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中寂靜無聲,僅有寒風唿嘯。


    忽然聽到外麵有人朗聲道:“古玄師弟所說,雖然大體不錯,卻也有失偏頗!”


    這個時候,外麵守夜的兩名僧侶才驚覺來人,齊齊大喝道:“什麽人?”


    那人沉聲道:“不要慌亂!”


    聽清了聲音,那兩名武僧“啊”了一聲,急忙道:“見過方丈!”


    一道寒風直吹進來,一個雙耳垂肩、方麵大耳的高大黃袍老僧大踏步走進營地來,見到此人,眾僧紛紛起身施禮。


    兩位禪師也起身施禮,道:“見過方丈師兄!”


    來人便是普陀山洛迦寺古峰方丈,他環顧四周,合十還了一禮,道:“諸位不必多禮!”


    他徑直走到古因、古玄身邊坐下,見到古因禪師正要開口說話,當下一擺手止住,沉聲道:“遇襲之事,貧僧已經知道了。純陽首徒柳隨風出手,一擊而中,全身而退,果然是純陽掌教的嫡傳風範。”


    古峰方丈頓了一頓,又道:“柳隨風能來,楚尋、李承淵自然也能來,謝廣陵、宋書劍更加能來。咱們原本打算集合五派之力,強攻昆侖玉虛峰,由幾位高僧拖住掌教蕭千離,餘者以雷霆之勢迅速清剿對方主力,然後逐一掃蕩在外流竄的殘餘勢力。豈知這一次大慈恩寺的正慈師兄這一次料事不中,嘿嘿,全盤錯了!”


    古因禪師問道:“那楚尋、李承淵又是何人?”


    古峰解釋道:“純陽掌教門下有多位親傳門人,其中以柳隨風、楚尋、李承淵三人實力最強,雖然不入先天,實際戰力卻並不弱於一位金身一重的高僧大能。李承淵此人名聲不顯,卻有傳聞此子極擅搏殺,所掌法則也與肅殺有關。至於純陽門下二弟子楚尋,領悟荒蕪之道,為諸時之首。”


    此言一出,兩位老僧頓時臉色一變,古玄禪師皺眉道:“先有元始開天,又有荒蕪之道,純陽宮地處西北邊陲,卻是從哪裏找來的這般良才美玉?”


    古峰方丈圓潤的胖臉上難得出現凝重之色,緩緩道:“正因如此,倘若不及早將純陽宮的勢頭打壓下去,莫說十年,便是三五年之後,誰能知道純陽宮能成長到何等的地步?正是因為看到了這種危機,咱們這才要聯手西征,並未為一己恩怨,實在是大勢所趨!”


    “古玄師弟所說的佛道之爭,此為正理。卻有一事不曾知曉,峨眉普賢寺上代高僧無寂禪師,曾親耳聽聞蕭千離所傳揚的道法,並一一轉述我等,當真是聞者驚心。”


    無寂名聲不顯,即便是古玄、古因二人也不知來曆,古峰方丈也並未解釋此人身份,而是緩緩將轉述內容簡述出來,聽得兩位佛法精湛的老僧悚然而驚。


    已是夜深人靜,眾僧卻全無睡意,靜靜聽著住持方丈的敘述,內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有人全身顫抖,有人大驚失色,更多人默默不語。有人想要恥笑辯駁,卻發現這個封神故事環環相扣,細細想來竟然毫無破綻。


    古峰方丈敘述完畢,環顧眾人,又問道:“二位師弟,如何?”


    古玄禪師臉色鐵青,古因禪師咬了咬牙,沉聲道:“純陽不滅,必為佛門大劫!”


    古峰方丈見到古因師弟已經想通,當下欣慰點頭道:“正是如此!”


    他沉吟道:“純陽宮有一位‘隱相’宋書劍,此人執掌先天‘易’之道,精通兵法,料事如神,著實是難以預料。想必正慈師兄的謀算,便是盡數被此人看破。如今柳隨風既然已經出動,想必其餘幾人也不會留在玉虛峰。貧僧苦思良久,正麵對敵,明槍交戰,勝負各憑武功取決,那倒罷了,但是倘若突出奇兵,逐一蠶食,各個擊破,卻是難以應付!”


    眾僧心中悚然,情不自禁的四處張望,似乎是純陽宮的伏兵會突然發起偷襲一般,卻見外麵白茫茫的一片,深夜中卻是寂靜無聲。


    隻聽古峰方丈靜靜的說:“本次西征,本寺幾乎盡出精銳,留守實力不足三成。倘若勝了自然最好,倘若大敗而歸,洛迦寺必將一蹶不振。即便勝了,也必然是死傷慘重,此戰之中,倘若誰能立得大功,便可繼承本座衣缽。”


    古峰方丈一向以“貧僧”、“老衲”自居,如今卻突然自稱“本座”,實是以住持方丈的身份下令,語氣更是鄭重無比,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


    眾僧齊齊頓首叩拜,都覺得方丈大師如此鄭重的安排後事、計議傳人,似乎自料不能生還中原,不由得各人心中都升起幾分不祥、淒然之意,就連古因、古玄兩位老僧也神色慘然,默然不語。


    不提珞珈寺愁雲慘淡,在一個小小的山坳中,九華山伏虎寺的五十多位武僧團團擠在一處,圍著火堆,嘴裏罵罵咧咧,小聲埋怨著這滴水成冰的鬼天氣。


    “眼見隻有四十餘裏便能進入西平郡,卻不料遇到了雪崩,被困在這鳥地方,進退不得,也不知何時才能入城!”


    一位紅袍老僧盤膝而坐,將眾僧的議論聲聽在耳中,不禁眉頭一皺,低喝道:“住嘴!”


    眾僧急忙危襟正坐,隻聽那老僧沉聲道:“汝等也都是精修佛法多年,須知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既來之則安之,住持師兄已經帶著幾位師兄師弟越過雪山求援,不日必有迴音,你們個個都是一身化炁修為,些許嚴寒也經受不住麽?”


    眾僧一時都不敢說話,半晌才有人道:“稟大覺師叔得知,嚴寒咱們倒也不懼,隻是不知怎麽迴事,幾位師弟一路行來,眼瞼紅腫,怕光、流淚不止、視物模糊,卻不知是不是中了暗算……”


    “胡說!咱們一路上外鬆內緊,倘若有暗算,為何我等均一無所覺?”大覺禪師皺了皺眉頭,吩咐道,“大約是害了眼疾,你等可帶有清涼化瘀的藥物?可外敷內服一些,看看是否能緩解。待入城之後再行診療。”


    隻聽外麵有人長聲笑道:“蠢和尚,連雪盲症也不知,當真是愚昧無知。堂堂的大乘佛教四大名山,原來皆是浪得虛名!”


    眾僧頓時大嘩,齊齊奔出山坳,隻見雪地中立著一個高大健壯的青年,渾身勁裝,雙手帶著一雙奇形金屬手套,映照下銀光閃爍,寒氣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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