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以秋不愛去海軍俱樂部,其中原因多種多樣,而其中很重要的一條理由就是——海軍俱樂部的構造幾乎和日本領事館一樣,根本就是第二個領事館。

    對於一個仿製品尚且不喜歡,更不要提本尊了。

    可是事與願違,她在接到日本領事館發來的舞會邀請函後,還是萬般不情願的主動來了。

    以秋並沒有男伴,在入場之後不像男男女女深入舞池,而是在吧台的角落裏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安靜的坐著,默默的看著來來往往衣著靚麗的人。

    也因如此,南田洋子在結束室外的布防走入大廳之後,找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了以秋的身影。

    “汪部長怎麽坐在這裏?領事館應該是給您發了兩份邀請函才對,您沒有邀請阿誠先生嗎?”

    以秋在看見南田朝她走來的時候就已經站了起來,從吧台上端起一杯香檳遞給南田,在對方搖頭輕拒之後又放了迴去:“南田課長有要務在身,不能飲酒,是以秋疏忽了。”客套一句,以秋才迴道:“所謂欲拒還迎。若要是這麽快就太過接近他,難免會引起他的懷疑,畢竟我們已經分開了這麽多年,會有些隔閡。”

    “汪部長果然深謀遠慮,帝國能有此勁旅是帝國之幸。能有您的幫助也是南田之福。”

    南田洋子不知是不是在上海待了太久,言行說話總愛撇點這兒的習慣,可是這種自謙之禮,用她奇怪的語調說出來,再配上那雙滿喻算謀的眼睛,總讓人一陣發寒。

    以秋輕笑低頭:“南田課長折煞我了。說起來以秋還沒謝過南田課長呢。”

    “謝我?”

    汪以秋揚了揚手裏多出來沒用的那種邀請函:“若不是您的推薦,恐怕這種舞會,是不會邀請我的吧。”

    今天在領事館舉辦的舞會,無論是舉辦方還是被邀者都是日本人,在場的中國人,可以說隻有汪以秋一個。

    南田恍然,淡淡的道:“以秋小姐不僅鏟除了青龍幫,解決了上海政府的腹背憂患,還推進了中日經濟的深入交往,這張邀請函,是帝國的誠意,也是汪部長應得的。”

    這裏是日本領事館,能進入這裏的人的身份和陣營自然不言而喻。以秋得以被邀,主要是因為汪氏和白鳥集團合並之事。即使日本軍部已經占領了上海,但是對於上海的經濟狀況卻不能把握,以秋的決策,對日本人來說,是及時甘霖,雪中送炭。

    以秋搖了搖頭,一臉受之有愧

    ,隨意客氣兩句後,突然麵色一沉低聲道:“南田課長今晚,任重而道遠,還望多加小心。”

    “汪部長何出此言?”

    “我聽說軍需部的陳炳被人搶財不久之後就人間蒸發了,我想,應該是那財不夠,賊人就去而複返,直接問放財的保險櫃在那兒了吧。”

    以秋話落,南田一怔,思索片刻臉色大變,抬頭望向領事館二樓的文書室。非常應景的,一聲槍鳴驟然響起,南田麵色陰沉,雙眸銳利,掃過汪以秋一眼,就急忙帶人衝往樓上。

    她是踏著點來的,而特意來晚的原因,也是為了避開南田的懷疑圈。

    進場之後,她沒有選擇深入舞池,而是坐在了吧台角落,來迴張望好一會兒都沒有看見明台的身影,抬頭看向吧台上的時鍾,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的時候就開始尋找南田洋子,隻是湊巧的,南田洋子也看見她,自己走了過來。

    大廳裏的人在聽到槍響之後一片混亂,有的人尖叫,有的人抱頭亂竄,有的人一臉機警,而有的人一臉慌亂。上一秒鶯歌燕舞的肉林酒池,變得和一個宰畜場一般,混亂嘈雜。

    以秋靜靜的在吧台邊上坐了一會兒,等大廳裏的人在日本憲兵的疏導下退的差不多時,她才上了二樓。

    一上二樓,就看見站在陽台邊上四處張望的南田,微微抬頭看了看陽台上邊的房沿,她記得明台應該是在房頂上的。

    “南田課長...”

    南田洋子聽到聲音轉過頭,一臉嚴肅:“汪部長早就知道會有人來襲擊文印室?!”

    以秋輕笑,一臉輕鬆:“不,我不知道,隻是猜的而已。”

    “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或許是以秋雲淡風輕的模樣激怒了南田洋子,又或許是接連的事端惹的她沒了耐心,南田的聲音非常冷冽,她離開陽台,朝以秋的方向走近了兩步。

    以秋收起麵容上的微笑,變得麵無表情:“告訴?先不說陳炳的事情我也是剛剛知道,就算我在有這個猜測的時候就告訴您,您也未必會相信吧!”

    “你這是什麽意思?”南田蹙眉。

    以秋走近南田兩步,一向平靜的眼眸裏亮出一抹犀利:“我以為我已經對南田課長坦誠相待了,無論是明誠的事情還是汪氏的事情,以秋的立場早就很明確了。可是,即便如此,南田課長也並不信任我。”

    突來的冷怒使南田驚訝,汪以秋在她麵前一向順從,還從未有過

    這樣的波動:“汪部長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誤會?”以秋不怒反笑:“我記得您給我的任職是監察部長吧。”

    以秋的視線直擊南田眼眸深處,眼底閃過一絲不屑,一句話頓了一下,突轉情緒,重歸平靜:“莫說掛職了,就連知道以秋存在的,都少的可憐。”

    南田洋子雖是個女人,但卻有不亞於男人的野心和貪欲。她極其自大,獨來獨往,控製欲強。汪以秋對她而言,不過是控製明誠的工具,嘴裏的奉迎和關心,掩飾不住她看向以秋時的不屑。盡管以秋已經交出汪氏,盡管以秋早已經顯示過自己的能力,但是在南田的心裏,她這個人可有可無,與其說是合作夥伴,不如說是一枚棋子。

    而今天她來這裏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在這個女人躺進墳墓之前,發揮她最後的價值————將她送往政府內部,真正獲得實權。

    以秋重新仰起微笑:“陳炳是梁仲春的人,梁仲春這個人極其貪利,想必之前您和這個人打交道的時候也見識過他的狡猾,他將陳炳的事情瞞的很嚴實,若不是前幾日聽別人說了一句,若不是以秋心血來潮想要見一下這個陳炳,恐怕,以秋根本發現不了陳炳其實早就失蹤了。”

    “你想說什麽?”

    “以秋想說,以秋不是您監視明誠的工具。無論是76號還是特務委員會,無論是明誠還是梁仲春,隻要是關乎南田課長的利益的,隻要是您想要掌握的,以秋就都有能力做到,隻是這個前提就是,您信任我,並且肯撥權給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職,無位,無權,無人。那麽即使以秋察覺到些什麽,也不能與南田課長通力合作了。”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南田洋子來迴打量著汪以秋,一陣心驚。給以秋的這個監察部長,聽起來確有其事,似乎可以製約特務委員會和76號,但其實根本就是有名無實,沒有實權。在最初許給汪以秋這個位子的時候,她隻想著有個由頭讓汪以秋方便接近明誠就好,根本沒想那麽多。可是走到今天,從沒有接觸過政治的汪以秋顯示了自己的能力,甚至要求要獲得實權,她的野心,不容小覷。

    這個人有野心,不得不防,但是卻可以暫時信任。

    南田在得出結論之後,衝著以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抱歉,汪部長,是我低估你了。看起來,你不僅僅是我優秀的部下,更是我得力的合作者。”

    以秋輕笑:“我等您說這句話,已經很久了,希望以後,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寫的如此別扭,大家覺得呢,給點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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