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這種事情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要將傷害降到最低,不要再多無謂的損失了。”

    “是啊,當下要緊的事情是要把局麵盡快穩定,否則人心惶惶,公司就危險了啊。”

    “王董和張董說得對,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一個主持大局的人,我提議,盡快推上新的董事長,穩定大局。”

    一個會議室裏,圍著四方桌做了幾十來人,以秋坐在桌首,股東和汪氏的合作企業代表坐在桌子兩側,從剛進門的勸慰到現在的著急刮利不過幾分鍾。桌上的人說的火熱,每個人義憤填膺,口裏的每字每言都不忘提一句汪氏安危,拍著胸脯砸著桌子,眉飛色舞,口若懸河,一副恨不得死的不是汪芙蕖而應該是他的模樣。

    討論了良久,不知是誰率先提出了推選新的董事長之意,眾人聞言一片附和,他們點點頭一臉滿意之色,到了最後才想起汪氏當家,看向桌首,這些人的眼裏有脅迫,有得意,他們隻說了一句話:“汪小姐,此策甚好,不知何時決議,還托您主持大局。”

    以秋一言不發,抿嘴輕笑,端起身前茶杯微啜一口,驚訝於口裏的茶香,讚歎的看了茶杯一眼,對著身後的嚴律說:“這茶不錯。”

    不合適局,突兀任性的話讓在座的諸位皆是臉色一沉。這時,以秋右手邊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閃,麵色一厲,霎時老臉通紅,眼泛淚光,他怒拍木桌,發出一音悶響,眾人皆驚,滿廳視線都集中在老者的身上。

    “你們這是幹什麽!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嗎!!你們這是在逼這個娃娃,你們這是想分了汪氏。芙蕖在的時候,待我們不薄啊,如今他屍骨未寒,你們卻這樣逼他的侄女,若他泉下有知,亡靈如何安眠,你們對得起他,對的起你們自己的良心嗎。”

    這句話吼的中氣十足,老者頂著發紅的麵頰,轉向以秋,眼裏含著淚花,一臉慈愛:“孩子啊,別怕,有我錢某在一天,這汪氏就到不了這些居心叵測的人手裏。這董事長之位就暫且空著,這汪氏的事務我錢某一人承擔,是損是虧我幫你兜著,我與你叔父是八拜之交,這汪氏也是我倆年輕的時候一起創下來的,你放心,我定會好好的讓它走下去的。”

    眾人一默,底下腦袋不再言語。

    以秋心有餘悸的看著身前的茶水杯,剛剛一記拍桌差點把被子震翻在她身上。她轉頭看了看氣憤起身的老者一眼,柔聲說道:“錢伯伯請坐。”

    錢

    伯點了點頭,一臉沉痛的坐了下去。以秋環視一圈,又捧起了茶杯,輕輕開口:“我汪氏有此謀臣,有諸等這樣的人才,實在是汪氏之幸。錢伯伯的一番苦心,以秋明白了。”

    錢伯微微一笑,剛想說什麽就聽以秋又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諸位的賊子狼心,以秋佩服。”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汪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貼近錢伯的一個人質疑出聲,這個聲音,也是剛剛附和最大的那個聲音:“我們可都是為了汪氏。”

    以秋一頓,霎時臉色一沉,將手裏的茶杯拍碎在桌上。茶水四濺,碎片甚至崩到了幾個人的身上。

    “汪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還是汪氏的副董事長,還是這汪氏的主人,還是你們的頂頭上司吧。”

    四方桌上,這些老奸巨猾的東西眼裏快速閃爍著算謀,心心所想都是怎麽對付桌首上的人。

    “叔父不在了,群龍無首,以秋自知擔不起重任,但若是諸位想把以秋從這裏踢出去,那是癡心妄想!”

    麵對以秋的震怒,錢伯一怔隨刻一笑:“以秋怕事誤會了,他們隻是激動了一點,但都是為了汪氏的利益。你叔父剛剛入土,想必你狀態不佳,我們都可以理解,都畢竟汪氏不可一日無主,還是希望你早日做出決斷。”

    先以情相動,舌戰眾人,暗示她把汪氏交到他手上。後樹長者姿態,直戳叔父之死,暗解她的刁難,聯合眾人,一同打壓她。

    這個人兩句話,意圖、目的改了又改。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來往。深知其中利害,在生意場上謀戰多年,錢伯豈是她一個初出茅廬有幾分小本事的丫頭能夠對付的。叔父教過她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認清自己。認清自己的實力,認清對手的實力,相差懸殊,這個人她對付不得。

    錢伯笑的眼睛成縫,和狐狸一般。

    以秋一頓,眸光一暗,若不是到了最後,她也不會走這一步。但是,認清自己,還包括認清自己的目的,舍棄旁人不敢舍棄的,放棄旁人不想放棄的,才能贏得這場本贏不了的局。

    “嚴律!”以秋示意身後的嚴律,嚴律點頭向前一步,將手裏捧抱多時的資料分發到了眾人的手上,眾人一臉迷茫,不知以秋是在幹什麽。錢伯接過文件之後,翻看幾頁,臉色大變,失態起身,震驚的看著以秋,臉上再也沒有之前的從容。以秋不加理會,而是淡淡開口:“我已將汪

    氏和白鳥先生手下的財團合並,從今往後,白鳥青澤就是我汪氏的新任董事長。而我與諸位的職位,不會變動,汪氏運轉一切從常。”

    滿座嘩然,隨後又寂靜無聲。他們還能說什麽呢,難道站起來反對日本人嗎,除非他們不想活了。

    錢伯合起手中的文件,一陣須臾。汪以秋夠狠,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但她同時也夠清醒,能夠割舍常人不敢割舍的誘惑。他歎了口氣,心知這一仗是他輕敵,逼的汪以秋不得不出此下策,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錢伯站起身表示讚同,退場離去,隻是在離開之前,看著坐在桌首的汪以秋,一陣感歎,倘若汪芙蕖沒死而是好好培養汪以秋的話,那汪氏未來...

    錢伯起身,眾人也不敢再有言語,紛紛退場,每個人走的時候麵色都不大好看,本以為能捧迴一把金幣,誰知卻是一無所獲。

    眾人走後不久,會議廳裏出現一個意外的人影。會議廳的側門開啟,南田洋子從裏走出。

    “以秋小姐果然厲害,我本打算過來探望以秋小姐,想不到卻看到了這樣一出精彩的好戲,看來以秋小姐已經走出陰影了。”

    汪以秋麵露悲痛,緊緊握拳,渾身顫抖:“我不會頹廢的,在找到那些人之前。”

    南田洋子一臉滿意之色,她走到汪以秋的旁邊坐下,輕聲道:“聽說以秋小姐去過明公館。”

    汪以秋緊咬下唇,眼露憤恨,她看向南田洋子,唿吸急促:“我叔父的死絕不會是這麽簡單的....”

    “那以秋小姐的意思是?”

    “整個上海灘,最想置我汪家於死地的除了明家還有誰?!這件事情,跟明家脫不了幹係!”

    南田洋子點了點頭,湊近說道:“其實我也有此懷疑,我覺得明家大姐有共黨的嫌疑。”

    汪以秋站起身子,湊近南田:“南田課長說的是真的嗎,果然是她..我一定要殺了她。”

    “以秋小姐稍安勿躁,現在我們隻是懷疑,還沒有證據...隻有找到證據,我們才能把這些可惡的抗日分子一網打盡,在上海站穩腳跟。”

    汪以秋粗喘幾口氣,強自鎮定,坐迴椅子上,她沉默了良久:“有什麽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話,南田一臉笑容:“當然,無論是青龍幫的事情還是波蘭之鷹的事情,以秋小姐的遠見和手腕都令人驚歎。我相信隻要我們合作,一定可以實現共贏。”

    汪以秋抬頭看向南田:“南田課長希望我怎麽做?”

    “聽說,以秋小姐和阿誠先生是舊識?”

    “是...那又如何?”

    “不瞞以秋小姐,我和阿誠先生私下也有不少的合作,但是阿誠先生總在顧慮些什麽,這讓我的工作增添了許多麻煩。”

    “您想利用我來拉攏明誠?”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有何不可呢?”

    南田看著汪以秋眼裏的猶豫逐漸被憤怒和仇恨取代,不意外的得到了肯定的迴答,南田一陣欣喜,她伸出右手:“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隻不過,我跟明誠的交集不多,就算我想...”

    “以秋小姐不必擔心,我將會稟告藤田先生,邀請您以特高課駐特務委員會監察部長的身份,進入政府工作。”

    以秋微微一笑:“那以秋先謝過南田課長了...”

    “以秋小姐這是哪裏話,我們是誌同道合。”

    送走南田,以秋走到窗前,唿出一口氣,揉了揉做戲做到發痛的臉頰。嚴律給她遞上一半水:“副總,您真的決定了嗎...這樣做會很危險...”

    “沒辦法了,想要保住汪氏是不可能的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利用它打消南田對我最後的顧慮。如今整個汪氏都在日本人的手下,姐姐也在76號工作,我對她而言,已經是個不會背叛的盟友了。”

    “但也意味著,從今往後,您都沒有迴頭的機會了。”

    迴頭?她還能迴頭嗎。得到叔父的死訊,短暫的憤怒後就是冷靜的思考。她到了明家,既是為了警告明樓又是為了引南田上鉤,一個有仇恨,有能力而且跟她有相同的目標的合作夥伴,這不正是南田想要的嗎。南田一麵委派孤狼和汪曼春裏應外合,一麵用她拉攏明誠以戳漏明家這個鐵桶,而她不過也是借著南田徹底走入這場漩渦中心而已。

    風吹枝椏,吱吱作響,寒風凜冽,樹上最後一片樹葉也從樹巔顫巍巍的落下,靜靜的匍匐於地,零落成泥。白駒過隙,幾載寒風雨苦,她已變成今天這種麻木的怪物。

    “嚴律...”

    “是”

    “抓緊把青龍幫從汪氏分離,務必不要讓日本人察覺他們還存在。”

    “是”

    “還有...把明鏡那些動作的痕跡徹底掃幹淨,76後那邊,就以

    我的名義去,姐姐不會過問的。”

    “是”

    “明天我去見許良程..可以嗎?”

    “...是”

    汪芙蕖的死,讓汪家兩姐妹孤立無援,這極大的打消南田洋子的顧慮。而之後的闖明家,棄汪氏,都隻不過是為了獲得南田的信任。嚴律站在汪以秋的身後,一陣須臾,她以他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站起,開始了新的籌謀。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越寫越覺得寫得好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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