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哥還是一如既往的猛,像一頭衝進羊堆裏的狼,張開駭人的獠牙,撕咬這一群羊。


    當然了,狼就算再猛,被幾條羊圍住,也會受傷的。


    很快,看哥身上就掛彩了,但這樣沒有影響他的行動,反而讓他更加地勇猛。


    而我,全所未有地激動起來,甚至,已經瀕臨一種失控的狀態了。


    我像瘋子一樣地廝殺,後背火辣辣的痛,不斷地刺激著我,眼睛都有些紅了,在一個人突然偷襲我,我想都沒想地就揮手一刀……


    撲的一聲,看著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傻眼了。


    幾秒後,我確認了一個消息,他死了……我殺人了!我居然殺人了!


    “哎呀!”


    忽然我的後背一陣痛辣,我急急迴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人在我後背劈了一刀,隻是很神奇,我感覺不到多大的疼痛,仿佛隻是被人指甲撓了一下一般。


    看哥及時出現救了我,把那人逼退,衝我大吼,“大爺的!你嚇傻啦!”


    我被他當頭棒喝,猛然醒過來,從自己的封閉的精神世界,拉扯迴這個瘋狂的世界。


    “看哥,我殺人了。”我滿臉痛苦地看著他。


    “沒事,沒人知道是你殺的。”看哥對我咧嘴一笑。


    我點了點頭,驀然看到看哥後麵有人衝過來,我趕緊推開看哥,握刀衝了過去。


    這一戰毫無疑問地是我們贏了,他們上當了,也大意了,沒有想到我們是專門挖一個坑等著他們跳,全軍出動,比他們要多出一半,他們被打得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


    但是他們絕地反擊的鋒芒也不是說著笑的,我們被他砍傷了二十幾個弟兄,甚至有兩個弟兄,當場就被做死了!


    人在瀕臨絕望的時候,能夠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這個哀兵必勝是一個道理,他們大部分知道要輸了,瘋了一般想突圍,拚著挨上幾刀也要突圍。在這個時候,活命才是硬道理!


    到最後,他們突圍了四十多個人,隻留下十來個走不了的倒黴蛋做了俘虜。


    我們這邊有兄弟掛了,他們那邊也一樣;我們掛了兩個,他們掛了六個,加起來一共八個。也就是說,今天晚上,有八個人永遠永遠地迴不了家……


    看到這遍地的狼藉,還有到處的鮮血,我沒有一點勝利的喜悅,相反,我的心情很沉重。


    這種感覺簡直無法用言語言傳,特別那人臨死之前的眼神,如同附骨之疽,滲入了我的腦海靈魂,讓我甩脫不開,一閉上就是他那雙駭人心神的眼神。


    看哥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沉聲道:“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我出道這麽多年,手底下的人命,沒有十條也有八條,你不用想太多。這是他該死,從他拿起刀的那一刻,他就應該有被砍死的覺悟。”


    我無力地閉上眼睛,辛苦地深唿吸一口,感覺肺有點痛,嗬嗬,現在的我,居然連唿吸都變得奢侈了。


    “嗯!看哥放心,我沒事!是啊,是他找死,可不管我的事!”我如此口是心非地說著。


    深唿吸了三口氣,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嘿嘿一笑。


    東子受傷了,曹翔受傷了,連陳誌南都受傷了。今晚這一戰真的打得太厲害了,縱觀全場,就沒有一個沒掛彩的人。


    我挨了四刀,都沒在要害,隻是有點痛,流點血的事,休養一些天就恢複過來了。


    但是我心理上受到的影響,遠遠比生理上要來得深刻!


    清點了一下,尼瑪張三北這狗日的居然沒在現場,來的全是他的小弟,他這條毒蛇不知道躲到那個角落裏觀戰起來了!


    尼瑪,好狡猾的張三北!


    不過也不賴,今晚是我們完勝了,又陰了張三北一次,而且這一次對他造成的傷害,可遠比上次捅他總部來得厲害。


    這一次,可就真的把張三北打痛了。


    狼頭和鐵虎的鬥爭,至今為止,狼頭已經贏了兩個迴合,士氣達到了很高的高度。照這樣發展下去,張三北必敗無疑!看哥就是看哥,他五年前能把張三北從九街趕出去,那麽就說明了,他不會比張三北差,極有可能五年之後,張三北還是他的手下敗將。但是真的事實如此嗎?我不知道,因為我並不是能預知將來的上帝。


    十幾個俘虜被綁在一起,看哥滿臉的紅光,因為這樣意味著,能向張三北敲詐一筆錢。


    “哈哈,三北老弟,怎麽今晚你這麽夠意思,送幾十個人給老子塞牙縫啊。”


    看哥十分得瑟地笑著,而且他還直接開了揚聲器,讓所有人都能聽到。


    電話裏頭傳來張三北陰沉的聲音。


    “梁胖,你很好,我他媽又被你陰了一次!”


    “我陰你娘個爛逼!”看哥破口大罵,“你他媽要臉不要臉,居然威脅我的人,給你做臥底!我他媽就將計就計陰你一次,有本事你就過來和老子單挑!”


    “廢話少說,放了我這十幾個兄弟,我和你光明正大一戰。”


    “我放你娘個臭逼!”看哥再罵,“一個十萬,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不然的話!老子全部扔去喂鯊魚!”


    我草,聽到看哥這話,我都嚇了一跳,一人十萬,這裏十五個人,那就是一百五十萬了啊尼瑪,真是獅子大開口。


    果然,張三北不可能答應,他怒罵:“放屁!我他媽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看哥笑了,扯過一個俘虜的頭發,拿過東子手上的鐵棍,一棍毆在那人的大腿上,哢嚓一聲,直接就斷了。俘虜發出淒厲的慘叫,傳入電話裏麵。


    “三北哥,救我!救我!”


    俘虜對著電話大聲求饒。


    “草!梁胖,你他媽真夠卑鄙,我操你麻痹!”張三北這個笑麵虎被看哥氣著了。


    “一句話,給還是不給?!”看哥下最後通牒。


    張三北沉默了一下,然後居然反常地奸笑起來,“賴明這個反骨仔,我抓了他的老婆和兒子,居然也敢背叛我,哼哼!梁胖,如果你不放人,我現在就叫人輪了他老婆,把他兒子的手指全部砍斷!”


    在一旁的賴明聽到這句話,立刻臉色就煞白了,撲通一聲跪倒在看哥麵前,苦苦哀求,“看哥!看哥!救救我老婆兒子,我求你了!”


    接著,他居然當場給看哥磕起頭來!


    看哥的臉色陰了下來……


    什麽江湖道義,什麽臉皮廉恥,在張三北麵前,那他媽就是一坨屎!


    他拿賴明的老婆兒子來威脅別人為他做臥底就算了,現在居然卑鄙到繼續用賴明的老婆兒子來威脅看哥放人!


    說到不要臉,天下數張三北第一!


    看哥猶豫了,他的臉色陰沉得厲害,我們都在等著他做決定。


    賴明在地上不斷地叩頭,沒半分鍾,他的額頭就破皮了,鮮血和地上的沙塵粘在上麵,加上他那一臉痛苦哀求的表情,讓人看起來十分地可憐。


    看到賴明這麽緊張他的老婆兒子,我對他的印象好了一些,心裏倒是有點對他不忍起來了。


    但是如果用他的老婆兒子,來換這十五個俘虜的話,那麽就讓張三北的詭計得逞了,而且這樣也十分不值得,賴明隻是一個背叛過狼頭的反骨仔而已。可換另外一個角度說,看哥的這種做法就有些令兄弟們寒心了。


    狗日的張三北,他居然無恥到了這個地步!


    放與不放,這成了一個問題……


    其實如果是我的意願的話,我會選擇用這十五個俘虜來交換賴明的老婆和兒子,因為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賴明的悲劇。試想一下,如果桃桃或者女神被人抓住了,拿來威脅我,我不答應就輪了她們……次奧!我根本沒法想下去!


    然而我並不是看哥,我猜不透他的想法,也左右不了他的決定。


    在過了十幾秒之後,看哥一直沉默著,電話裏傳來張三北討厭的聲音,“怎麽樣啊梁胖子,想好了沒有,換,還是不換?我不信你敢對我那幫兄弟怎麽樣,但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輪了你兄弟老婆?”


    尼瑪張三北的聲音透露出一種欠揍的得瑟,好像把事情都掌握在了他手中一樣,太他媽令人不爽了。


    看哥臉色一變再變,賴明還跪在他麵前不斷地磕頭,他的額頭已經徹底磕爛了,那一聲一聲咚咚的磕頭聲,像一道催命符一樣地傳入大家的心裏。


    我掃看了周圍的弟兄們一眼,發現十個之中有八個都是一臉的冷漠,明顯就是賴明老婆兒子的生死不屑一顧,不支持交換這個方案。


    是啊,這是大家拚死拚活拚迴來的戰果,憑什麽換一個叛徒的家屬?他老婆兒子死活是他的事,管我們屌事啊,他背叛狼頭的事情沒打斷他的狗腿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再者說,我就不信張三北會狠到不顧十五個手下的死活,來和狼頭鬥。隻要他不敢鬥,那就拿錢過來贖,那可是一筆收入啊,好歹每個人也能分得個千八百了!而千八百已經能在九街馬馬虎虎地嫖上幾次了!


    剩下來了兩個人裏,有一個是冷眼旁觀的,另外一個才是和我這樣覺得賴明可憐的人。曹翔,東子,阿根,雄仔,寥寥幾個而已……


    人性,這就是人性。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隻要我過得好,管你是死是活?我他媽又不是救世主!


    曹翔和我是一類人,而且他城府沒我深,從表情就能看出他想為賴明出頭,那種便秘一樣的表情十分地明顯。


    終於,他忍不住了,站出來說話,“看哥,我覺得我們不能這麽自私……”


    “翔子!”我趕緊喝住他,大步走到他麵前,拉住他,一邊給他打眼色一邊說道:“看哥說話哪裏輪到你插嘴!?”


    他欲言不言,知道我是為他好,最後頹廢地歎了一聲,以大局為重了。


    我們都還有一腔熱血,還有起碼憐憫心,但是像陳誌南這些人,已經徹底喪失了善良和憐憫,和我們不是一路人……是吧,或許有一天,我和曹翔也會‘進化’成他們這種人,冷漠,自私,眼裏隻有錢……


    看哥說話了,“張三北,你是不是吃死了我會和你交換?”


    聽到看哥這句話,我心裏猛地一跳,想到了些什麽,吃驚地看著看哥。


    然而張三北顯然也是猜到了看哥的想法,他直接把電話放到賴明老婆嘴邊,立刻就傳來賴明老婆淒涼的聲音,“老公救我老公!他們都是畜生!他們說話不算話!他們想輪我,還想砍小易的手指!就我們啊老公……”


    接著,又傳來賴明小兒子稚嫩的聲音,“爸爸,爸爸,嗚嗚……我要迴家……我要迴家,他們都是壞蛋……”


    張三北的聲音重新傳出來:“別以為我鬧著玩的!我三十個兄弟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輪了姓賴的老婆了,嘿嘿嘿!”


    賴明本來就蒼白的臉色,就更加地蒼白了,臉上一片驚恐和哀求,磕頭也磕得更加積極了。


    看哥閉上了眼睛,深唿吸了一口氣,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做出了一個令大部分理所當然,小部分人吃驚寒心的事。


    “張三北,我沒想到你居然會蠢到這種程度,真以為摸準我脈門,想捏就捏,想打就打了?”看哥語氣冷得像冰,“你明天就等著給你十五個手下收屍吧!”


    啪,說完,他直接掛掉了電話。


    “動手,廢了這幫雜碎!”


    眼前發生了一幕令我難以接受的情景。


    十五個俘虜,被平均三個狼頭弟兄按住一個,按在地上,直接廢掉……


    慘叫,咆哮,變態的快樂,變態的歡唿,聲聲入耳。


    忽而一陣手機響鈴聲音,賴明的手機響了,本來已經無力癱瘓在地上的他,瞬間恢複了力氣,摸出手機,按下通話鍵。然而很快,這個電話把他的力量再次抽空,讓他暈死過去。


    電話裏傳來一個女人痛苦的哭聲,其中還夾帶著不止一個男人的狂笑聲,啪啪啪的聲音……


    這還不止,很快就又傳來他兒子撼人心神的慘叫聲,稚嫩的,才七八歲的慘叫聲……


    我閉上了眼睛,眼角流出兩滴眼淚,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舔一舔,會是什麽味道?是失望,是寒心,是頹廢,是悲歎,還是同情?


    是第一次,我對看哥這麽地失望,對狼頭這麽地失望,我甚至產生一種疲憊,我還有混下去的必要嗎?


    不如幹脆地找個機會和廖明豪同歸於盡了吧?


    心有點痛,有點喘不過氣,渾身的疲憊和厭惡瞬間如同潮水一樣湧上我的心頭,讓我好想馬上就地躺下睡一覺。


    賴明暈過去了,沒有人管他的死活,他此時此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狗!


    哈哈哈,朗朗乾坤,法治社會,豐衣足食,人不如狗,人不如狗啊!


    啊啊啊啊啊!!!


    我心裏不斷地呐喊,真的真的很難接受這樣一個冷漠的狼頭。


    從開始到現在,砍人,勾心鬥角,經曆生死和被誣陷,我都覺得能夠接受。但是現在,我就真的有些接受不了了。我感覺我和看哥他們並不是一類人了,他們才是真正的黑,而我隻是一個披著黑衣的正常人而已。


    “看哥,我有點累,先迴去了。”


    我用一種頹廢到了極點,勉強到了極點的狀態跟看哥說話。話說出口,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原來我累到了這個地步。


    “阿文你……覺得我,不夠道義是不是?”看哥感覺到了我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情緒變化,沉聲問。


    我本來想笑,但我發現居然笑出來了,想撒謊,也發現撒謊不起來了。


    “看哥,其實我們這樣做,對嗎?”我痛苦地看著他。


    看哥沉默,好一會兒過後,他才說,“我討厭背叛,如果換其他的弟兄,我不會這麽絕情。”


    這個答案令我舒服了那麽一丁點,但也隻是那麽一丁點而已。


    我走了,虛弱的靈魂拖著疲憊的軀體,行屍走肉一般地走迴家。和我一起迴去的,還是曹翔,這個我的同類。


    這點傷都不算什麽傷了,我草草包紮了一番,止住了血,上了點藥就算了,真正給我帶來創傷的,是心裏……


    今晚發生太多太多事情,對我造成的衝擊,僅次於廖明豪那天對我的侮辱。


    我失眠了,躺在床上,不斷地翻身,蓋被子踢被子,臉貼枕頭,臉離枕頭……我像一個吃了十杯高濃度咖啡的多動症小孩,在床上滾來滾去,從半夜兩點滾到淩晨五點……


    數不清我起了多少次床,上了多少次廁所,抽了多少根煙,我明明是很累很困的,但我偏偏睡不著,精神亢奮得很,這種巨大的反差,身體的煎熬,讓我有種想死的衝動!


    一閉上眼,就是昨晚的畫麵,對方絕望的表情,不甘的眼神,還有他那猙獰的死相。


    打心底,我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大,我太仁慈了,太善良了,我太另類了!


    我是睜著眼睛看著今天第一縷陽光射到房間裏的,因為我不敢閉眼,隻要一閉上眼,那各種恐怖的畫麵,便如同魔鬼一般侵入我的腦海,侵蝕我的靈魂,我根本受不了這種煎熬。


    望著鏡子裏麵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物件,我哈哈大笑,神經病一樣地大笑,笑了幾聲,把小舒老師吵醒了,我走出來,嚇了她一跳,看到鬼一樣地看著我,卻不問是發生了什麽事,也這麽地冷漠。


    早上九點,我給女神打電話了,實在是熬不住了,我想要找一個發泄口,或者說是一個能給我安全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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