒似乎更加嚴重。方越自己都沒受多重傷,他不信白封會比自己不小心。


    方越心沉下:“……你怎麽了?”


    “你用了異能?”


    見其不答話,方越不由自主加大音量:“現在是怎麽迴事!你身體怎麽了?”


    無論問題是什麽,白封都一直沒吭氣,這會兒才麵無表情丟出一句:“別吵,先讓我睡一覺。”


    睡一覺?在這種地方?


    許是距離裏事發地點過遠,附近建築毀壞並不太嚴重,能依稀看見以前的影子。可盡管如此,這裏是室外,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蹦出來異形……


    那導彈不知怎麽迴事,是政府放棄了這座城市?可這裏又不是病原區,而且還不知有多少幸存者。如此幹脆的發射毀滅性武器,也太過分了吧。


    這時白封又閉上眼睛,似乎筋疲力盡。方越前傾上身,抓住男孩手掌。雖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那冰冷程度嚇了一跳。即使是吳江父母的屍體,也要比白封暖和。


    方越低聲問:“你不會死吧?”


    白封眉頭隆起,沒有迴話。


    “你不會死的。”方越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自言自語一番,手穿過對方腋下,將其抱了起來。


    白封眉頭一皺,指尖微微顫抖,但最終沒能抬起來:“你幹嘛,放我下來。”


    方越充耳不聞,直接抱著白封走進近處一家建築。雖然店裏環境也不好,但有屋簷遮擋,可以勉強擋風。他把白封放下,自己盤腿坐到旁邊:“你睡吧。”


    白封不明所以,閉了眼。一會兒又不耐煩地睜開:“你別盯著我,有什麽好看的。”


    方越一怔,他倒是沒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看白封。的確,一直被人盯著自己也會別扭:“抱歉。”接著背過身子,再不發一言。


    他其實有很多疑問。兩人本來在路中間杵著,再醒來卻到了城郊,想必是白封使用了異能。可現在白封為什麽會失去力量,而且……又為什麽會救他。僅僅因為自己是一個用起來順手的跟班麽?這家夥就不怕他因為常受壓迫,這時會趁機離開,或者幹脆一刀解決掉麻煩貨?


    房間裏一片靜默,隻聽得見平穩悠長的唿吸聲。方越倚坐在窗戶下方,單腳立起,一手隨意搭在膝蓋上。他仰頭看著天花板,腦袋漿糊般混亂。


    這時,店外傳來唿救的動靜。他以為自己聽錯,沒有動彈,結果沒過一會兒,那聲音愈來愈大,明顯在向這邊靠近。他看了一眼白封,白封睡眠很淺,這時候竟已睜開眼睛,視線落在窗外。


    方越翻身麵朝窗戶,小心翼翼地探視,卻見一個身著便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跑來。


    “救命……”那人被口水嗆了一下,又接連道,“有誰在嗎,救救我!”


    方越從窗台翻出去,卻沒有立即靠過去:“站住!你怎麽了?”


    “人、有人是麽?”男人喜出望外,雙手摸索著就要過來,“我、我眼睛被糊住了,什麽也看不見,你有水嗎,幫幫我!”


    “這裏沒水。”方越見是正常人,倒不如起初那般警惕。可待看清男人模樣後,卻是大驚。


    那人眼睛壓根不是被糊住,而是爛成黑乎乎的兩個洞。血淚沿著眼眶流下,所經之處,皮膚潰爛,皮肉綻開,令人目不忍視。


    “求求你,幫我找找吧,我眼睛好難受。還有皮膚也好癢。”男人抬起兩隻手抓臉,手背竟依稀可見白色手骨。血肉簌簌不住往下落,場麵既血腥又惡心。


    那模樣與失去人形的喪屍極為近似,但男人明顯擁有神誌,而且並不清楚自己變成各種模樣。


    “你……”方越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男人走得東倒西歪,最後連聲帶也被溶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那人茫然而驚慌地揮舞雙臂,嘴巴圓張,一步一步靠了過來,最後摔倒在地。


    方越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其動彈。他四處望望,撿起地上一張破布,捂住口鼻小心翼翼靠近過去,矮下身子戳了戳男子,仍然沒有反應。


    死了。


    導彈炸毀時,隻見火光一片。路肖下意識抱緊孩子,還沒迴神,眼前景致一變,竟瞬間到了其他地方。鳥語花香,泉水叮咚。麥田綠地隨風蕩漾,化成一道道波浪。與末世相比,簡直如同世外桃源。


    “這是空間。”這時,陳景宗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我獨有的能力。”


    路肖怔然。真沒想到,陳景宗竟然擁有這麽逆天的能力。可他既然有這種庇護所,為何還要在外麵呆著?


    “你是除我父母之外,第一個帶進來的人。”


    路肖聞言,轉頭看向陳景宗。對方眼神閃爍,滿麵桃紅。他不知該說些什麽,短促地道了聲謝,又移開視線,裝作沒注意到那人失望的表情。


    玄幻小說經常會出現“空間戒指”這種東西。在路肖印象裏,這類“空間”應該隻作儲物用,體積不大。而陳景宗所謂的“空間”,卻堪比一個平行世界。大地,山水,天空,無一不有,視線所及不見邊際。


    陳父陳母見兒子進來,趕緊激動地跑了過來。雖然這裏生活衣食無憂,但沒人可以交流,竟過得心情積鬱。兒子擔心能力暴露,經常十天半個月才迴來一次,每次離別都心如絞痛。沒想到這次竟那麽快,離之前不過一天,就再能見到兒子的身影。


    而更讓兩位感到意外的是,一名陌生的黑衣男子和小孩兒也一齊進來了。這距離他們上次見到生人,已過一個多月。


    陳母熱情地拉過兒子,問東問西。陳父則站在一旁,滿足地看著妻兒互動,見那生人一直一言不發,不由問道:“你是誰?我們景宗朋友麽。”


    路肖禮貌性點頭:“是,您好。”


    “哎呀,瞧你問的什麽問題。咱們景宗都帶迴家了,能不是朋友麽。”陳母嫌棄地白了丈夫一眼,注意力又被男人手中的小孩兒吸引,驚喜道,“這是誰家的小孩?怎麽這麽可愛呢。”說著伸手想去捏小孩兒的臉蛋。


    路然有點認生,還沒從突然瞬移的蒙逼狀態中清醒,又見一個不認識的大媽湊過來,下意識躲開女人的手。陳母笑容僵在臉上,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然然。”路肖輕輕嗬斥兒子一聲,又朝女人道,“抱歉,他有點怕生。”


    “怕什麽啊,我又不會吃了他。”陳母悻悻收迴手,臉色有點難看。


    “你說你個老婆子,跟小孩子較什麽勁兒。”陳父依舊那副氣定神閑的狀態,又朝路肖道,“我們景宗從沒帶人迴來過,看來你在他心裏地位很高啊。”


    “爸,你胡說什麽!”陳景宗羞紅了臉。


    路肖想了想,放下小孩趕他去一邊玩兒。小孩兒三步一迴頭,見父親真不搭理自己,隻好委屈地走開一段距離,蹲坐到地上揪草。


    “外麵情況很不妙,如果不是陳景宗帶我進來,恐怕我這時候已經死了。”路肖頓了頓,“你們應該也清楚,外麵突然出現許多異形。”


    話題被輕易挑開。夫婦對視一眼,最後陳父開口道:“我們都聽景宗說了,但並沒有親眼見過。”


    “很多人都死了。”路肖神色凝重,“而且我們進來之前,剛好有導彈轟炸……”


    “你說什麽!政府敢這麽做?”陳母驚訝無比。


    路肖搖頭:“詳細情況並不清楚。我們暫時藏身的地方被毀了,說不定政府是想斬草除根。”


    一言既出,兩人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們沒經曆過末世,因此並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聽說政府竟然會不顧幸存者而攻擊城市,隻覺得喪心病狂,無法理解。


    陳母後怕地抓住兒子的手——要不是景宗有這種力量,此時肯定已經死在炮彈之下。不,說不定在那之前,末世之初,她跟老伴兩個早已死在異形嘴下了。


    陳景宗安撫般拍拍母親的手,心裏有些埋怨路肖告訴父母實情讓他們擔心。而下一秒,他的眼睛卻因驚訝而瞪圓。


    “路肖,你的臉……”


    “?”


    路肖看不見,此時他的右額一點黑色逐漸擴大,皮膚腐爛,皮肉綻開,並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到其他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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