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地上躺了三分鍾,恢複了點體力,還能再挨看哥兩個拳頭,大吼一聲,重新站了起來。


    “啊!”我站起來,狠狠捶了捶有些發悶的胸口,呸的一下吐出一口帶著點血絲的口水,然後雙目緊緊地盯著看哥,很兇狠說道:“看哥,來吧!讓我看看你的拳頭到底有多重!”


    看哥嗬嗬一笑,點頭說了一聲好,然後又對我招招手,示意還是讓我先出招。


    我也不客氣了,因為我知道自己完全不是看哥的對手,看看自己能在看哥手下撐得多久。


    其實我也瘋了,也想發泄一下心中鬱悶,大仇未報,感情糾紛,還有家裏時刻盼著我迴家看望的老父老母,這都讓我這些天來產生了一種無形的鬱悶。


    雖然說我已經出來混了,而且還有幸做到了堂主的位置,不是一般的街頭小混混,但我每當深夜想起的時候,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害怕,從一個平淡生活的大學生,一下變成一個混子,要砍人看場子,還要和人勾心鬥角,很有可能就是跌入萬劫不複之地,那種無力,真的會令人恐懼。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被仇恨催化到了兇殘,無畏無懼的地步,但真正到了夜深人靜,審問自己靈魂深處的時候,原來我才發現,自己還不夠勇敢,還會害怕。


    人的心力都是有限的,特別是對感情這一方麵,久了,就慢慢地平淡了。仇恨是個很可怕的東西,當我被高帥富踩在腳底的那一刻,真的恨不得殺了他,那種恨意無邊無際,填滿我的胸腔靈魂。但時間一長,我的膽子就慢慢地小了,我忽然變的怕死起來,我不敢再一刀就把高帥富捅死,義無反顧和他同歸於盡了。


    但不能說我對他的仇恨就減少了,而是經受時間的衝刷,我沸騰的血已經漸漸地冷下來了,不會當麵見到他會忍不住要失控。


    愛情也是如此,兩個在一起的人,時間長了,熱情就會慢慢地淡下來,不知不覺中激情浪漫變成了粗茶淡飯,天長地久的親情。


    這是人的天性,和性格無關。


    我鬆了鬆筋,扭脖子踢腿,熱身幾下,活動了手腳,然後就開始對看哥出招。


    看哥沒還手,他就不斷地退後避開,輕鬆地避開我的攻擊,偶爾會挨上幾拳,但都不影響發揮,落到他身上時,已經被他卸掉了大部分的力。


    然而,很讓我驚訝的是,本來看哥能很輕鬆避開的一拳,他居然沒避開,被我一下狠狠地擊在他臉上!


    我有些愕然,停下來沒再攻擊,看著他,“看哥你沒事吧?”


    看哥甩了甩頭,中了我這一拳,即便是戴了護具,肯定也是很暈的,他搖頭哈哈大笑:“痛快!好他媽痛快!來!再來,讓哥哥看你幾斤幾兩!”


    我笑了,知道了些什麽,點點頭,然後使盡全力,更加賣力地向他進攻。


    “那你得小心了,兄弟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再次進攻……


    我盡管身體已經很疲勞了,但精神卻是很亢奮,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不斷地對看哥進攻。


    看哥有意讓我,他發揮不到平時一半的實力,三分鍾沒到,他就被我打中臉部三拳,腹部中了五拳,胸口中了五拳,就是大腿都被掃踢了幾腳。


    我除了拳頭厲害外,腿功也不錯,平時有練過,能踢得很高,很有力量,把沙包踢得啪啪地響。


    砰!


    又是一拳,我揍在看哥的太陽穴上,即便是隔著拳套和護具,這一拳,都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


    看哥被我一拳擊倒了,轟然一聲倒在擂台上,我大驚失色,趕緊側跪在看哥麵前,輕輕搖了搖他的身體:“看哥,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我十分愧疚地說著。


    這一拳有多重,我比任何都清楚,有我巔峰時期的八成力量,能木板都打斷了,現在打在人的太陽穴上,即便是隔著拳套和護具,但那種強烈的震蕩,也不是人體所能承受的。看哥雖然猛,但他的身體弱點並不會比常人強多少。


    “我……草!阿文你大爺的,這一拳可真他娘重啊,真的想整死哥哥了?”看哥睜開眼睛,吐出一口血水。


    我苦笑著:“看哥你活該,誰叫你讓我。”


    看哥今天不在狀態,臉上就差沒寫著我有心事四個字了。


    “來,扶我起來,好久沒這麽挨揍過了,真爽。”看哥笑道。


    我把他扶起來,他雖然是走路都有些晃蕩,但心情已經好了許多,被我這麽一揍,好像出了氣,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了。


    看哥的身體還是很彪悍的,休息過十多分鍾,就活蹦亂跳了,拉著我去大排檔喝酒。


    啥都沒說,直接就點了一打啤酒,三十串羊肉串,六個雞腿,外加一些零雜的雞柳牛雜什麽的。


    “來,幹了這瓶!”看哥直接牙齒一咬,就把瓶蓋咬掉,對我碰杯,開始咕嚕咕嚕地幹酒。


    空腹喝酒是傷身的,剛才出了一身汗,我體力消耗了九成,肚子餓得要死,但看哥要喝,我也隻有舍命陪君子。反正今晚我就是陪看哥瘋來了,他就是要我陪遊長江,我也得陪他去了。


    唿……一口飲盡,亮透脾胃。


    很快,羊肉串就雞腿就弄好了,看哥不知道斯文是什麽玩意,直接就大口大口地咬,狼吞虎咽,餓鬼投胎似的。


    我也大口大口地吃,管他什麽幾把斯文好看呢,出來瘋狂,想怎麽吃就怎麽吃,不用管旁人鄙視的眼光。


    很快,這些吃的喝的都被我們兩個掃光了,其中有三分之二是看哥搞定的。我們又叫了一些,再接著幹。


    結果看哥喝高了,他醉眼朦朧起來,大聲說道:“阿文,你知道我今晚為什麽找你出來嗎?”


    我嗬嗬笑道:“想揍我來著唄。”


    “草。”看哥罵道:“我要想揍人的話,你今晚早就躺著了,還能現在這樣大口喝酒?”


    我嘿嘿傻笑。


    “那看哥你是失戀了,要找兄弟談心來了?”


    看哥又是一聲笑罵:“你看我像是那種人麽?早十幾年前,我就看破了,娘們嘛,不都那樣,隻要你有錢,什麽女人找不到,什麽失戀不失戀,我他媽最惡心這種人了!”


    我翻了翻白眼,頗為無語,看哥果然是禽獸中的戰鬥機。


    “那看哥你是想問我借錢?”我繼續開著玩笑,想開朗看哥沉悶的心情。


    看哥低頭沉思了一下,沒有笑,抬起頭來時,眼裏居然有了淚光!


    老天,我真的懷疑自己看錯了,像看哥這種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極品人渣,居然會流淚?


    馬上,我心裏一沉,能讓看哥這樣的,肯定就是很嚴重的事情了。


    “唉,我成真野種了。”


    良久,看哥幽幽一歎,幹掉杯中啤酒,說出這麽句不明不白的話。


    我不懂看哥這啥意思,什麽為之成真野種,難道他以前是假野種?不對,這扯遠了……我靜靜地看著他,靜等他吐露自己的心聲。當朋友不開心時,最好的方法就是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安靜地疏導他吐出自己的鬱悶。


    “記得還跟你說吧,我爹是濫賭鬼,被人砍死了,我娘很早就改嫁了,我很小的時候就是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野種。”看哥的聲音很平靜,但我聽起來卻有些心酸。


    “嗯。”我輕輕點頭。


    看哥繼續說:“我娘也不是個好婆娘,她這一改嫁,就再沒管過我了,我恨她。阿文,你不知道,沒爹沒娘是有多難過,在這個操蛋的社會裏,我做過乞丐,我跟野狗搶過飯吃,我……唉。”說完,看哥幽幽一歎:“啊,老天真他媽不公平啊。”


    這最後一句話我深有體會,點點頭,老天從來都不公平。


    “狼頭是我創的,一把西瓜刀拚了十幾年,終於拚出個人樣,錢有了,女人也有了,也做上老大了。可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前兩年,我迴去東北找我那改嫁的老娘了,她還在,沒死成,不過日子卻過得不好,有一頓沒一頓的,又黑又瘦,還惹了一身病。我把她接過來了,當觀音一樣供著,好飯吃著,好衣服穿著,好屋子住著……”


    看哥眼神很朦朧,很深邃很遙遠,在陷入了自己的迴憶世界中,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清醒著,但我確定,他這話一分不假。


    “孤身漂泊了這麽多年,終於有個可以迴的家,有個叫我兒子的老娘了,這個感覺挺好。”看哥臉上露出最單純的笑。


    看到他這種孩童一般的笑,我忽然很揪心,有種想哭的衝動,很想告訴看哥,如果你願意,我就是你的親弟弟。


    原來看哥一直,都過得這麽難,旁人見他風風光光,走到哪裏都有人叫大哥,卻不知道他內心是受過這麽多的創傷,不知道他是一路怎麽走過來的。


    我忽然知道為什麽看哥一直對梁健和陳誌南這幫攪屎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因為他實在太重情義,不到迫不得已,實在不想破壞這份曾經的兄弟情義。


    “可是,昨天,她死了,我的老娘,她死了,我又變孤身一人了……”


    看哥說著,這個鐵一般的男人,居然留下了大滴大滴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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