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來雖說著自己身體向來很好,卻沒想到那天之後,她便徹底得了風寒。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隻得老老實實臥床休養了數天。

    待到別院中的杏花開始凋零,白棠催她迴京的信也來了幾封了。

    信中不外乎是些催促的字句,隻是其中一封卻提到一件讓顧夜來頗感意外的事,說是婉貴妃被禁足了。

    她信中並未詳細提到此事,隻說是因為懷安郡主的緣故。顧夜來迴想起那日劉潯那句意味深長的話,便趁著劉潯來的時候向他問了此事。

    婉貴妃深的聖上寵愛,緣何會因為一個郡主受到如此重的責罰?這得從懷安郡主的身世說起。

    懷安郡主自幼父母雙亡,其父為鎮國將軍,昭熙三年為國征戰盡忠而死;其母為已逝的昭熙長公主,同年,在一次刺殺中以身救駕,不治而亡。且不提其父軍功累累素有威名,隻看長公主的諡封便可知聖上的重視。

    昭熙長公主,乃太後嫡長女,深的先帝寵愛。當初先帝驟然駕崩,朝中大亂,長公主以雷霆手段力排眾議,扶持聖上登基。長公主死後,當今聖上悲痛萬分,不顧群臣阻攔以國號為其諡號,以彰顯其尊貴。

    懷安郡主養於太後膝下,身份雖為郡主,但卻比公主還要尊貴幾分。後來郡主自請去了封地,聖上年年賜下無數珍寶貢品,數年未曾間斷。

    “婉貴妃雖跋扈,但並非蠢笨之人,也應知曉懷安郡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為何會同郡主起了爭執?”顧夜來不解。

    劉潯聞言,略帶些無奈地開口:“你若知曉懷安都做了些什麽,便不會有此一問了。依我來看,懷安迴宮就是去……”劉潯頓了頓,像是在糾結措辭,而後下了定論:“她就是去碰瓷的。”

    顧夜來一愣。

    原來此次懷安郡主迴京時帶了一眾歌姬舞女,說是嫌宮中太過無趣帶來解悶的。眾人皆知婉貴妃素來厭惡伶人,懷安郡主這一舉動簡直是給她添堵。

    再者,懷安郡主多年未曾迴京,一些不大有見識的宮人竟對她多有輕慢,隻當她是個一般的郡主罷了。婉貴妃身邊之人更甚,狐假虎威,對不受寵的公主都有不敬何況一個郡主。懷安郡主向來也是剛強之人,當即就迴了聖上把人拉去慎刑司處置了。這麽一來,便直接是撕破了臉,連表麵的平和都沒了。

    懷安郡主直接把自己帶來的伶人擺在了禦花園,還托林皇後請眾位妃嬪賞花聽曲。郡主幼

    時便得了恩典,遇人不需行禮。她對婉貴妃向來是正眼都懶得看,更不提行禮之事了。隻是若她對眾人皆是如此便也罷了,偏那天賞花宴她擋著後宮眾人給林皇後行了一禮。有此對比,婉貴妃自然是深感受了辱,對郡主也不似最初那般能裝客氣了。

    婉貴妃雖是怒極,卻仍有幾分理智,並未對郡主如何,隻將怒火全發在了那些伶人身上。卻沒想到郡主竟為此請來了聖上,將貴妃罰俸半年。

    懷安郡主見聖上不肯重罰婉貴妃,便吩咐人收拾行李不肯再居於宮中,隻道:“原是我不該迴來了,我母親早已不在,這宮中自然是容不下我的。”要知道郡主這次迴京是為了給聖上祝壽,結果就那麽直接甩袖走了,連聖上的壽辰都不等了。

    若仔細論來,懷安此舉實在是逾越,話中也有拿長公主擠兌聖上之意。但聖上虧欠她一家太多,當即便掀了桌案,下令將婉貴妃禁足讓她反思去了。

    聽完這段,顧夜來已是詫異至極,實在是沒想到懷安郡主竟然這般……

    結合劉潯的話琢磨琢磨,懷安郡主確實是像來“碰瓷”的。這件事從頭到尾,她仿佛是做了個陷阱,就等著婉貴妃跳進來。

    “懷安郡主與婉貴妃是有什麽恩怨嗎?”顧夜來覺得若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何至於此。

    “貞元二十七年,先帝崩。長公主劉泠以雷霆手段力排眾議,扶持聖上登基,以楚霽為帝師,迎林氏為後。”劉潯淡淡地將這段念出。

    “先生的意思是,懷安郡主並非與婉貴妃何恩怨,而是為了助林皇後嗎?”

    劉潯頷首:“是有這麽個原因在的,林皇後是長姐當年做主為聖上聘入皇家的,懷安自然是偏幫著她。但你若說懷安與鍾晚音無恩怨,我卻也是不信的。雖說懷安那丫頭素來眥睚必報,但能讓她廢這麽大力氣去折騰,隻怕鍾晚音將她得罪的不輕。”

    “郡主這樣,隻怕將來難保不會被婉貴妃反撲報複啊。”顧夜來說完,突然反應過來,“聖上隻怕也不是完全不知情,但正因為他知曉一些,所以會以為懷安郡主是因為長公主的緣故所以幫著林皇後不喜婉貴妃。也正因此,聖上並不會遷怒懷安郡主,他欠長公主太多了。”

    “不錯。”劉潯的笑容裏多了幾分難以言明的意味。

    待到她的身體大好,便要啟程迴京了。

    臨行,她又獨自去了一趟清淨庵。

    她在佛前跪了許久,而後鬼使神差地將袖

    中一直籠著的一串佛珠褪下交給了靜慈師太,托她供奉在佛前。

    那是她母親臨終前留給她的遺物,這些年從未離身。

    她也說不清為何會有此舉動,靜慈師太看了她許久,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離開清淨庵時,還能聽到女尼們的誦經聲。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隻是隨著她漸行漸遠,便再也分辨不清了。

    迴京那天,天色陰晦,平白添了幾分壓抑。

    顧夜來挑起窗紗略看了看,離城門已經不遠了。垂眸間看到自己空蕩蕩的手腕,有些不太適應。

    “盯著自己的手腕看什麽呢?”劉潯懶懶地倚在車廂內,將她的舉動淨收眼底。

    顧夜來若無其事地理了理袖子,答道:“沒什麽。”

    “來者何人?”這應是守城的侍衛在例行盤問。

    劉潯將象征身份的令牌遞與顧夜來,示意她出麵。

    顧夜來微微掀開車簾,伸手將令牌遞了出去,道:“此乃逍遙王爺的車架。”

    車平穩地行駛在青石板路上,天際驀地傳來響亮的雷聲。

    劉潯抬眼看向顧夜來,隻見她恍若未聞地坐著,並未受到什麽驚嚇。

    “許久未迴京中,如今看著這街道倒有些陌生了。”劉潯看著窗外的景象,有些感慨。

    顧夜來掐指算了算:“先生少說已有六載了未迴京了吧。”

    “這京中也沒什麽好的,終不似江南水鄉那般勾人……”

    兩人漫不經心地閑聊著,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窗外傳來女子聽起來有些淒厲的聲音。

    “求大人做主啊!”女子聲嘶力竭地喊著,聲音中帶了哭腔。

    顧夜來愣了片刻,疑惑道:“有人知道先生迴京的消息嗎?”

    這馬車上並未有逍遙王府的家紋,按理說若是尋常的攔轎喊冤應當不會選這馬車的,除非有人提前知道劉潯迴京。

    劉潯皺了皺眉道:“不好說……”

    “管不管?”顧夜來聽著車外女子哭訴的聲音,低聲道,“這攔路喊冤,執意不理會隻怕傳出去不好。”

    “我隻不過一介閑散王爺,”劉潯頓了頓,又道,“罷了,去問一問吧。”

    “我去問吧。”顧夜來抬手帶上麵紗

    ,一邊起身一邊道,“先生且別出麵,我去試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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