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口,陳玄峰、梅超峰聞言更是一驚,當即看過去,卻見此人彎腰弓背,身著青衣短襖,麵容枯瘦,兩鬢斑白,一時認不得,仔細打量之下才從眼眉中認了出來,不由都驚唿了一聲“大師兄”。


    這三個字出口之後,江清波見二人神色各有不同,陳玄峰雙掌微提,頗為戒備,梅超峰卻麵露驚色,上前跨了一步又問道:“大師兄,你怎得如此光景了?”神情頗為關心,不似作偽。


    曲靈峰尚未答話,陳玄峰卻厲聲說道:“大師兄,想必你是受了恩師他老人家之命前來捉我夫妻二人迴島的吧?”梅超峰聞言也立刻戒備了起來,退步到丈夫身後,但麵色仍帶關懷。


    曲三初見故人,心神也頗為激動,梅超峰的關心他自然看在眼中,但聽陳玄峰這麽一提,卻又忿恨了起來,冷笑三聲說道:“想不到賢夫妻還認我這個師兄,還認師傅他老人家!”


    江清波見三人又有點劍拔弩張,倒是擔心了起來,大著膽子開口說道:“曲三兄弟,原來你武功如此了得,卻是瞞的我好苦。”


    這話是在暗自提醒曲三,哥們還在邊上呢,你們要動手沒問題,可有我這個累贅在,你這大師兄打起來怕是沒那麽容易。


    陳玄峰、梅超峰二人見這窮酸和曲靈峰認識,也是吃了一驚,心中卻也知道了大師兄怕是為了救此人才出的手,迴想三人交手之際,覺得曲靈峰實際上是留了餘地,也就放下了戒備。


    梅超峰卻是個著急的性子,快步上前就要拉曲靈風的手,口中說道:“此人師兄認識?師兄到底為何受了傷?卻又為何落魄至此?”


    當年在桃花島上,曲靈峰作為首徒,縱然天資不及老黃一半,也是風流倜儻的人物,奇門雜學、天文地理也多有涉及,因此偷入皇宮之後才能憑自己的能耐分辨古玩,不似陳梅二人隻好武功,便是將那王顧真跡放在眼前,二人也認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梅陳二人想起當年島上曲靈峰的風姿,不由也都紅了眼。


    曲三見梅超峰如當年學藝之時一般上來拉他,心中恍惚,可一想到這些年師兄弟吃的苦,不由怒從心起,短杖一頓,直接將一塊石板打成了齏粉。


    “還不是因你二人之事?爾等盜書之後,師傅驚怒交加,我等一時又惹了師傅生氣,莫說是我,便連陸師弟、武師弟、馮師弟三人一並被師傅逐出師門了!當中隻有馮師弟年幼,又被師母求情,才打斷了一條腿。我等其他三人都是雙腿俱折,盡是拜爾等所賜!”


    他對老黃尊敬的緊,竟然連遷怒二字都不曾說出口,隻說是自己師兄弟惹了老黃生氣。


    陳梅二人聽了這些話,卻是麵紅耳赤,驚愧萬分。他等師兄弟六人,其實大多是當年東海七十二島的後人,自幼便對桃花島奉為恩主,被黃耀師收入師門後更是感恩戴德,相互之間關係也不差。盜經叛逃本就有愧,聽了曲靈峰這麽一說更是做不得聲。


    曲靈峰見二人羞愧,長歎一口氣說道:“想你我都自幼受恩師老人家栽培,你們做出此等醜事,怎生對的起他老人家?既然你們還叫我一聲大師兄,卻聽我一句,自便廢了這從真經上練的武功,隨我迴島去領命受罰吧。”


    陳玄峰是個桀驁不馴的主,偷秘籍、勾引師妹這些事卻都是他做出來的,怎生肯自廢武功?聞言大怒,說道:“我二人盜經叛逃,有一半原因卻還不是出在你身上?”


    當下三人便七嘴八舌爭執了起來,江清波在一旁待著卻又將這幾大弟子之間的恩怨聽了個七七八八。


    為何黑風雙煞逃離師門不久,江湖上的名聲卻早已闖下了?


    卻原來是因桃花島屬於武林一脈,有事弟子服其勞,老黃為人是清閑灑脫的,很多事務這些年間都由曲靈峰、陳玄峰出島辦理,後來梅超峰心思好動,也纏著師傅要出島,黃耀師素來心疼弟子,便令曲陳二人平日裏出行帶著她。


    曲靈峰乃是首徒,平日裏較為嚴肅,梅超峰也就和陳玄峰走的近些,喜愛和陳玄峰一道出門,二人也就暗生情愫。


    陳玄峰為人狠辣,常常一言不合便出手傷人,梅超峰年紀尚小更不懂是非,隻知道師兄打的人她自然也是要打的,因此幾次外派中原下來,這二人就博了一個黑風雙煞的名頭。


    雖然桃花島一派占一個邪字,但曲靈峰也不喜他二人手辣,經常仗著師兄身份說教,幾番下來這三人相互就有了些不對付。


    但聽曲靈峰說道:“當年師傅、師娘二老從周伯通手中得了真經,一行迴桃花島途中你二人偷學我卻不說了,怎得後來竟敢盜經私逃?以師傅對你我師兄弟的恩典,就是開口問師傅要學,他老人家豈有不肯的?”


    這段曆史是江清波不知道的,他當下凝神聽去,隻見陳玄峰用手一指曲靈峰,怒道:“大師兄,此事你也好意思說得?當年我二人隻是一時技癢,才私下裏看了經書研習,也並未肆意傷人,即便到今日也是取人屍首用來練功,若不是你等欲私下告我二人的狀,我夫妻怎會一時著急,糊塗之下盜了經書?”


    以前江清波一直不知道老黃性格怎會如此多變,以他後來對幾位弟子的態度,黃帥哥是天下屈指可數的護短人物,陳玄峰、梅超峰盜經出門,黃夫人此時好端端的活著,為何黃帥哥怒氣大到將幾位弟子不分長幼全都下了重手?今日裏才知道了究竟。


    原來當年周伯通攜帶九陰真經下卷前往雁蕩山,半道遇上黃耀師新娶了媳婦,師傅娶親這麽大的事,桃花島幾個大弟子自然是當時都跟隨服侍著。


    黃老邪是個傲視天下的人物,武功招式無非是用的東西而已,否則以他的武功,要偷真經哪有那麽容易?因此一直看管不是特別嚴密。


    老黃得了九陰真經之後尚未立刻迴桃花島,陳玄峰心中念著真經上的武功,便在途中偷學了點皮毛,和梅超峰在外行走時用了,因此當年才有了“江湖上聞傳桃花島門下黑風雙煞得了九陰真經,練成了幾種武功為非作歹”的消息。


    這所說為非作歹無非是盜人屍骨練功而已,實際要練成這兩門絕學卻還要十多年後呢。


    他其實也就偷看過真經一兩次,要經常看那也是沒可能的,甚至連這武功是真經上的都未曾告訴梅超峰,卻不成想陳梅二人的行徑卻被曲靈峰瞧著了,更聽說這事情連江湖上都有了傳言,心下認為不妥,想若是周伯通找上門來,這婁子不就捅大了?


    曲靈峰迴島之後便和其他幾位師兄弟商量了一下,決定將此事告於黃耀師。未及告發,便被陳玄峰得知了,陳玄峰知道了這個消息,心中甚為驚慌,又因為和梅超峰有了私情,害怕被師傅處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偷了便偷個徹底,直接下手將經書盜走,拉了梅超峰說你我私情被發現,二人逃離了桃花島後才告訴師妹自己盜了經書。


    這一下事情就鬧大發了,本來按老黃的個性,真經是決計比不上弟子重要的,先前陳梅偷看學藝一事他知不知情倒也沒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練功的手法在“東邪”看來更是不值一提。


    至於徒弟之間相互喜歡有了私情,那檔口老黃自己新婚燕爾,怎會做絕?


    陳玄峰、梅超峰二人逃離之後,老黃認定曲陸武馮四人事先知道了卻不勸阻,又自作主張的想告狀,事情激化之下陳梅二人又把事情做絕了。這麽一來自然心痛異常,這其實就象皇帝對皇子一樣,你要什麽你說,我想給你我就給你,但你不能自作主張啊。


    老黃覺得被幾個徒弟背叛了,才一怒之下全部打折了腿趕了出去。


    再到後來,數年之中老黃為此事一直生氣不已,黃夫人馮恆心疼老黃,勸了幾年都沒用。


    她心想萬事終歸是因此書而起,若是自己再度默寫出來,即隨了丈夫心願,又有機會讓他熄了怒氣,幾名弟子得以重返門牆,於是便嘔血默經以致身故。


    老黃更是覺得為這本經書不值當,弟子們逃的逃趕的趕,老婆也沒了,真經對他來說就成了個執念,即便到了手也隻想燒了祭奠亡妻,二十年後梅超峰死於劉家村內,老黃更是要這書一並給弟子陪葬,正是前後這番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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