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真在邊上已經看了許久。


    雖然他頂著正道佛修的殼子出去交際,被人以“小般若禪師”稱之,但在福真眼中,對於這些正道佛修的好感並不多。相反,他見慣了那些明顯上高高在上的正道佛修暗地裏的嘴臉,加上人人都將他和般若禪師剛成名之時相比較,反而激發了福真的逆反心理。


    可即使如此,福真也知道現在的般若禪師遠遠不是他能對抗的。他需要很多時間才能走到般若禪師如此的地位。若非般若禪師拿走了那麽多舍利,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福真一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屠宏,也明白了屠宏如今的狀態。福真心裏甚至在暗喜,若是屠宏能夠將般若禪師給殺了,那些舍利子自己自然能夠想辦法拿迴來。畢竟屠宏不是一個雁過拔毛的人,往往他殺掉的修士的儲物袋他幾乎都不會拿。他隻對修士的血肉有興趣。


    萬萬沒想到,即使是這個狀態的屠宏,竟然也不是這般若禪師的對手?更甚至,般若禪師身上還帶著如來神掌這樣飛絕頂功法,用出來的效果更是讓人驚駭!若是那金頂佛燈隻對準了屠宏,福真甚至不會懷疑自己會死在這如來神掌餘威之下!


    但又仔細想想,這般若禪師若非有一二絕世功法傍身,又怎麽可能利力壓眾多佛修,成就如今的地位和聲名?這個樣子,和如今的謝征鴻又何其相似?


    不!


    福真心裏的天平更向著謝征鴻傾斜了一些。若是再給謝征鴻一些時間,他的成就比起這般若禪師來隻高不低。到那時,謝征鴻又會變成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幸好,這樣的佛修苗子並非正統佛門中人,不然……


    福真一邊感歎,一邊也在暗暗驚歎般若禪師的實力。同時,心裏也飛快的轉動了好幾個計劃。


    福真的存在相比起那虛空上的三位的壓力實在來說實在太過渺小,在場的人包括謝征鴻在內都沒有怎麽注意到他。卻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膽敢直接衝出來,硬生生的替般若禪師擋了一下,白白讓人擔了因果,還不能不認。


    不管這麽說,這份勇氣和決斷力依舊讓人佩服。


    畢竟,以福真的修為而言,很有可能在受了屠宏一掌之後就身死道消了。但是他依然挑了個絕佳的時機,讓般若禪師不得不受了他的恩情。光是這份心計,就足夠讓人高看一等。


    “看來是本王贏了。”東門雅暢微笑著看了看對麵的散仙和佛陀,“那本王就先走一步了。”雖然般若禪師和這個新出爐的佛修的事情似乎也很有趣,但是始終是玉泉洞天比較重要。


    散仙和佛陀默默對視一眼,沒有去攔他。


    願賭服輸,這點氣量他們還是有的。


    “禪師,您沒事吧?”福真艱難站起,一臉關切的問道。


    “春湘前輩,您請暫且忍耐一二。”謝征鴻在邊上看了許久,心裏也大約明白了福真的想法。福真這一招十分厲害,若般若禪師單純隻是般若禪師,恐怕如今已經為福真的行為感動。就算沒有感動,也不得不捏了鼻子認了福真這個“救命之恩”的事實。不管如何,福真總是不會吃虧的。


    福真唯一沒有預料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般若禪師和九州魔皇聞春湘是同一個人。


    誰也不會想到,這兩人是同一人。


    也不會有人去願意將這兩人聯係到一起。


    所謂燈下黑,便是如此。


    “小和尚,你放心。本座是那種不分輕重緩急的人麽?”聞春湘語氣森冷,“既然他想玩,本座就好好陪他玩玩。”


    說完,般若禪師臉上也呈現出幾分關懷來,“剛才還得多謝這位小友提醒,不然貧僧恐怕就著了道了。”


    福真咳了一聲,臉色泛起不健康的紅暈,“禪師乃是我輩佛修之光,身份尊貴,怎可被這種魔修傷到?換了任何一位佛修弟子在此,想必都會和小僧做同樣的行為。”


    很好,你又犯了本座一個忌諱!


    聞春湘心裏暗暗的給福真又記了一筆。


    “小友過譽了,不知如何稱唿?”般若禪師似乎對道真說的話很是高興。好話是人人愛聽的,再者福真說起這麽一番話來情真意切,又有了剛才奮不顧身救人的舉動,聽上去就更加可信。


    “小僧福真,禪師才是太過謙虛了。”福真低頭羞澀迴答道。


    “原來是福真小友。”


    “禪師直接叫小僧福真便可。”


    “哦,福真。”般若禪師從善如流的點點頭,伸手一揮,將屠宏的儲物袋和儲物戒指收起,又撤掉了神秀身上的法寶防護,“這是吾徒神秀,年紀和福真你差不多大。”


    福真笑著對神秀道了一句“阿彌陀佛”,又看著般若禪師迴到,“禪師與神秀師徒二人的名聲小僧早已耳聞。禪師從進入玉泉洞天開始,就不斷施救各方修士,功德無量,神秀道兄亦是人中龍鳳,頗有禪師之風,日後想必會成為一方威名。幾乎所有的修士都在說禪師眼光好,收了這麽一個好徒弟。”


    “不過是沾了師父的光罷了,當不得真。”神秀謙虛迴應,“對了,福真道友,小僧這裏還有幾顆丹藥,對治療傷勢很有效果,還請道友服下。”說著,神秀就拿出了幾顆藥香撲鼻的丹藥,遞到福真麵前。


    聞春湘隨意的瞥了一眼,心裏笑開了花。


    這小和尚,真是半點虧都不肯吃啊。


    福真眼皮子微微抽了抽,笑著道謝,正要推辭,卻見神秀已經率先問了出來,“道友既然是小僧師父的恩人,也是小僧的恩人。道兄可是看不起小僧這點東西?”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福真又哪裏敢不吃?


    “神秀道友此言差矣,多謝丹藥。”說完,福真就將神秀手心的丹藥全部吞下,張口感謝道,“果然神丹妙藥。”


    “福真道友喜歡就好,小僧這裏還有許多,沒事都可以拿去吃,傷勢早恢複早好。”神秀笑的一臉燦爛,似乎真的為福真的傷勢憂心一般。


    福真看著這樣的神秀,隻覺得身上的傷更嚴重了。


    你道是為何?


    原來這神秀拿出來的丹藥雖說對治療傷勢有奇效,但與其說是恢複類的丹藥,倒不如說是除魔丹。這丹藥本身是為了去除魔氣而煉製,順便恢複傷勢罷了。但屠宏本就是魔修,福真身上的傷也的確是魔修所為,於情於理,福真都沒有拒絕的理由,相反,神秀給多少他就得吃多少。隻是別人吃丹藥是為了治療傷勢,他吃丹藥就真的是在增加自己的傷勢了。


    舍利子能夠將他從魔佛偽裝成正道佛修,卻不能將他的功法根基都改變。


    說到底,這除魔丹除的還是他本身的魔氣啊。


    福真在心裏暗罵了這神秀一番,越發堅定了要設計讓這對師徒離心的決心。


    一晃又是三個月過去。


    福真的傷勢明麵上隻好了兩三成,遠遠不到可以自行離開的地步。


    玉泉器靈的線索也是半點都沒有找到。


    但神秀和般若禪師的關係卻慢慢的差了起來。


    說到底,還是神秀太年輕,而般若禪師也是第一次當人師父,很多東西他們都隻會憑借著自己的想法去考慮而忽視了對方的感受,加上福真又在邊上不斷離間,兩方做好人,自然使得這對師徒在對福真越發信任的同時,兩人的關係也越來越差。


    對此,福真頗為自得。


    這種兩麵三刀的事情他做的不少,做起來也十分的得心應手。


    佛修是怎麽想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這不,神秀和福真兩人一同出來尋找幾類靈草,而般若禪師在原地打坐。神秀就有些忍不住對著福真傾訴了起來。


    “福真,你說師父他究竟是怎麽想的?我想要學碎玉仙圖也是想要提高自己的修為,給師父長臉而已啊。為什麽師父就是說我根基不足,還讓我繼續學那最基本的東西。”神秀跺跺腳,十分氣悶的說道。


    “般若禪師自有用意。”福真雙十道,又見這神秀當真氣的不輕,心裏又不免對他鄙視了幾分。神秀的天資的確是高,但這心性實在不可取。同樣的年紀,謝征鴻已經能夠將聞春湘救出,他當年也宗門裏混的風生水起了,但是神秀是這般若禪師唯一的弟子,般若對他寵愛非常,要星星不給月亮,居然還能混成這個樣子,也是不容易。


    “神秀,你別著急。恐怕是禪師見你年紀小,所以才不願意多教,以免你貪多嚼不爛,依我看,恐怕禪師還是將你當做了小孩子。”


    “我都快一百歲了,哪裏還是小孩子?”神秀忍不住反駁道。


    “也是。”福真點了點頭,看著神秀說道,“要不神秀你做幾件讓禪師刮目相看的事情,證明一下好了。”福真說完,見神秀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又加了把猛藥。


    “不不不,神秀,你還是將我剛才說的話都忘記了罷。”福真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改口。


    “福真,我覺得你說的不錯啊。如今我就是因為一直生活在師父的羽翼之下,所以師父才一直將我當成小孩子。”神秀認真的迴答。


    “可萬一是禪師知道是我教唆的你……神秀,萬一你出事,我可擔待不起。禪師發起火來,我可受不住他老人家一掌的。”福真眨眨眼睛,顯得頗為可憐。


    “不怕!”神秀拍拍胸脯,“出家人不打誑語,就算到時候真搞砸了師父聞起來,我也絕對不會說出你的名字來。”


    “但還是有些危險啊……”福真歎氣道,“而且想讓做些讓禪師刮目相看的事情可不容易。一般的成績根本入不了禪師的眼。”


    “福真福真,你有什麽建議麽?”神秀恍然大悟,連忙問道。


    福真不答。


    神秀又多問了幾次,福真才有些猶豫的提到,“當年般若禪師能夠一戰成名,正是因著他一夜之間挑了幾個魔窟,降服無數魔修,使得不少人皈依佛門。正是由此開始,般若禪師才得到了無數修士的承認。神秀你既然是禪師弟子,為何不效仿禪師,也轟轟烈烈的來上一迴,讓禪師看看你的本事呢?”


    “沒錯,就這麽幹!”神秀眼睛放光,立刻點頭道,“那我們立刻就去找魔修去。”


    “唉,別急,如今這些魔修一個個可都厲害,我們去了勝算不大。”福真拉過神秀說道,“還得從長計議。”


    “再從長計議下去,恐怕玉泉洞天都要關閉了!”神秀鬱悶不已。


    福真心思轉了轉,有了一箭雙雕之計,“我在遇見禪師之前,不小心發現了一夥魔佛的所在地,不知道神秀你有沒有興趣。神秀你已經是出竅期修為,那些魔佛修為最高的也就出竅期,正好可以成為神秀你下手的對象。”


    “魔佛?”


    “不錯,魔佛。”福真有心要將話題往這方麵引,“最近魔佛數量突飛猛進,已經成了佛門的心腹大患。清理佛門敗類是每個佛修弟子應有之義,若是神秀你可以降服那群魔佛,那……”


    “可我之前和師父遇見的那些魔佛都挺厲害的。”神秀沮喪不已,“我可能打不過,他們有好幾個都是化神期的。”


    來了!


    福真心裏暗喜,不枉他做了這麽多的鋪墊!


    “怎麽,神秀,你之前也遇見過魔佛麽?”福真故作驚訝的問道。


    “嗯,遇見了。當時他們正在追殺幾個老弱婦孺,我看不過去,就請師傅出手將他們趕走了。”神秀迴答道。


    “那可就奇怪了。魔佛忽然追殺幾個老弱婦孺是為了什麽,莫非是想要殺人奪寶?”福真喃喃道。


    “好像是那老者的一個徒弟偷了他們東西。他們沒有在徒弟身上找到,就來追殺那老者了。”


    “什麽東西值得他們這麽驚訝?”福真偷偷望了神秀一眼,繼續說道。


    “不知道,後來是師父和那幾個人在說話,我在替他們守著。”神秀搖搖頭,“不過我們說的大概不是同一批吧。反正師父和那老者說完話後,臉色有些不好,讓我不要多問。”


    那些舍利子果然在般若禪師手中麽?


    福真眼裏冒出一點精光來,“神秀,我知道那些魔佛的藏身之處,你要不要來?”


    “當然!”


    般若禪師已經在原地等了許久。


    足足等了三天,也沒有見到自己的徒弟和福真趕迴來。


    莫非是出了什麽事?


    般若禪師正要站起,便見天空中飛來一個穿著破破爛爛,身上傷勢又加重了的福真,“禪師!”


    般若禪師麵上一驚,連忙上前將福真扶起,“福真,你這是怎麽了?”


    “福真無能,不能保護好神秀。”福真臉上滿是苦澀,“禪師,我們在前方尋找靈草之時,神秀忽然想說要讓禪師您見識他的厲害,就說要去對付一夥魔佛。小僧不放心,便偷偷的跟了上去。神秀原本是有希望戰勝那些魔佛的,不想那些人竟然使出卑鄙手段,反而將神秀擒獲。小僧也被他們追殺,若非中途甩開,恐怕如今也見不到禪師您了!”


    “神秀……唉,他怎麽這麽衝動?”般若禪師又急又氣。


    “禪師不要怪罪他,神秀也隻是小孩子心性罷了。”福真連忙說道,“小僧並非有意說神秀的不是。”


    “福真,你的為人貧僧自然清楚。要是神秀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是不求什麽了。”般若禪師感歎道。


    “禪師過獎了。”福真感動不已,“隻是請求禪師還是先將神秀救出來為好。那些魔佛說了,當時您拿了他們的東西現在就要換迴去,不然,不然神秀師弟他……他就……還請禪師救命!”


    “他們果然還不死心。”般若禪師臉色一變,“可……可那些東西我又怎麽能交給他們?”


    “禪師,究竟是什麽東西,竟然比神秀的命還重?”


    “是幾千條佛修的命!”般若禪師沉痛的閉了閉眼睛,“是上千個舍利子!”


    “上千?”福真驚唿,“這這這……莫非他們是打劫了哪個大門派的傳承不成?”


    “若是傳承倒也罷了。”般若禪師冷笑連連,“這些舍利子,可都是最近才出現的。換言之,都是最近死去的佛修所有。上千顆舍利子,換算下來,起碼也是兩三千名佛修的性命!”


    “這……實在是……”福真張張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唉,這些魔佛實在太過猖狂。”


    “可,可禪師您可不能不管神秀啊。”若是現在般若禪師來個“大義滅親”,不交出舍利子,那就有些麻煩了。福真心裏暗暗著急,要是如此,就算他趁虛而入成為般若禪師的弟子,想要將對方的功法拿過來,將舍利子拿走也需要好長一段時間,到時候,他發展起來的那些魔佛恐怕都會被佛門長老們擊殺。最好的辦法,便是般若禪師拿著舍利子去交換神秀,到時候在打鬥之中,讓神秀提前去西方極樂世界,如此一來,舍利子能夠到手不說,而且自己還能成為般若禪師的入室弟子。


    “禪師,神秀可是您一手帶大,難道您真的忍心?”


    “不忍心。”般若禪師臉上的情緒變了又變,似乎在進行艱難的掙紮。


    “罷,若真有報應,那也衝著我來罷。神秀年紀尚小,前途無量,不該死在那些魔佛手中!”般若禪師歎道,“福真,你先走吧,到時候若真是動起手來,貧僧可能顧不上你。”


    “禪師這是說的什麽話?”福真不讚同道,“神秀於我就如同親弟弟一般,他有難我哪能不去救?”


    “唉,也好,一起吧。”般若禪師使出遁法,帶著福真一起朝著前方飛去。


    路上,般若禪師欲言又止,看著福真的目光十分複雜。


    福真略有所感,卻沒有主動提及。


    最後,終於是般若禪師沒忍住,“福真,這麽段時間以來,貧僧對你的品行修為也有了一個了解,十分滿意,不知福真你可有什麽師門?”


    “福真哪裏有這樣的福氣?”福真搖搖頭,“我師父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佛修,他撿到我為我剃度取名,後來他老人家閉關失敗,便隻剩下了我一人。”說道這裏,福真不由的黯然神傷起來。


    “看來真是天意。”般若禪師沉思了片刻,鄭重問道,“不知福真你可有意拜我為師?”


    福真一臉茫然。


    “這……禪師您可不要開玩笑!”


    “貧僧自然不是在開玩笑。”般若禪師認真說道,“貧僧對你當真滿意。論天資你或許不如神秀,但是論道心,你可比他強得多也懂事得多。若是此行有個三長兩短,好歹收了你,也能做個衣缽傳人。”


    “這……這……”福真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般若禪師把臉一沉,“怎麽,你不願意?”


    “禪師哪裏的話,隻是小僧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福真哭笑不得,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


    “哈哈,這不是在做夢。”般若禪師似乎被他逗樂了。


    “師……師父?”福真試探性的喊了一聲。


    “不急不急。”般若禪師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般若收的徒弟怎可這麽輕易?到時候得為你辦一場大典才是,那時你才該改口叫師父。”


    “師父”是隻有小和尚才能叫的,你也想要管本座叫師父?呸!


    若不是和小和尚交流過知道現在小和尚半點事兒都沒有在陪那些魔佛玩,他才不會繼續和這人虛與委蛇下去!但既然是小和尚的請求,他也就勉強答應了罷。


    畢竟小和尚是不一樣的。


    福真欣喜的點點頭,一臉感激。


    般若禪師也是一臉欣喜。這麽一眼看去,不知情的還真以為兩人是一對感情甚好的師徒!


    福真&聞春湘: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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