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堂。


    這裏是一個空曠的道場,道場前台上擺放了一個長桌,桌上置辦著些許靈果靈酒,還有一堆空白的玉簡,桌上兩角處各自擺放著一個香爐,香爐裏燃燒的正是上好的檀香。而長桌的另一側則是擺放著一個蒲團,蒲團上麵用繡文繡出了一個聚靈陣。


    待得佛法堂一聲鍾響,今日的講課便正式開始了。


    謝征鴻換下了聞春湘給他置辦的那身極品法衣,換上了一件幹淨的僧袍,頭發隻挽著一根木簪,手上除了聞春湘住的那個骨頭珠串外,再無其他。


    底下坐著的佛修弟子們看見謝征鴻這麽不疾不徐的走上講台坐下,幾乎可以讓底下的弟子將他全身上下都看的清楚明白。


    雖說佛修們大多樸素,但是樸素到了謝征鴻這般實在是少見。


    他雖然沒有剃度,但是一身氣息卻讓人倍感舒適。這麽一眼看過去,人們絕對不會把他當做一個道修。


    謝征鴻全身上下,都寫滿了“佛修”兩字。


    底下的弟子們不禁有些驚訝和高興,或許這一次來的客卿當真會教他們一些有用的東西!


    “緣起十一義,無作者義,有因生義、離有情義……”


    謝征鴻給這些弟子們講的是最基本的緣起十一義,當初三思在舍身寺裏將的緣起因果是同一個東西。這是佛經裏最基本的含義,也是最不可缺少的東西。謝征鴻初來乍到,還是穩當一點為好,故而才選擇了這個切入點來開始自己的第一課。


    聽著聽著,有幾個年輕一點的弟子就不樂意了。剛剛才醞釀好的情緒一下子泄的幹幹淨淨,對謝征鴻的不滿一下子便冒了出來。


    還以為謝征鴻會講些什麽呢?


    怎麽還是這些東西!


    “客卿先生,您講的都是老生常談,並沒有實際用處。”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青年第一個站了起來,明確的向謝征鴻表達了不滿。


    謝征鴻掃了一眼玉簡,裏麵清楚的記錄了這個人的信息。此人名為辛益,為水木土三靈根,築基大圓滿修為,是一位長老在俗世裏的後輩,本來這資質是進不來歸元宗門牆的,長老深知歸元宗的規矩,讓他剃度做了佛修才能進了這歸元宗的門。這長老對他時有補貼,他本身也算爭氣,很快就成功築基,成為歸元宗裏佛修弟子第一人,因此他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謝征鴻,邊上竟然沒有一個拉的住他的。


    可惜這辛益已經卡在築基大圓滿修為足足十三年,幾乎快要忍不住兌換丹藥結丹,這佛法堂他也是一次都沒有來過。前些日子聽到幾個師弟說天丹榜排名第五的半佛真君會在今日講課,這才從閉關室裏出來,打算聽聽謝征鴻的講解。誰知還是白來了一趟!


    “那麽閣下覺得貧僧應該講些什麽呢?”謝征鴻掃了一眼在場的弟子們,見他們一掃之前的疲態,興致勃勃的看著自己,就知道這一關自己是躲不過去的了。今天第一課若是不能叫他們心服口服,那麽以後自己講課估計也就是麵子工程了。


    “聽聞客卿大人於鏨刀山力戰妙音鬼姬,成就天丹榜第五威名。我想要知道的是客卿大人緣何有此般高深修為。我想讓客卿大人講的也是這修煉之法。”辛益看了謝征鴻一眼,意味深長道。


    此話一出,本來還有幾個蠢蠢欲動的弟子們頓時也安靜了下來。


    辛益脫口而出的正是他們跑來聽謝征鴻講課的根本目的。他們要學的可不是什麽佛經,而是對敵之法。這樣他們才能擺脫無用的名頭,讓歸元宗的其他弟子們看看他們並非是廢物!辛益雖然看似魯莽,實際粗中有細。一來他在歸元宗裏有背景,謝征鴻一個外來客卿尋常動他不得。二來他詢問之事乃是當前弟子們最想要知道的東西,這便有了人心。


    天時地利人和,哪怕辛益冒犯了這位金丹真君,別人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原來你們說的是這個,貧僧明白了。”謝征鴻點了點頭,靜靜的看著這些弟子們臉上驚喜的神色,沉思了一番說道,“那麽我們就繼續講吧。”


    底下的弟子們不禁端坐起來,豎起耳朵聽著謝征鴻接下來的講話。


    辛益也重新坐了下來,不禁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暗自高興。


    “十一義歸納起來有四個要點,無造物主,無我,無常……”


    “客卿先生!您這是在耍我麽?”辛益一個沒忍住,再度站了起來,“我們想聽的是修行之法,不是十一義!”


    “貧僧所講的正是修行之法。”謝征鴻平靜的反駁。


    “既然如此,客卿就接著講吧,弟子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辛益怒極,朝著謝征鴻微微拱手,轉身就要離開。他也真是吃飽了沒事幹才會相信謝征鴻真的會把自己修行的秘法說出來!


    “閣下既然不相信,那麽貧僧也沒辦法。”謝征鴻沒有喝止他,相反一副任由你怎麽做的模樣。


    辛益腳步一頓。


    “謝前輩佛法高深,我們不過是些練氣築基的小修士,自然比不上您。可是小修士也是有尊嚴的,前輩既然樂意耍著我們玩,我們也隻好自謀生路了。”辛益諷刺道。


    “貧僧無意戲耍諸位同道。隻是諸位想要聽的修行之法,便是如此。若諸位想聽的是製敵之法,去隔壁道法堂聽講座便可,何必來佛法堂呢?修佛和修道,原本就是兩迴事。”


    “大道殊途同歸,又怎麽會是兩迴事?”辛益反駁道。


    “修道一途在於根骨天資,術法用的純熟自然可以增長修為。然而修佛卻不盡然,講究的是慧根和領悟,不懂佛法,如何用出佛道術法。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若不打好根基,連佛經都不甚了解,談何修煉呢?”謝征鴻淡淡說道,“貧僧觀諸位麵相,並非為無慧根之人,然而諸位心浮氣躁,得隴望蜀,是以修為毫無寸進。靈氣吸收的不比別人少,但是修行的速度卻慢的可憐。”


    “客卿大人知曉何故?”另一個弟子心急的問道,“我用聚靈陣吸收的靈氣不比同期差,然而他已是練氣八層,我卻仍在五層之列!”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若每天誦讀《觀音心經》三次後再打座,想必會有些突破。”謝征鴻解釋道。


    “那我迴去試試,多謝客卿先生。”


    “哼,不過是裝模作樣。”辛益低聲嘟囔了一句,顯然對謝征鴻這樣敷衍的態度很是不耐煩。他們這些人,大多也不是想要當個清心寡欲的和尚,隻是天資有限,進不了道法門牆,才轉而修了佛道。佛家不拘靈根根骨,相比較而言入門比較容易。然而前期他們進境有多快,後期就有多慢。那些靈根尚且不如他們之人隨便吃些丹藥,多花點靈石,修為一下子便漲了上去,而他們花費了同樣的精力和靈石,卻好似泥牛入海,不見半點波瀾。佛法堂裏青睞的一些佛修客卿又大多誦經念佛,翻來覆去講些沒用的。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天丹榜第五,當今年輕佛修裏最出色的一個修士,居然講的還是這些東西?這怎麽能讓辛益不發火!


    “既然辛道友不信,那麽不如就請辛道友提出一個解決方案吧,”謝征鴻拍拍衣角,起身站了起來,微笑著看著辛益說道。


    “客卿先生是金丹期,我不能對先生如何?既然先生說讓我決定,就請先生去煉器閣尋一‘囚丹鎖’,抑製住修為,與我上演武場決鬥台用佛道術法比試一二!”


    辛益自忖築基大圓滿修為,和幾個道法堂的弟子比試也多有勝況,他認定了謝征鴻是欺世盜名之輩,若用囚丹鎖困住金丹,想必也不能在自己手裏討得什麽便宜。謝征鴻贏了他也不丟臉,若是輸了,反倒會成就他的名聲。左右不吃虧!


    “這小和尚,真賊的心思!”聞春湘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將屏蔽打開,此刻聽了辛益說法,忍不住出口罵道。


    這些和尚就是這樣讓人討厭的很,看上去不理俗事,實際一個比一個精!


    “前輩息怒,小子無狀,不過是年輕氣盛罷了。”謝征鴻好言勸到。這些弟子其實一個都不適合修佛,卻偏偏因為其他的原因入了佛修門牆,若不能靜下心來打磨,恐怕會一事無成。這麽一來,辛益的挑釁在謝征鴻眼中也算不得什麽了,這不過是一個結丹無望的修士在最後的掙紮。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過多在意呢?


    他講的東西,他們聽不聽得懂,聽不聽得進去,他也隻會說一遍罷了。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正是如此而已。


    “你倒是好脾氣。”聞春湘忍不住翻個白眼,“你被鎖住了金丹,大日神掌你便用不出來。那賊和尚故意說用佛修術法比試,你學的那些個道家法術也不能用。至於那些法器就更不用說了,用出來事倍功半,很是麻煩,你雖然能贏,也想必會很狼狽,到時候你還要不要在歸元宗裏混了?”


    “前輩好意,貧僧心領了。”謝征鴻笑了笑,“不過前輩對貧僧的信心,還需再足一些。”


    聞春湘:……


    咦,奇怪,這話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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