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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青鴻劍派百年一次迎接上仙下凡的日子。


    上任門主陸宣閣在飛升仙界,離開青鴻劍派之前,曾經許過這樣一個規矩:每隔百年,陸宣閣就會從仙界下凡,迴門派一次,說是不放心門派中種種事物,也不放心門派中的弟子們。


    陸宣閣迴門派時會帶來仙界的各種資源,書籍丹藥、或仙界獨有的珍稀靈草之類。這些東西即使是仙界隨處可見的事物,對於凡間修真門派來說都是無上的法寶,因此他每次迴門派,門派眾人都會大擺筵席,迎接他的迴歸。


    陸宣閣會在每百年間的特定時間裏迴來,每次迴來差不多待個一年左右的時間,隨後才迴歸仙界,他這種情況其實算是很少見的,因為往年有許許多多飛升仙界的修道者,去了那個神秘莫測的仙境以後,基本上便不再理會凡間的種種,幾百幾千年都見不著其仙影那是司空見慣的。


    據說仙界其實就是一個高級版的修真界,競爭一樣激烈而殘酷,甚至有過而無不及。


    在普通修真界裏,每個修道者都以渡劫飛升為最終目標,但是到了仙界,上仙們便自然而然開始以神界為目標了。


    巔峰這個詞就像是不存在一樣,當人們發現自己抵達了某個頂點時,自信滿滿以為自己站在頂端了,但是抬起頭向上看時,卻發現上麵還有更高的高峰。


    這一百年裏青鴻劍派新加入的弟子已經越來越少了,加上記名弟子都隻有二十來個人。


    今天這二十多個人都聚集在了這裏,顯得門派中有了幾分熱鬧的氣氛,同時,很多還在外麵曆練,或處理各項事端的師兄弟們,也紛紛從外界歸來,一時間青鴻劍派的山峰上人來人往,都在為迎接陸宣閣的迴歸而準備著。


    近代社會的科學興起,最普通的人類僅靠雙手和頭腦也掌握了飛天遁地的辦法,雖然他們身體羸弱,卻在某種程度上擁有了比這些所謂的修道者,還要強大的力量。


    科學的蓬勃發展使得修真界愈發蕭條,早在千年前,為了避免修真界的戰火波及人類世界,幾大門派門主聯合起來簽訂了避世條款,內容大致就是……避免讓普通人知曉修道者和修真界的存在,避免讓普通人受到妖魔鬼怪的侵襲,徹底令普通人類和修道者之間劃出一條清晰的界限。


    然而這個避世條款的實施,也使得各大門派在尋找新鮮血液、尋找有資質的弟子時,變得愈發艱難了。


    尤其是近代信奉科學的人越來越多,每次門派中派人出去挖掘那些身具靈根的弟子時,都被人指責是神棍、騙子、人口販子,腦子有病,甚至還有被罵是傳播邪教的。


    於是乎,能夠收納的弟子越來越少,青鴻劍派還算是整個修真界裏稍微不錯的,其他門派連收到一兩個弟子都要謝天謝地了。


    趁著這次難得一次的聚會,門派中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我們的弟子越來越少,妖怪卻一點都不少,每年各門各派都要傾巢而出,去世界各地降妖除魔。”


    有人說道:“人實在太少了,我上次看見一個小孩,靈根還不錯的樣子,去跟他父母說能不能收做弟子求仙問道,結果被人報警說遇到了人口販子,被警察追了幾條街!嚇得我最後隻能掐法決逃跑!”


    “我還不是一樣?某次看見某個人類被妖怪附體,過去跟他說能幫忙降妖驅邪,也被人罵是騙子傻逼,真是氣煞我了,這才一百年啊,這人間界咋就變成這副鬼模樣了呢?”


    “你還別說,現在人間還挺好玩的,我上次偷偷摸摸掛在飛機尾巴上坐了一次飛機,那個刺激啊!比禦劍飛行還爽!”


    “啥?你也幹過這事?好巧!我也試了一次,不過我那次特別不走運,那飛機碰上了暴風雨,暴風雨裏閃出十幾道閃電霹雷,直徑地劈向我啊,不過這要不是我給那飛機當避雷針,那玩意兒早掉海裏去了。”


    “你們也太小兒科了,坐飛機算個啥,坐火箭才是真絕色!”


    最後一人說出這番驚人之語,頓時引來了其他人的紛紛圍觀,大夥兒都翹首以盼各種追問:“火箭,咋坐上去的?告訴我們唄!”


    “這還不簡單,在身上貼個避火符和抗壓符,掛在那火箭箭頭上,記得必須是箭頭上啊,那火箭飛到太空時會脫節,有一半會被拋棄到外天空,另外一半被太空站收納了,我就在那太空站上混了幾個月,和一群聽不懂人話的洋人一起生活,那上麵完全沒有重力和空氣,不得不說還挺好玩的。”


    這人這麽講述了一番自己的神奇太空之旅,頓時把一夥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住他,七嘴八舌的討論和分享自己的人間經曆。


    他們雖然討論著人間界的種種新奇事物,卻又對陸宣閣的即將歸來感到無比激動。


    因為這可是其他門派都不可多得的機會,親眼見到一位從仙界而來的上仙,對於這些修道多年,一直憧憬著那個美麗又神秘的仙界的普通弟子們而言,上仙就像是一盞為他們指路的明燈,指引著他們應該朝什麽樣的方向去前進。


    這種事情想想都讓人覺得無比激動。


    眼見著陸宣閣歸來的時間接近了,現任門主便開始廣發傳音,要求門派中各個弟子在指定地點集合,而集合的過程中,不少人發現那個人人皆不待見的屠原也在赫然其列。


    “喲,這不是大天才屠原師兄嗎?”一名褐衣弟子停下了腳步,一個跨步就橫在了屠原的跟前,嬉笑著擋住了屠原的腳步。


    屠原身著一身灰色長袍,青色的腰帶衣領,過肩的長發稍微有些淩亂,模樣一如既往的俊美,如果不知其性格,單看人的長相,這屠原確實是長得挺好看的一個人,頗有“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的風範,笑起來也相當博人好感。


    然而這人在青鴻劍派待了也差不多一千多年了,熟悉他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屠原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家夥,初期的狂妄自大讓不少人對他都心懷不滿,然而那個時候人家確實有相當的修為和實力,別人惹不起就隻好躲著。


    但現在,除了門派裏那些新收的部分弟子,與屠原同期甚至比他還後來的一部分弟子,都不需要再對他禮讓三分了。


    將近一千年都停留在元嬰期毫無長進,這在整個修真界都是讓人聞所未聞,聽了就會貽笑大方的事情。


    不過盡管不少人對屠原冷嘲熱諷,卻極少會有人真的上前來跟他親自動手的。


    因為這屠原雖然本身修為止步不前,卻有一個非常強大的跟班。


    據說是屠原早期去外麵曆練時收迴來的一個妖怪,一隻僵屍,這妖怪異常強大,一身分神期的修為,不依靠任何法寶僅僅隻是肉搏都足以吊打在場不少弟子。


    這隻僵屍中了屠原的生死令,對他唯命是從,形影不離,他的存在也使得別人雖然敢嘲笑屠原,卻也害怕屠原命令那隻僵屍過來報複,眾人便隻好在口頭上占占便宜。


    不過今天,這褐衣弟子見屠原隻有隻身一人,往日一直跟著他的僵屍不在他身邊了,膽子便大了些,敢橫在屠原麵前耀武揚威。


    最主要的是:“我聽說最近要被趕出門派了?是不是真的呀?”


    那褐衣弟子見屠原默然不語,旁邊又沒有僵屍給他撐腰,膽子更大了些,嬉笑道:“被趕出去的原因是你偷了薛長老的紫竹金砂,喲,這膽子真夠大的,師弟我實在是佩服,師兄你這麽厲害,能不能也給師弟我偷一個好寶貝迴來呀?哈哈!”


    屠原瞪大了眼睛盯著褐衣弟子,胸腔裏一口氣沒能憋住,捏緊了自己的法寶就想給眼前這混賬一個好看,誰知他的法寶剛剛衝那人臉上甩過去,就被對方簡單的一個盾法給擋迴來了。


    “師兄你別這麽急躁啊!”褐衣弟子樂得眉開眼笑,“咱倆要真動起手來,我不小心傷到你了怎麽辦呀?迴頭你再找你屋裏那僵屍過來報仇,我不就完蛋了嗎!?”


    那褐衣弟子誇張的言行引得旁邊不少弟子也紛紛過來圍觀,他們交頭接耳,對著屠原指指點點,屠原心中氣憤,控製著法寶又去攻擊那褐衣弟子,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對方的防守能夠輕而易舉的擋屠原的所有攻擊。


    修道者之間的境界等級差是非常巨大的。


    比如說,金丹期後麵就是元嬰期,說起來似乎並不遠,但普通的修道者從金丹期突破至元嬰,需要花費數百年的時間。這個等級一旦突破,便等於是質變,可以說,金丹期不管掌握了多麽強大的技能或法寶,都是不可能越級打過元嬰期的修道者的。


    屠原現在已經有元嬰期頂峰的修為,奈何,他眼前這個比他還小一屆的師弟,早在兩百年前就突破了元嬰達到了出竅。


    這種別人已經走在前沿,而自己卻被遠遠拋下的感覺。


    ————


    “你們在吵什麽?”就在眾人圍觀屠原和那褐衣弟子的糾紛時,旁邊走過來一名孩童,沒錯……就是孩童,模樣大約十歲左右的小孩兒,身著紅袍,頸戴一枚小巧玲瓏的長命鎖,有一頭特別長的黑發,基本能拖在了地上,模樣長得粉雕玉琢異常可愛。這孩子旁邊還跟著一名白衣女弟子,手裏拖著小孩的頭發。


    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小孩,但是眾人看到他的瞬間,紛紛恭敬地低下頭喊道;“薛長老!”


    是的,這個就是被屠原偷去了紫竹金砂的薛長老,他在青鴻劍派也呆了近兩百年的時間,現在已經是快要渡劫的修者。


    “上仙降臨的時間快到了,你們不去準備,在這裏絮叨些什麽事情?都給我散開!”即使頂著孩子的容顏,但這薛長老的聲音卻是實打實老者的音調,聽著人的聲音再看看這顏,實在是讓人覺得怪別扭的。


    但無人敢不聽他的話,很快眾人紛紛作鳥獸散,跑了個無影無蹤,隻剩下屠原還在原地,也想跑,但被薛長老喝一聲叫住了。


    “屠原!”薛長老這麽一喊,屠原不得不乖乖轉過身來麵對著他。


    “你怎麽還在門派?”薛長老非常不待見屠原,語氣惱怒,“門主已經答應了我即日趕你下山,我不想看見你的臉,現在就給我滾!”


    屠原沉默片刻,緩慢說道:“但門主也答應我,讓我見一次上仙再走。”


    “哼!天大的笑話!”薛長老嗤笑他,“就你還想見上仙?你這輩子想突破元嬰期都難,別白日做夢了!”


    屠原拳頭捏的更緊,指甲都掐進了肉裏,他憤而抬起頭來瞪著薛長老,怒道:“就算你是長老也別欺人太甚,我為什麽不能突破元嬰期?隻要我想,我隨時都可以突破元嬰期!”


    “那你現在突破一個給我看看呀!”薛長老笑容裏滿是不屑一顧。


    屠原卻說不出話來,因為,他自己心裏也很清楚,現在想突破……難如登天。


    薛長老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更是恥笑他道:“天天不務正業遊手好閑,還妄圖靠著所謂的丹藥靈草來突破修為?屠原,你師父當初真是瞎了眼讓你進青鴻劍派,除了淪為笑柄,你說說你還有啥用處?”


    “身為長老,卻如此刁難一個晚輩,未免也太過了吧?”就在薛長老話音剛落的檔兒,一個身影突然直接出現在了屠原的身邊,正是這段時間內不見蹤影的贏乾。


    薛長老便冷笑道:“這是靠山來了?那我就不好打擾了。”


    說完,薛長老不再理會屠原和贏乾,領著身邊的女弟子就飄然離開了。


    贏乾這隻僵屍,在整個青鴻劍派都處於一個尷尬的位置,按照身份,他應該算作是屠原的使從,修道者驅使的靈獸和妖怪都可以算是是使從,使從是修道者的附屬品,不被當做是有自我意誌的存在。


    但是屠原的這隻使從的實力,已經遠遠超乎其主人本身,連自己的使從都壓製不住其實是一件遭人嘲笑的事情。


    然而贏乾的實力確實太強,分神後期的贏乾基本上已經越過了門派中大部分弟子,他再加把勁突破合體期,就能夠和門派裏一些長老平起平坐了。


    即使是薛長老這樣要渡劫的修者,也不想和贏乾有什麽糾紛,見到贏乾一來,就選擇了避開。


    可是贏乾越是如此強大可以保護好屠原,就越是讓屠原憤怒和嫉妒。


    見薛長老一走,贏乾低頭剛想和屠原說些什麽話時,就被屠原扇了一巴掌。


    可惜僵屍皮粗肉糙,沒有痛覺,雖然被打得臉都偏向一邊,但他其實比較擔心屠原的手,所以立刻伸手按住了屠原的爪子。


    屠原氣的再次把他的手甩開,甚至直接在贏乾肚子上踹了一腳,贏乾被他踹得退後了兩步。


    “你還真知道迴來?”屠原瞪著他冷笑,“不是想著要拋棄我嗎?那還迴來做什麽?”


    “你在這裏,我當然要迴來。”贏乾低下頭,他個子太高,即使低著頭,屠原也必須仰望他。


    所以屠原冷聲道:“給我跪著。”


    贏乾提起衣擺,一點猶豫都沒有的就跪下了。


    屠原不知為何看見他那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就覺得生氣,他越是生氣就越是暴躁,暴躁的他一腳踩在了贏乾的腦袋上,踩得他頭顱低低的,腰背也不得不彎下來趴在地上,屠原愈發憤怒的喊:“你為什麽就那麽賤!?”


    贏乾趴著不說話,他已經很習慣屠原對他非打即罵了,如果屠原罵一罵心情會變好,他也不介意被多罵幾句。


    明明他有那麽強大的實力,卻絲毫不會在屠原麵前展現半點鋒芒。


    可是屠原卻異常惱怒,他很早以前就處於這種惱怒的狀態了,對贏乾這個混賬的態度感到惱怒,對贏乾其修為進展神速而感到惱怒,對贏乾無時無刻的關懷和保護感到惱怒,他心裏充斥著滿滿的憤怒,同時,他也對贏乾慢慢超越他而越向高峰這一事實,感到了……恐懼。


    屠原也不知自己在恐懼什麽,或許是贏乾越來越強悍,強悍到早晚有一天那個什麽生死令也壓不住他時,贏乾會來報複他的吧?


    畢竟屠原自己也清楚自己對贏乾不算好,平時唿來喝去也就罷了,還動不動就又打又罵的,基本上沒有給過幾句好話,是個人都不能忍,要是有一天能翻身,報複迴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屠原其實並不害怕報複,他甚至在這一刻,完全不會恐懼死亡。


    但他卻害怕贏乾會真的想要報複他。


    “我知道了,是因為生死令對吧?”屠原突然把踩在贏乾腦袋上的腳收迴來了,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領悟到了什麽一樣,笑起來:“就因為這個東西,你才對我唯命是從,你不敢不從,因為我隨時可以讓你神形俱滅!”


    “你想讓我解除生死令嗎?”屠原突然又問道。


    贏乾沒說話,依然跪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而屠原則狠狠道:“你放心吧,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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