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春湘被黑氣籠罩不假,卻並不是聽不到外界的聲音,相反,他聽的比誰都清楚。


    不管是那三個魔物還是後來出現的東方天帝沈破天,還是後來沈破天對謝征鴻說的那些話,聞春湘都聽的清楚。隻是聽歸聽,那些黑氣還是源源不斷的湧入他的身體。


    另一方麵,那朵白色牡丹花就好像一個天然的轉化器,將那些他吸收不了的魔氣轉化成能夠接納的力量,通過那氣運赤珠,和自己以前的那個魔氣結晶融合在一起。


    聞春湘能夠堅持到現在,全賴身體裏靈修天宮的傳承。


    但即使如此,聞春湘也漸漸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站在一片血海之中,腳下似乎踩著無比鋒利的刀尖,每一步向前都帶著透徹心扉的苦痛。仙骨靈根好像被光溜溜抽出來,被無邊的魔氣和血氣不斷洗刷,雕琢成它想要的模樣。


    在這樣的苦痛之下,聞春湘聽見沈破天叫小和尚“佛子。”


    佛子是什麽?


    佛子是下一任佛祖,佛子是唯一能夠打開三十重天的人!佛子是這些東方天帝菩薩羅漢不惜轉世輪迴去尋找的地位崇高之人,也是一點繡生刀願意用氣運赤珠來打賭的對象。


    聞春湘念了那麽多佛經,學過那麽多的佛教功法,對佛道的認識不下於任何一個佛修。他曾經也想過小和尚轉世前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不提以前,就說他們因果初始的神秀老和尚。一介凡人身軀,死後的一抹法印能夠將他從天雷下救出。宋清更能瞞住三千世界,造出已經飛升的假象。更別提小和尚,修行速度之快是他親眼目睹的,氣運之厚也是生平僅見。這樣一個人,真的隻是普通的菩薩羅漢麽?


    聞春湘想起自己和季歇對戰的那一刻,他的心魔來的毫無征兆,悄無聲息,就這樣斷了他和小和尚所有的退路。如果當初小和尚沒有過來找他,現在想來已經重新歸位了。


    身體裏的魔氣不斷蔓延,如今心裏想的竟然都是謝征鴻的事?


    聞春湘知道自己沒救了,但是他甘之如飴。


    這樣的苦痛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聞春湘可疑讓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能夠逼著自己麵對那些自己不願意深想的事情。明明知道季歇給他的東西不是什麽好玩意兒,為什麽他會選擇瞞住小和尚偷偷將它藏下來呢?明明就算告訴謝征鴻,小和尚也不會逼著他將紅珠給扔了的。


    聞春湘知道,這是他對自己的不信任。


    他不相信等到了仙界,他還有那能力將謝征鴻綁在自己的身邊。所以他要將這紅珠帶在身邊,任由它生長覺醒。這樣等到哪一天自己沒能力再去找小和尚的時候,可以用這它賦予自己將小和尚奪迴來的力量。


    對,力量!


    聞春湘迴過神,他仍然站在這無邊血海之中。


    他睜開眼,看見這血海上麵漂浮著的都是一個個人形麵孔的血泡,腳下的也絕不是刀尖,而是一堆堆白骨堆積而成的骨刺。


    血海翻騰,那些氣泡一個個生出又一個個破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修士有凡人,有美人有乞丐,它們臉上帶著你能想象到的各種情緒,然而持續不了多久,又馬上就會被另一個血泡代替。


    聞春湘抬起頭,天空中黑漆漆一片,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


    “啊——”


    血海裏的人形氣泡忽然朝著天空一同張口,發出一聲淒厲之極的尖叫聲。


    一道紅光從天空上射下,映照在海麵之中。空中的那些黑漆漆的物體也顯露出了真容。


    那遮住天空的黑色物體不是其他,而是一顆顆人頭!


    那些黑色物體,正是這些人頭的頭發。


    隨著那一道紅光落下,天空中密密麻麻的人頭不約而同的轉過頭,露出一張張或猙獰或怨恨的臉。


    這般地獄般的場景,若是換了一個心智稍弱的仙人過來,少不得要大聲喊叫。


    聞春湘卻好像見怪不怪一般,漫步踏過那些骨刺,朝著白骨山的最高峰走去。


    他如今不知道外麵變成了什麽樣子,他對外界的感知不知不覺就斷了。但是他知道,就算他沒有意識,他也絕對不可能去攻擊謝征鴻。


    在白骨山的最高峰,有一把椅子。


    那椅子似乎離聞春湘隻有一步之遙,然而越是朝著它走,椅子反而越是遙遠。


    “當年魔神留下氣運赤珠凝練之法,為的便是重新將收集起來的血氣和魔氣當做鑰匙,重新灌入十六層煉獄之中,讓那裏恢複以往的魔氣。”一個淡淡的人影在聞春湘麵前出現,虛弱的幾乎看不清麵孔,陪著聞春湘一同走這趟路。


    “可魔界裏的魔修有限,若是將他們熔煉成了氣運赤珠,那麽就算打開十六層地獄,魔界也沒有能力對抗仙界。所以,一點繡生刀就遵從主人的吩咐,故意將氣運赤珠的存在泄露給以為野心勃勃的魔帝,借著他的手吸收無數血氣,又特意分出一抹分、身投入人間,將這氣運赤珠徹底完成。可一點繡生刀沒想到,僅僅有這氣運赤珠是不夠的,哪怕血祭了幾百個世界,它仍然缺少醒來的契機。可魔道不會滅亡,仙魔平衡才是安穩之道。佛子即將歸位,三十重天終有打開之日,同樣的,十六層地獄也會打開。”


    聞春湘靜靜轉過頭,看向那個人影,“你還沒有死的徹底麽,季歇?”


    季歇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似乎是在笑。


    “斬蒼生將它的一抹劍意注入了這神念之中,我和它也隻剩下這一抹神念了。”季歇口氣裏不由的帶了一些喟歎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當時選擇將氣運赤珠給你是想要幫你一把。我和斬蒼生注入這抹神念隻是想要跟在你們身邊,得知一些我忘記了的過往。我對我的以前沒有那麽在意,但是斬蒼生卻想要知道。我們將最後的神念注入紅珠之中,為了讓神念保持的久一些,一直沒有醒來。直到紅珠吸收了一個仙君,我們才有了一點意識。而如今,更是得知了我們的來曆。”


    說到這裏,季歇又忍不住了笑了起來。他和斬蒼生一直都以為自己是混世魔王,人見人憎,無法無天,就算死也死的轟轟烈烈,瀟瀟灑灑,留給後世無數背影和傳說。原來他和斬蒼生也隻是這他人手中的棋子,被人操縱一生而不自知。


    若是一直不知道也是好事,偏偏現在又知道了。


    大概是他和斬蒼生孽做的太多,就算死也死的不安生。


    “大概是本體出現了,在這氣運赤珠裏,我借著它的力量能夠共享主體知道的一些事情。我能夠維持這個模樣的時間不長,趁著現在,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季歇伸出手,朝著最高處的椅子指了指。


    “你是目前和佛子因果最為深切之人,天道為了平衡,隻能站在你這邊,將氣運赤珠加諸你身上。到時候你們兩人會自然而然的分開,三十重天和十六層煉獄都會重新降臨。所以你大可毫無顧忌的往前走,等你坐上椅子,你將會得到這氣運赤珠的全部力量,融合你以前吸收的陰氣和天罰森林的魔氣,成為魔界至尊!”


    正因如此,所以一點繡生刀才敢和謝征鴻打賭。


    一旦聞春湘擁有這些力量成為魔界至尊,就不可能跟著謝征鴻再在仙界裏呆著。就算聞春湘願意,為了聞春湘的安全,謝征鴻也不會願意。這場賭局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會輸。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聞春湘看著季歇說道,“如果沒有我和小和尚,你和斬蒼生不一定會死。”


    “如果不死,現在我們大概已經重新被本體吸收了。”季歇搖搖頭,麵孔出奇的清晰了片刻,“因為我和斬蒼生都不願意屈服這天道,憑什麽它的意誌就是一切?聞春湘,你本就是無人能夠理解的奇跡。佛子百世輪迴,無數仙人想要靠近而不能,你卻跨越過了一切和他成了道侶。你連謝征鴻佛子的身份都不怕,還怕這小小的氣運赤珠麽?”


    “哈哈哈,不錯。”


    聞春湘高聲大笑了起來,“我連佛子都敢不放手,這顆珠子再厲害也不過死物,這些人再多也不過都是些死人,又有何懼?”


    季歇迴報之一笑,一抹神念很快投入這血海之中,成為這紅珠的力量。


    他和斬蒼生為了這紅珠血祭無數,最後的歸宿也應當在這血海之中!


    沈破天連忙抓著謝征鴻的肩膀飛走,下一息他施法隔離的區域就被那黑氣吞沒,再也不複存在。


    “開始了。”一點繡生刀眼中精光連連,“當年那魔帝拿走氣運赤珠融合之時也是這般景象,不,那景象遠遠不能與之相比。果然,聞春湘才是我魔界天命所歸,這一點還得多虧了佛子。”


    謝征鴻沒有說話,擔憂的看著那被黑氣吞沒了的區域。


    “四方天會到此為止,積分開始計算!”沈破天手中掐了幾個法決,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落在每一個參賽者的腦海裏。


    “怎麽這麽快?”


    “等等,不是還有幾天麽?”


    沈破天伸手一揮,天罰森林裏的參賽者的銘牌突然發出亮光,落在參賽者身上,很快就將他們傳送了出去。


    謝征鴻看著自己的身上的亮光,反應了過來,“沈道友,你這是做什麽?”


    “謝道友,你先走。”沈破天咬咬牙,“這裏馬上就要被吞沒,我知道你擔心你的道侶,但你在這裏隻會讓聞春湘分心而已。謝道友,今日之事,改日我再向你賠罪。”


    說完,沈破天側過頭,伸手一揮,將謝征鴻遠遠傳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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