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凰雖然不比萬華神那樣麵積寬廣,但比起其它秘境,也已是天壤之別了。


    從北到南,便是她駕著風火輪,不停不歇也尚需十來日時間。


    烈凰宮就在烈凰的最南。


    青棱駕著風火輪,一刻不歇地朝著烈凰宮飛去。


    墨雲空等人比她早入烈凰三天,如今不知已到了何處,她隻怕他們比她早一步到達烈凰宮,那就危險了。


    隻是烈凰這麽大,他們若不知道烈凰宮方位在何處的話,在這烈凰裏盲目尋找,便要花上數十倍時間了,如此想來她心稍安。


    青棱挑了最近的距離,一路疾飛,轉眼就已飛出了數百裏路。


    隻是一邊飛,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飄到蕭樂生那邊。


    他答應得太過爽快。


    最後那一眼,那一笑,太過怪異,眼如荒秋,笑卻如春花,滿滿的矛盾。


    她看不明白,心中卻浮起了不祥的預感。


    隨著時間流逝,那股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強烈到她在半空中忽然停下了疾行的腳步,猛然間調迴了頭。


    罷了,當是前世欠了這對師徒的!


    走了一個大煞星,來了一個小煞星。


    她無奈地苦笑一聲,又朝著含光湖飛迴。


    一來一迴之間,一天時間便過去了。


    烈凰的天,和萬華大陸一樣,日月輪替,白天黑夜的交叉往複,一天天的時光流逝。


    迴到含光湖的時候,天色已黑得深沉。除了林間偶爾的鳥獸蟲鳴,這裏並無任何聲音,就連光源,也隻剩下天邊一彎殘月冷涼微弱的光,照著滿湖霜碎般的波光。


    並沒有任何人在這裏。


    青棱站在半空之中,望著滿湖寂寥顏色,自嘲地笑笑。


    烈凰的天地仍如她離去時的那樣冷清,沒有一絲一毫的煙火氣息,不似萬華神州之上,凡間煙火隨處可見。這裏隻有叫人厭倦的無邊寂寞,陪了她一千兩百年。


    她神色微黯,不知道自己迴來是為了什麽。


    蕭樂生大概已經走了吧。


    她猜測著,歎口氣,又將身子折轉,正欲飛離。


    忽然含光湖東麵傳出一聲嘯響。


    赤色光芒驟然間亮起,照亮了湖畔半壁山崖,驚起了無數鳥獸,在林中鳴成一片。


    青棱心中一驚。


    那赤色光芒太熟悉了,是蕭樂生的九鼎炎光。


    她心頭那縷不祥的預感忽然間便瘋狂地蔓延起來。


    含光湖的東麵是一片懸崖峭壁,山勢險峻,都是堅硬如鐵的岩石,赤光正是其中一座山中發出。


    青棱循著光而去。


    赤光明明滅滅,熾熱的氣息隨著她的探入而越來越強烈,到最後竟化成炎風繞行四周。


    她在一處高聳入天的懸壁之下,找到了已不成人樣的蕭樂生。


    慘烈而痛心的畫麵就那樣猝不可防地闖入她眼前,叫她整個人幾乎窒息。


    蕭樂生半身衣衫已裂盡,無數條如同火龍般熾熱的赤色鎖鏈,將他整個人牢牢縛起,而鎖鏈另一端都沒入這高聳的懸壁之中,也將他緊緊地縛在了山岩上,半絲都動彈不得。


    他垂著頭,發絲淩亂無比地散下,蓋住了他臉。裸/露出來的身軀之上,風刃的傷痕還未去,新傷已又遍布。


    那些鎖鏈在他身上勒得死緊,幾乎嵌入骨肉之中。他渾身上下,已沒有一塊完好的肉。


    他的雙手雙腳上亦各有一條鎖鏈,將他的手腳一並縛在了山岩之上。


    她看見他的雙手,緊緊抓住手腕上沒入山岩中的那根鎖鏈,殷紅的血正緩緩順著鎖鏈流下。


    那些赤金的鎖鏈,她曾經見過,是由他的九鼎之氣所幻化而成。


    換言之,是他自己把自己綁在了這堅硬的岩石之上。


    從她走的時候算起,已經一整天時間了。


    忽然間一道赤芒從他的丹田之處綻放開來,漸漸蔓延到了全身,他身體一顫,仿似忽然受到了劇烈的痛楚一般繃緊了全身,手猛地一抓鎖鏈,血液從手間湧出。


    他仿佛要發泄一般,猛然間抬起了頭,朝著前方發出一聲嘶吼。


    這一吼,叫青棱看到了他的麵容。


    昔日的俊逸清貴都通通不見,隻剩下一張扭曲如厲鬼般的容顏,眼中血絲滿布,發出噬血糝人的光芒,唇上鮮血淋漓,如飲人血般淒厲。


    這一吼,也叫他看到了青棱。


    噬血的眼眸猛然間瞪大,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人,驚喜轉瞬即逝,最終隻剩下急怒之色。


    那道赤芒蔓延了全身之後,漸漸黯去,他的痛苦似乎得了暫時的解脫,抓著鎖鏈的手一鬆,喉間一動,聲音嘶啞地開口:“你迴來幹什麽?”


    “這就是你答應我的原因嗎?”青棱走到他的麵前,眼光晦澀地掃過他身上每一處傷口,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在了他被鎖鏈縛住的手臂肌膚之上。


    冰涼的觸感帶著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他身上火焚般的熱意稍減,也讓他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揉進懷中狠狠抱住。


    他竭力克製著這樣的想法,身體隨著她的輕觸而如刺蝟般地瑟縮著。


    “別碰我……別碰我,求你!”


    他用像孩子一樣虛弱的口吻說著,眼中是哀傷而狼狽的乞求。


    驕傲如他,竟露出乞求的眼神。


    “你走吧,不要管什麽原因,走吧,別再迴來!”他垂下頭,不再看她眼中的憐憫。


    “是九鼎焚體*?”青棱記起他曾經提過,當日在媚門中時,他曾被瑤霜騙著練了九鼎焚體*,以供其吸取九陽之炎。這九鼎*雖然強大,卻需要以女人元陰來平息九鼎至剛至烈之氣,也正因此,他被迫走上了媚修之路。


    似乎從他救她出塔那日起,她就沒有看見他再找過任何女人了。


    但那時她沒想過這些,隻當他修為進益了,誰知他竟暗自壓抑在體內。


    蕭樂生沒有迴答他。


    “你……沒有再找爐鼎?”青棱頓了頓,才問他,見他緩緩點了點頭,便又問道,“為什麽?”


    “因為……”他沒抬頭,隻用緩慢而沉啞的聲音說道,“因為她們不是你!”


    他這一縷因為愛她而存在的元神,怎麽可能願意再碰觸別的女人。


    寧願元神被之九鼎烈焰焚盡,他也不要她以外的女人!


    從前的蕭樂生,尚可用玉歡露和女人來緩解這種痛苦,但如今,他隻剩下玉歡露,可玉歡露煉製不易,先前他令周千城去找的靈草還沒來得及煉成,他又在烈凰境外的罡風中傷了元氣,引發了這九鼎之氣的反噬。


    青棱心頭陡然一顫,雙拳握得死緊,而後緩緩鬆開,深深唿吸一口這四周熾熱氣息,竟伸出手,手間一絲靈氣所化的芒刃,錚然一聲斬在了鎖鏈之上。


    縛在他左手上的鎖鏈應聲而斷。


    蕭樂生滿臉驚詫地抬了頭:“你在做什麽?”


    “幫你!”青棱頭也沒抬。


    又是一道鎖鏈應聲而斷。


    “幫我,你怎麽幫我?用你自己來幫嗎?”他嘶吼一聲,眼神凜冽地望著他。


    青棱沒迴答,仍舊斬著鎖鏈。


    “你走吧,好嗎?”他一世從未求過任何人,此時卻忍不住哀求出聲,臉上沾滿的血痕仿佛都化成點點淚芒,“求你,走吧!我已克製不住了。”


    “我會要了你!”他看著她一道道地斬斷鎖鏈,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恢複自由,終忍不住嘶吼而出。


    她的氣息縈繞在他身邊,是幹淨而溫和的鬆草味道,一絲一縷地鑽入他鼻間,化作蠱香。溫潤如玉的容顏之上,是叫人安心的眼神,唇色如朱,如同蔓草之間清甜甘涼的丹果,叫他恨不得立時便含到口中。


    修長脖頸如飽含汁液的玉白草莖,讓他喉間幹癢無比,直想俯頭一口輕啜,滋潤五髒六腑的燥意。


    黑衣之下,是那日破藤之時冰骨玉魄般的身體,有著這世間任何事物都比不上的柔軟細膩,婉轉嫵媚……


    種種美好,近在咫尺,他卻無法得到。


    這種折磨,比腹中九鼎之火更加蠻橫、更加霸道。


    他終難忍受。


    “不要後悔!”他喉間吼出嘶啞熏人的聲音,已自由的那隻手猛然間按在了她的腰間。


    狠狠的壓抑之後,便是猛烈的爆發。


    青棱似柳絮般,毫無反抗地落入他滾燙的懷抱之中。


    九鼎之火蔓延開來,包裹住兩個人。


    他俯下頭,細密的吻落到她的頸上,如早春細雨,不過片刻卻突然轉作盛夏驟雨,一路吻了上去。


    青棱隻感覺身體如被羽毛輕輕托起,酥麻如蟻行的滋味從他唇上傳遍全身,莫明的力量蠢蠢欲動。按在她腰上的那隻手,熾熱而霸道,將她緊緊箍在了懷中。


    她熨貼著他而立,感覺到他身體的某些變化,不由咬了咬唇,微微一退縮,卻立刻換到他更為霸道的圈緊。


    蕭樂生眼中已是一片赤紅,除了青棱,這世界仿如空無一物。


    他右手一抽,將身上最後一根鎖鏈掙斷,撫上了她的背脊,來迴摩娑,感受著她的溫涼甜美。


    青棱有些迷茫起來,修仙近兩千年,從烈凰到萬華,她雖未曾經曆,卻也不是完全不解男女之事的人。若說當初與唐徊點到即止的小小火焰如和風細雨飄在心頭,那如今這一場歡/愛便如狂風驟雨般澆頭淋下的纏綿,讓她心頭升起一簇莫名的灼人火焰。


    這無力承受卻又欲罷不能的矛盾滋味,讓她想逃離。


    蕭樂生從她頸間一路吻上,察覺她的退意,便一把攫住她的下巴,強令她仰起了臉望著他。


    她一向溫和的臉龐上,是醉人的酡紅,眼神有些迷離,似醉非醉地望著他,嘴唇輕輕一抿,發出了一點囈語般的聲音。


    那點聲音砸在他心尖之上,便是裂金開石之音,一點點烙上心頭。


    這個讓他瘋狂的女人!


    在無數個寂寥的夜晚,曾經化成心上魅影,纏繞不去!


    似這般纏綿妖嬈。


    他再難強抑,狠狠印上她的唇。


    唇瓣冰涼柔嫩,如丹果清露般迷人,他一嚐再嚐。


    他的右手,已攀上她的背,勾起衣襟,猛然往下一扯,青棱背後的黑衣,便如蝶舞般飛散。


    一團赤色光炎,從他的小腹漸漸蔓延上來,帶來熾熱難耐的氣息讓他更加迷亂,掌中溫涼的觸感有種讓人癡迷的魔力,讓他不知不覺加大了力量。他已不再滿足她唇瓣的甜美,挑舌勾開了她的唇。


    那赤炎越來越耀眼,將兩個人一起吞噬。


    他身上傳來熾熱無比的氣息,讓她一醒。


    是時候了。


    她伸開雙手,腹中噬靈蠱一陣顫抖,四周山林樹木隨之搖動起來,源源不絕的生氣從她指尖湧入。


    蕭樂生正在品嚐著她唇中甘甜,忽然之間,一股靈氣自她口中吐出,鑽入他的舌尖,化作冰意,四散而去,瞬間包裹住他體內赤炎。


    “不要動!”青棱冰冷的聲音在他魂識之中響起。


    他心頭一驚,意識隨著她的靈氣漸漸清明,身體上的熾熱有了緩解的趨勢。他睜開眼,看到她清亮的眼眸,已不複剛才的迷離。


    她的靈氣包裹著那團赤炎,在噬靈蠱的作用之下,緩緩從他體內升起,一點點地沒入她的口中。


    蕭樂生雙瞳驟縮。


    她竟用她的身體替他吸去那股噬人的九陽之氣。


    用她一身凡骨重塑後的經脈,用她腹中噬靈蠱的力量,替他化去這無法抑製的痛苦。


    一如數百年前在雙陽界時,最初的那個吻。


    那個吻,讓他將她帶迴了太初,然後一路行來,走到了如今。


    隻怕,已沒有人再記得那個吻了。


    “別動!”青棱聲音在他魂識中輕輕呢喃,如同咒語一般讓人心靜。


    她吸去的九陽之氣,經由萬物生氣的融合,漸漸變得不那麽熾熱灼人,被一點點釋放而出,歸入天地輪迴。


    這樣唇齒相依的模樣,他們維持了很久,足足過了一天一夜。


    蕭樂生體內的九陽之氣已徹底消退,灼熱的氣息不複,隻有暖融融的靈氣在經脈之中流動,元嬰更為強大了一些,而九鼎之氣則更加精純。經此一劫,他的修為竟然進益了,到達了元嬰中期。


    意想不到的結果讓他驚詫不已,忽然間唇上一涼。


    青棱已離開他的唇。


    他望去,她的唇微腫,上麵晶亮潤澤的濕滑,正是他留下的印記,頸上一片密集的紅痕……


    蕭樂生雙眸一眯,眼角便微微一揚,露出幽沉眸色來。


    青棱已察覺到他身體再一次的變化,這次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熨貼而上。


    她冷哼一聲,手中施力,從他懷中抽身背過,手一揮,已取出件衣袍,正欲披上,卻忽聞他一聲輕喝,隨之她手中衣袍被他拉住。


    “等等,你的背上,有一幅圖!”


    她披衣的手忽然一滯。


    蕭樂生見她似乎也很詫異的模樣,神色晦明難辨地開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青棱心頭掠過一絲不安,魂識釋放,便在自己的後背之上,看到一幅熟悉的圖。


    與其說那是一幅圖,不如說那是自她體內浮出的一個浩瀚無邊的宇宙星河。幽深的蒼穹虛空,緩緩流動的星海,仿如真實存在的一般,每一點星星都閃著細碎銀芒,匯聚成璀燦而神秘的海洋。


    那張圖,她隻見過一次,在穆瀾的洞府之中。


    是被他視若秘寶的……


    《星河瀚海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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