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隔壁這呂大哥說道:“想這殿前侍的酒囊飯袋,本是依賴祖宗蔭護,隻會些花拳繡腿,更有甚者隻是憑著一副好皮囊混這一口飯吃,平白辱沒了當年東西班承指的名頭,現今怎得連金槍班的也都成了廢物?”


    下首一人勸道:“這等衙內出身的,多是從不帶甲班增補而來的,給他一身鐵鎧尚且站不住,聽聞更有甚者,舉不動那金瓜金錘,央求了家裏大人偷摸打了木頭的上了金粉充數,怎比的大哥乃是散直出身?”


    宋朝大內禁軍中,散直是從諸節度使藩鎮中挑選武藝高超者入選的,出身相較其他諸班低微,卻也看其他諸班不起。


    呂大哥猶自憤然,說道:“想這前幾月裏寶文閣內遭了竊,好歹尚有一名都知兩名押班追了飛賊出去,至今下落不明。可笑殿前侍壓著消息欺瞞官家不報,直到人家家人尋了上來才真相昭然,隻得了個失察的罪過。如今這金槍班守著觀景樓,被這飛賊進出如自家院裏又無人察覺。殿前司公事板子高高舉起,可打下來卻連著落在我禦龍諸直的頭上,如何叫人不惱?”


    江清波聽在耳內,知道這是在說曲三的事,想必曲三這幾日又偷偷入了大內,不知這次盜了什麽寶物。


    禦龍四直乃是皇帝的近衛、儀衛,偷眼望去這幾條大漢倒是個個材貌魁梧,這話裏的意思換成白話,就是說雖然大家不屬於一個部門,但是某關聯部門導致公司虧損,老板一氣之下連他們也罰了,於是來這裏出氣。


    “呂大哥不必煩悶,諸位兄弟不也是一同陪著您和都虞候一起在挨罵麽,這大內的黃門,諸班的管庫,有幾個不曾偷摸點酒器金銀出去?官家庫裏寶貝縱是鼠運蟻搬,又能少得了多少?”南首一人也勸了一句。


    那呂大哥又飲了兩杯酒,卻見酒壺空了,待小二上酒之際又接著說道:


    “你們卻是不知情的,都虞候大人今日下了堂,私下與我說了此事的幹係,上次那追出去的死鬼都知,有個姐夫昔日也是帶禦器械出身,抓著此事不放委實讓大人下不來台。”


    “兼著因這次失竊鬧到了堂上,一查之下發現連道君皇帝的筆墨並著幾幅孝宗爺喜歡的字畫都失落了。到底哪些是遭了外賊,哪些是遭了內賊,無人曉得。那死鬼的姐夫上了劄子,惹得官家大怒,就要欽命他來查辦此案。你我這受的氣可未必是一時的。”說罷冷笑幾聲。


    江清波將這些話語凝神記下,再聽下去這幾名班直想必是牢騷發夠了,也未就此事多言,隻說起了大內的一些趣聞,什麽金槍班的某人在儀鸞司遇見妖精了,什麽禦膳房的廚子前幾日被責打死幾個,後宮的宮女這幾個月正在拜狐仙啊之類的瑣碎事情。他也不再在意,暗裏尋思明日需再往劉家村走上一遭。


    別了房東女婿之後,江清波迴到小院,剛關門落窗點上燈,卻突然愣住大喊一聲不好,“如果推算是真的,千萬不能讓此人壞了我大事。”


    江清波念叨的“此人”,卻不是那吳大哥,也不是吳大哥口中的死鬼叔叔。


    曲三這條線他心裏清楚,現在又已經聯係上了,在丘處機出現之前江清波自當想法抱住這條大腿來保護安全。


    重點在於他原本沒在意的最後幾段話,儀鸞司——禦膳房——狐仙讓他聯想到了一個人,五絕之一的丐幫幫主洪九指!


    剛入臨安之時他見汙衣派、淨衣派一同出現雖感到詫異,但他畢竟是個現代人,對江湖對丐幫所知不多,也就把此事忘了,後來聽彭大柱說那日舵主也在,也並沒太在意。


    現在和這吳大哥說的三件瑣事串起來,再對上金氏宇宙中老叫化受傷後對小黃說想吃大內的鴛鴦五珍膾,這一條冷不丁連起來的線頓時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洪九指在皇宮裏曾經為吃這道菜藏了三個月,該不會就是這個時間點吧。”


    江清波越想越著急,拿起手機發了條消息給白總管,想讓老白查查這個推斷是否屬實。


    老白給的答複讓他很絕望:“你就自求多福吧,現在咱倆時間的流速是一比三十,隔離出來的時空有你這跟攪屎棍在裏麵,屬於隻能維係無法查核的狀態,我隻要查個半天你這裏黃花菜都涼了。”


    江清波隻好坐在案前自己一個人想如何解決,現在的他如同一個在精心圍網的漁夫,這網圍了大半了正打算開始收獲,才將將看到網裏還有一條鯊魚!


    當務之急是先要設法確認這個假設,而在確認之前就要先做好預案。


    如果隻是一次簡單的穿越,以他的知識和對整個人物的了解,和洪九指結交一番那是手到擒來的,這條大腿更是不比曲三,粗晃晃的乃是這江湖上撐天的五條柱子之一。


    可是他現在身負一個時空幹涉的任務,隻能悄悄把時空的問題解決掉,不能粘連太多因果,否則他隻有兩個下場,一是成為和天道作對的曆史幹涉物;二是做一個留在這個時空不斷的去糾正方向直到幾十年後的苦力。。。而這兩個結果絕對都不是他要的。


    江清波拿起紙筆排列起自己原定的計劃:


    一、和曲三結交,用以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丘處機現在到底受了什麽幹擾還不知道,反正按時間線曲三是死在丘處機到劉家村之前的,必要時曲三的武力也是他用來解決問題的一個備案;


    二、找到丘處機,確認他身上的問題和影響並去解決,現在錢道望迴程的時間已經掌握在他手裏,屆時還要確認丘道長鋤奸這件事得以實施;


    三、推動丘處機前往劉家村;


    四、整個過程中情報網由他自己在中間把持,馬浮雲、丐幫子弟、靈隱的和尚、房東女婿的人脈都可以作為這張網的一部分。


    然後又在另一側寫下了洪九指可能對計劃產生的破壞:


    一、曲三作為黃帥哥的大弟子,很可能和洪互相認識,曲三現在已經受了我的幹擾,如果讓他碰見洪,可能他的軌跡會直接產生變化,洪不可能見曲三死而不救;


    二、丘處機必定和洪認識,全真和丐幫的關係遠比桃花島眾人近的多,因此也不能讓他們碰頭;


    三、洪日後受傷到劉家村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不能讓這個情況產生變化;


    四、自己想動用丐幫的人力作為情報,現在直接有個洪幫主在此的話,他隻要通過丐幫調查任何人都可能引起洪九指注意,從而引發上麵三件事;


    看看兩邊的對比,江清波苦笑著想,這哪裏是網裏的鯊魚,分明是一條成年蛇頸龍。。。


    一旦確認洪九指身在臨安皇宮,必須盡快想辦法調離他,這是唯一的解決方案。


    江清波想定之後用冷水擦了擦臉,刺激了一下大腦,在屋裏轉起了圈子。過了一會,他提起筆來寫了幾行字,又畫了幾張紙一並封入信封,然後出了院門叫來一個正蹲在坊街上吃蠶豆的閑漢,讓他送到馬浮雲家中,傳話讓小馬盡快這一二日就備齊信中的物件。


    原本他打算次日在家排演一下下麵幾日的行程,現在突生變故,他隻覺得此事如不早做準備怕又有變化,匆匆和衣睡去。


    第二天一早,江清波鎖了院門直接出了富樂坊,向房東女婿家走去,不一時便走到了三橋街北邊的清風坊中,打了打門叫道:“陳家娘子,陳家娘子,你家官人可在?我卻有急事尋他。”


    房東女兒聞言叫婆子開了門,喚了男人出來見了。房東女婿問道:“這才分別半日,江大哥卻有何要事?”


    江清波裝作緊張,說道:“大郎不知,我方才得到消息,一個故友在來臨安途中生了急病,現在人正歇在城外老人廟處,所攜藥錠卻是已經用盡了,因我這裏也有些之前備用的,因此急著要送去。這城中騾馬行隻有那一步三停的老馬劣騾,如何救得急,特來尋大郎求助。”


    房東女婿知他是個豪爽奢遮急公好義的人物,當下信了,也不多言,便掏出腰牌手信交予江清波。


    江清波拿了牌子便直奔三橋街,轉過太常橋,國信所便位於太常寺內。江同學尋著守門兵丁遞了腰牌,進了內裏用房東女婿的手信借了匹軍馬,打馬便出了城,往棲霞嶺嶽王墳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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