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海的絕境上刮起一陣猛烈的陰風,唐徊沒有給穆七言再度開口的機會,大紅婚袍衣袖晃過,五千鬼將一擁而上,帶著可怕怨氣湧向穆七言。


    穆七言的霜白衣袍如同墨色間一點留白,轉眼被濃墨浸染。


    半空中傳下淒厲的嘶嚎鬼叫聲,嗚嗚咽咽的陰魂泣鳴不斷,蛟海絕境上風雲變色,天空被這些怨氣染得沉重不堪,似要壓下。


    唐徊站在離他不遠處,並未急著出手,隻是祭出了幽冥烈焰。


    冷藍的幽冥烈焰在他掌中幻化成冰棱般的長劍,劍刃之上是燃起的焰光,沒有溫度,卻摧魂奪魄。


    他額間朱棱印記殷紅如血,輪迴之力緩緩湧出,在海麵上形成巨大的漩渦。漩渦的中心是個無底的深淵,直通地獄。他的天技,是輪迴路,能將人拉入輪迴,永鎮地獄。


    “散!”他忽低喝出聲,手中長劍斬下,朝著五千鬼將劈出一道數丈長的幽冥烈焰焰刃。


    五千鬼將頃刻之間向兩邊散開,幽冥焰刃徑直而去,斬向被五千鬼將包裹在中間的穆七言。


    他周身上下都覆著淺淺銀光,慈悲和善的氣息湧動著,悲憫之氣讓他如神佛駕臨,而這聖潔高遠的氣息也讓圍繞著他的鬼將無法近身,怨氣邪念都無法靠近他。


    隻要這層悲憫之氣不被破去,五千鬼將就拿他沒有辦法。


    “唐徊,你以鬼將五千對我一人,勝之不武!”穆七言淡笑道,在感覺到唐徊攻來的幽冥烈焰時,他周身的銀光倏爾大綻,似朝陽初升,光透雲層。


    四周被光芒照到的鬼將竟哀嚎慘叫著,化作一縷塵煙消散。


    穆七言的悲憫之氣,實乃這世上最絕情恐怖之氣,無法渡人輪迴,無法導人向善,隻有絞魂滅魄的力量。


    幽冥烈焰撞上他的悲憫之氣,炸起一片刺眼光芒。


    一為摧魂奪魄的幽冥之火,一為絞魂滅魄的無上之力,勢均力敵。


    “隻要能殺你,我不在乎用哪種方法。”唐徊滿不在乎地笑笑,竟似在與友高談。


    刺眼光芒漸散,穆七言人影依舊,未受任何影響。唐徊振袖而起,縱身朝他掠飛而去,身後是拖著長光的冷藍焰光。


    紅影沒入五千魂將之中,四周魂將再度湧上,將二人淹沒。


    除了不斷穿透魂影而出的數道光芒外,那其中竟毫無鬥法聲響傳來。


    青棱端坐藤上,隻在唐徊進入魂將包圍之中時,才轉頭隨意掃了一眼。


    唐徊之力,她心裏有數。


    如今讓她心中犯疑的眼前冰川上的一切。


    那道天幕升起之後,冰川上青凰川的修士便都各自歸位盤膝,似在施展某個法陣。但這天幕古怪,隔絕了其後所有氣息,她探不到他們所行法陣的靈氣,而天幕後的修士也像看不到這海麵上所發生的一切般,對眼前鬥法毫無反應,就連素來以穆七言為重的微霜,此時也不理會他的生死。


    當真古怪。


    若說他們要借此地攻入蛟海古魔,憑這一千個修士在數量上根本毫無優勢。


    若不是為了攻入古魔,那他們此行是何目的?


    青棱想著,揚手拋出一束本源生氣所化的藤蘿,藤蘿迅速抽長成荊棘之刺,刺進了天幕間。


    隨著藤蘿的刺入,青棱臉色微變。


    這天幕好生奇怪,她的藤蘿刺入後,不管抽生多長,都像刺進了一個無底深淵般,也沒遇到任何阻力,卻怎樣也探不到盡頭,就好似這道看著薄薄的天幕其實是個虛空裂隙。


    虛空?!


    青棱霍地從藤上站起,振袖斷去了這段長藤,長藤整根沒進了天幕之中。


    這不是什麽天幕,這是道巨大的空間屏障。


    穆七言知道不管多強大的法術屏障,隻要對手力量足夠強大,便都有可能破除,因此他在這裏設下的是能將兩個時空相聯的太虛陣。太虛陣所化的天幕和冰川後的虛空裂隙相聯,因而這道天幕其實是個虛空入口,所有的攻擊和妄圖闖入的修士,都會通過這天幕進入到冰川後的虛空之中。


    這樣一來,不管任何人任何攻擊都破壞不了這道天幕,自然也沒人闖得過去。


    就算是她也一樣。


    境界再怎麽強大,也不可能與整個蒼穹虛空為敵。


    而這太虛陣的陣眼必定在冰川之上,他們過不去,就無法將天幕破壞。


    可惡!


    青棱眯了眼,暗罵道。


    果然是老謀深算的狐狸。


    太虛陣要建陣極其不易,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絕境背造虛空裂隙,因此是最好的建陣所在,穆七言早就計劃好了,可他大費周章來絕境是為了什麽?


    這裏荒蕪冰冷,既無異寶,也非兵家必爭之地。


    到底為了什麽?


    青棱魂識鋪開,繞著那道天幕細細查探著。


    突然間,她周圍的氣息起了異/變。


    淡淡暖意湧來,像和煦的春風伴著日光一重又一重裹來。


    她半眯的眼眸驟然睜開。


    “青棱……”歎息似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穆七言竟出現在她的身後。


    青棱下意識地朝唐徊處望去,五千鬼將仍舊困著穆七言,唐徊身影也淹沒其間,劍光不斷亮起,誰也瞧不見其間狀況。


    她身後的這個憑空冒出的穆七言又是何來?


    “你恨我嗎?”他問她。


    青棱依舊坐在藤上沒有迴身,也不理穆七言。


    “青棱,我很想你。”歎息似的聲音繼續說著,那暖融融的氣息朝著她的背心不斷逼近。


    她無動於衷。


    “為什麽,你要與我作對?乖乖呆在我身邊不好嗎?”穆七言說著,聲音裏忽透出些痛苦的恨意,打碎了他慈悲的假相。


    她閉了眼眸,恍若未聞。


    “青棱……為什麽不說話?還在氣我對你下殺手麽?”他靠近了她。


    她背心沒有任何防禦,就連本源生氣都沒有,身上的蒼穹之氣更是未展半分。


    大紅衣裙裹出玲瓏纖細似珊瑚般的背影,有著在青凰川上從未有過的灑脫自在。穆七言看得雙眸微眯,伸出雙臂似要擁去。


    青棱也不動,仿佛石化般坐著。


    眼見穆七言的手臂就要擁到她,半空中另一道紅影閃起。


    有隻手在電光火石之間攬上她的腰。


    唐徊趕到。


    她終於緩緩揚唇而笑。


    嫁衣如火,在半空燒過,唐徊單手抱著她轉身,另一隻手曲成爪形,從手到臂上全是燒得凜冽的幽冥烈焰,快如流火自穆七言胸口穿過。


    霜衣白袍的穆七言胸口被燒開巨大黑洞,他也不痛苦,隻是低了頭看自己胸口洞開的傷口,咧開個古怪的笑容來,轉眼之間整個人被燒成灰燼,化作墨塵被風吹散。


    遠空中的五鬼將散開,露出其間被包圍著的另外一個“穆七言”,這個“穆七言”也同樣的被焚作灰燼。


    “你剛才為什麽不出手?”唐徊抱著她浮站於空,皺眉問道。


    “你說過這戰由你應付,我為什麽要出手?”青棱笑笑,將他微亂的衣襟整好。


    “如果我來不及趕到呢?”唐徊伸手捋過她冠上垂下的珠貝流蘇,將打結的地方捋順。


    “你這不是趕到了!”她滿不在乎地推開他,從他懷中飛離。


    他細細品嚼了一番她的話,唇邊綻開了然的笑,跟在她身後飛向天幕。


    “這天幕是太虛陣,和與絕境後的虛空相聯,無法破除。你看得出來他們要做什麽嗎?和穆七言鬥法可有發現?”青棱飛到天幕前望去。


    一陣冰風刮過,帶來刺骨寒意,海麵上泛起波瀾,像碎了滿片的鏡子。


    唐徊眼神微變。


    “穆七言沒什麽特別,就是分/身而已,但是……”他欲言又止,目露沉思。


    “但是什麽?”她問道。


    唐徊沒有立刻迴答她,而是降下了身形,落在天幕前的海麵上,朝著海麵拍出一掌。


    這一掌若是擊在普通海麵上,必要濺起數十丈的水花來,但此時被他擊中的海麵卻隻飛濺起一丈來高的水花,這些水花紛紛揚揚似雨水般灑下,其間竟夾雜著無數的碎冰,沒入海麵時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悶響。


    “冰?”青棱伸手握住其中幾塊碎冰。


    這些不過碎石大小的冰塊,是被外力震碎後濺起的,這意味著在這片海域之下,有一大片堅冰。


    一個可怕的想法自她心腦中浮現。


    “穆七言借太虛陣為屏,掩護青凰川的修士在後施展大法,他們想讓……”


    “蛟海成冰!”唐徊替她說完了剩下的話。


    蛟海成冰,就無懼海水倒灌迴陸地,也能一舉將古魔族的棲居地徹底毀去。


    果然像穆七言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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