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山間樹影如魅,襯出天邊慘白月鉤,四野隻剩下蟲鳴之聲,圍著一處青磚砌成的小宮宇此起彼伏地響著。


    一道人影忽然在月鉤前掠過,降在了這小宮宇之前。


    正坐在宮宇之中打座的男人,忽然睜了眼。


    “朋友,既然來了我青凰川駐點,就不要藏頭露尾了,不出現身一見吧。”他沉聲一喝,眉頭已經攏起。


    宮宇的門忽然大開,一個黑影走了進來。


    “周仙友,別來無恙。”帶著笑意的清脆聲音,和來人一身打扮十分不相襯。


    周少明眯起眼,眼裏有些疑惑。


    眼前的人身上披著大鬥篷,將身體從頭罩到腳,兜帽之下的臉龐有些蒼白,唇色卻紅得詭異,她眉眼平靜,笑容之中沒有丁點殺氣,態度就像是在與老友寒暄。


    但周少明不記得自己見過她。


    等等。


    周少明心頭一跳,看到她手裏已化出一枚金色玉牌,托在掌心間。


    “在下青棱。”她報上了自己名字。


    周少明忽然記了起來,五年前,他見過她。他是青凰川駐在春陽的修士,隻需要在這裏呆滿三百年,迴了青凰主川便能得到一處上好福地作洞府,他已經在這裏呆了近兩百年了,兩百年裏,來駐點的修士少之又少,持金苔玉牌的修士他隻見過一次,而就這唯獨的一次,持玉牌的修士竟然隻是要求他提供一些材料的分布地點,這讓他無比驚訝。


    他沒有想到,五年之後,這個人又來了。仍舊是他記憶裏的麵容,但已不是他記憶裏的清冷霸道的模樣,氣質前後差距太大,以至於他一時半會竟沒能認出她來。


    “原來是青棱仙友,深夜前來,不知有何要事?”周少明心裏雖然驚訝,卻並沒表現在臉上。


    “我想要一個人的下落。”青棱說著,將那金苔玉牌擲向周少明。


    周少明伸手一接,臉上的詫異無法再掩飾。


    第一次她為了找材料,第二次她為了找人。這與性命無關的事,她卻連用了兩次救命的機會,他有些不理解,不由出言提醒:“青棱仙友,這玉牌隻能用三次,你用了兩次,便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了,而這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也用掉,你就會從青凰川除名。你考慮清楚了?”


    “在下考慮得非常清楚了。”青棱對於他善意的提醒報以更大的笑容,但眼裏的堅毅果決卻沒有減少半分。


    “誰?”周少明沒再勸她,隻蹙眉問道。


    “嚴傲!”她聲音仍帶著笑意。


    離開春陽山的時候,這裏開始下起小雨,針尖似的雨絲落在她的鬥篷之上,帶來一點點潮意,青棱看著手裏的玉簡,玉簡之上顯示著一個人的位置。


    這是周少明對她求助的答複,隻要青棱找到嚴傲一次,這玉簡便會失效。


    而此刻,嚴傲正呆在第十層山巒。


    “走吧。”青棱收了玉簡,將鬥篷一震,上麵的水珠如霧般散起,她已邁步進了傳送法陣。


    五年的時間,幾乎換掉了青棱一身皮肉,終讓她將這鐵青甲衣穿到身上,這過程中的滋味,就連裴不迴看了都有些惻然,她咬牙卻也堅持下來了。


    比起當初的千針換骨,她一身凡骨都能承受,如今的她更沒有退縮的借口。


    身後的裴不迴仍舊是木然地跟著她前行,鐵驍走在最後一個,他在秋楚心那裏贏到的玉牌足夠他上到第十重山巒了。


    走過一山細雨,青棱進入了滿目蒼茫雪白的第十層山巒--千雪峰。


    這是個終年冰冷的地域,很像玉華山,但玉華山勢雄偉,再加上有玉華宮的存在,便顯得十分瑰麗巍峨,但這裏卻是蒼茫苦寒,遠眺而去,皆是白雪覆蓋的山頭。


    青棱腳下沒有任何停留,也不去管這千雪峰有什麽規矩,徑自召出了風火輪,朝著玉簡所指的方向,全速行去。


    嚴傲的藏身之處,在千雪峰北側的山頭梟翅嶺上,大概他自視甚高,看不起低階山巒的修士,因此挑選的山頭是這千雪峰最高的一處,十分醒目。


    “你們在這裏等我。”青棱在離目的地尚的數十裏距離之裏,就停了腳步,讓裴不迴和鐵驍都呆在這裏等她。


    “我……我也去吧,可以幫你。”鐵驍撓撓頭,他沒想自己會被她扔在這裏。


    “生死之鬥,你不必冒此大險。”青棱擺擺手,見他還要再說,不由加重了語氣,“呆在這裏,我到時候無法分心護你!”


    話已至此,鐵驍隻能訕然地退到了裴不迴身後。


    青棱看了裴不迴一眼,裴不迴隻似笑非笑地迴她一個眼神,沒有多說什麽,青棱便衝他抱拳一禮,然後身影拔地而起,飛往了梟翅嶺。


    梟翅嶺上有一個雪洞,便是嚴傲的洞府,此時,嚴傲正坐在洞府中,唇邊嚼著一絲冷笑,看著身前正被黑焰包裹著的斷惡。


    五年了,他始終沒辦法收伏這柄劍。若不是玦兒告訴他這劍乃是至寶,他才不管這劍裏有沒有劍靈,早就全部毀去了。說起玦兒,那是個妙人,雖然沒什麽修為,但竟對法寶有天生的敏銳天賦,而且在床/上也*得很,要不是那一身被腐蝕的肌膚讓人倒盡胃口,他可能會多疼她一點。不過沒關係,如今她在這雪山閉關,正為了消除一身噬靈菌所帶來的反噬,希望出關後不會令他太失望。


    他心中琢磨著,斷惡劍忽然一陣又一陣顫動。


    “嗬。”他看著劍冷冷地笑著,這黑焰乃是至邪之氣匯聚而成,日夜焚燒著這柄劍,已有五年之久,他倒要看這劍中之靈能忍到幾時。


    想到自己在之五年之中竟然連劍靈之麵都見不著,他就心頭火起,不由手一揮,黑焰轟然大盛,斷惡劍上已是斑駁焦痕,劍身發出嗡然淒鳴,卻仍舊沒有給嚴傲任何反應。


    突然之間,他的魂識中闖入一絲奇特的波動。


    有人闖入這梟翅嶺了。


    嚴傲眼神一冷,殺氣頓現。


    外麵的青棱已感覺到撲麵而來的威壓已聚成風,猛然刮來,掀翻兜帽。她周身籠起淺淡碧華,被吹得亂飛的鬥篷漸漸平息下來,外界風刮得再大,已無法再撼動鬥蓬半分。


    她站在梟翅嶺最高的斷崖之上,俯望著著嚴傲的洞府,忽然間身子一矮,她單膝跪在了崖上,雙手手掌印到地上。


    細微的“劈啪”聲從地麵傳來,裂紋如蛛絲般從她掌下蔓延開,青光一道直刺入山崖,不過片刻時間,四周雪地一陣陣顫動,雪粉四飛,無數道藤蔓忽從洞府四周的地麵驟然升起,每一條藤蔓之上都綁著青棱從拍賣行裏重金收來的仙符--焚地咒。


    洞府之外被嚴傲布了嚴密的法陣,青棱已懶得一重重去破解。這焚地咒一張就可以移平一座山頭,這藤蔓上綁了十數張符,足夠她把這梟翅嶺炸成齏粉,再嚴密的法陣也擋不住這簡單粗暴的摧毀方式。


    嚴傲大概沒有想到她會用如此激烈的手段,魂識之中看之時已然太晚,他隻來得及在這洞府四周祭出法寶五靈風,讓五靈罡風護住這洞府。


    轟然一聲震天巨響,青棱所站立的斷崖裂作碎石,整個梟翅嶺上升起濃濃煙塵,煙塵散盡之時,梟翅嶺上白雪盡去,露出焦黑粉碎的地麵,狼藉不堪,似廢墟一般。


    “是你!”嚴傲站在洞府之前,手裏緊緊抓著斷惡劍望著青棱,臉現極怒之色,“當日讓你逃了,沒想到你竟還有膽迴來送死。既然這樣,我就送你一程。”


    青棱還浮在半空,身邊是懸浮著的山崖碎石。她一眼便望見斷惡劍身之上焦黑的灼燒痕跡,瞳孔一縮,一語不發便出了手。


    山崖碎石如流星般朝著嚴傲襲去。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活得不耐煩了!”嚴傲冷哼一聲,手中斷惡劍影飛起,襲向他的山石便盡數化為碎粉。


    半空中的青棱身影已消失。


    下一瞬間,她出現在嚴傲身邊,手中聚起朱紅鳳凰,猛然撞向嚴傲的背。


    紅光乍起便逝。


    “哈哈哈。”嚴傲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仰天長笑,“你就這點本事?該換本仙出手了!”


    他話音未落,手中斷惡劍上竄起一道黑色焦焰,化成魅影張牙舞爪朝著青棱襲去。


    那黑焰無形,青棱的攻擊一落入黑焰便被吞噬,轉眼間那黑焰已燒上她的鬥篷。


    青棱麵無表情地轉身飛起,鬥篷從她身上脫落,傾刻間被黑焰吞成灰燼。


    嚴傲眼眸一眯。


    眼前的青棱,一身鐵青甲衣貼身而穿,身體曲線畢露,玲瓏挺拔,有著紮眼的森冷魅惑之氣,如地底羅刹。


    斷惡劍忽然又是一震,劍身上一道人影閃出。


    唐徊浮到了劍旁,虛影淡得幾乎要被風吹散,他麵色如常,隻是發散袍亂,眼裏有不甘恨意,還有急切之色,因無法說話,隻能眼睜睜看著青棱。


    五年未見,她竟然成了如斯模樣?!


    “哼!看來你是沒吃夠我黑焰之苦。既然你不願認我為主,那留你也沒用,不如讓我毀了你。”嚴傲見劍靈忽現,心中更是大怒,手上黑焰騰起,籠住斷惡與唐徊,另一手則抽出了腰間蛇鞭。


    黑焰湧上,唐徊虛影便更淡了,仿佛隨時都要化成黑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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