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孚快給我過來,學兵法了!”


    須發斑駁的男子在房子裏麵大聲喊著,引得周圍的兵戶一陣大笑:“快去,快去,羅大將軍要交兵法了……小子,你這是要文武雙全啊!”


    八歲的小秦少孚,手中拿著一把木刀舞來舞去,施展著讓人不忍直視的刀法。本就不想去,聽到周圍的調笑後,更加不願了。


    “少孚!”


    直到裏麵的秦瑤喊了一聲,小秦少孚這才不甘不願的走了進去。有一些兵戶想湊進來聽聽,順便調笑,但都被羅大壯趕了出去。


    “今天學點不同以往的!”


    羅大壯架起了一張地圖,地圖胡亂潦草,一看就直到出自他老人家自己之手。


    “我想到了一個能一舉殲滅北方敵人,絕北方敵患至少三十年的辦法,現在就教給你!”


    “那我學了幹嘛?”秦少孚立刻嚷嚷道:“就該讓他們一路打下來,破了銅陵關,再破了京城,打的大寒朝四分五裂才好。”


    “砰!”


    話音未落,腦袋上就被敲了一下,羅大壯一臉怒意:“你這什麽狗屁想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以為大寒朝完了,你就能好過了嗎?”


    “反正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秦少孚撇了撇嘴:“還能壞到哪裏去?”


    “少孚!”


    躺在側屋床上的秦瑤喊了一聲:“至少現在的你還能在這發脾氣,如果真讓北方的人占領了這裏,你能有說話的機會都得感恩……好好學!”


    “娘!”秦少孚噘著嘴:“我覺得練好武功就好了,隻要夠強大,多少人都不是我對手,何必學什麽兵法。”


    “舉劍隻可敵一人,兵法才是萬人敵!”秦瑤很嚴肅的說道:“聽娘的,好好學!”


    秦少孚無奈,隻能老老實實坐好。


    “兵法有三要,天時地利人和!雖然傳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但隻是片麵之言,不代表任何時候。在真正的天威麵前,人力有時窮!”


    羅大壯指了指地圖一側:“這裏叫鹿河穀,兩側都是石壁矮山,西部是塔裏河,東部是蟠龍江,因為地形緣故,兩條河在這一段如同地上河,一旦將河堤掘了,水流洶湧而下,隻要一個時辰,就能把鹿河穀化作一個大湖。”


    “北方的遊牧民族不善水,如果能將北方的敵人引進這個地方,然後水攻,必然一舉殲敵,絕後患三十年以上。”


    說完後極為得意,似乎在等著少年的崇拜。


    可秦少孚此刻心中滿是怨言,如何會服,雞蛋裏麵挑石頭的事情,他也會幹。


    窮搜腦袋片刻後,便是大聲嚷道:“你這不行,兩側都是石壁矮山,肯定很難掘開。”


    羅大壯似乎早已想到,微微一笑:“我多派些人就是。”


    秦少孚撇了撇嘴:“你又不是將軍,憑什麽多派人啊!”


    “砰!”


    話音一落,腦袋上又被敲了一下,羅大壯大聲吼道:“那你爭取去當將軍,你給我多派人去。”


    “老頭子,你這是以大欺小,非君子所為!”


    秦少孚捂著腦袋叫苦不迭:“你前些天還教我,北地人有信鷹巫師,在他們麵前,我們沒有情報優勢,他能清楚的看到那裏有很多人。人家又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你想幹什麽,還會眼巴巴的去送死嗎?”


    羅大壯一愣,隨即便看著地圖不說話了。


    等了片刻見沒有動靜,娘親又睡著了,秦少孚便躡手躡腳跑了出去。


    半年後……


    “小兔崽子,老子想到辦法了!”


    羅大壯將秦少孚抓進放中坐好,架好地圖後說道:“琅山有一脈精通雜家,會做轟天雷,能爆發極大的威力。這樣隻需兩千多人去布置轟天雷,就能炸毀山壁。”


    “而且我還實地去探查過了,兩條河都有一段石壁堅挺,猶如懸崖。上邊有很多地方適合放轟天雷,隻要引爆,就會產生可怕的坍塌。江水瞬間宣泄,比我之前想的效果還要恐怖。”


    “隻要能引他們進入鹿河穀中斷,就算北方輕騎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跑出來。“


    秦少孚早有準備,嘿嘿一笑:“那怎麽把他們引過去呢?據我所知,北地的人南下劫掠,從來不走那個方向。小隊人馬誘敵,吸引不了他們,若是大軍作戰潰退誘敵,天知道要死多少人,也虧不起。”


    “呃!”


    羅大壯又是看著地圖思索起來,秦少孚則是跑去照顧咳嗽的娘親了。


    一年半後……


    白雪飄飄,羅大壯將在簡易靈堂前跪了一晚的秦少孚抱緊了房中。


    凍僵的他漸漸複蘇,愣愣的看著屋頂許久,突然開口說道:“老頭子,我有個辦法可以幫你把北地的敵人引進鹿河穀!”


    “啊!”


    羅大壯一愣,伸手摸了摸秦少孚的腦袋,懷疑這家夥是不是發燒了,居然說胡話了。


    “我很清醒!”秦少孚說道:“我真的想到了。“


    “我也想過了!“羅大壯歎息一聲:”太難了,就算戰敗潰軍引誘,他們也不會進去。他們的目的是錢財物質,殺人隻是其次。對於他們而言,冒這種險不值得!“


    “一般的潰軍當然不值得!“秦少孚艱難的笑笑:”但如果是銅陵關的神將家族呢?如果能將這些家夥俘虜,我相信大寒朝很願意出大價錢贖迴來。我們知道,北地的人肯定也知道。“


    “而且他們肯定認為我們不可能用神將家族的人做誘餌,一地的人就是一地的錢,他們肯定忍不住的。“


    羅大壯立刻驚聲道:“你怎麽可以這麽想,你也姓秦!“


    “我恨自己一定要姓秦,我恨不能他們都死絕,一個不剩,斷子絕孫!“


    秦少孚一字一句,如杜鵑啼血,恨意瀟瀟。


    兩年後……


    “秦少孚,我想了想,這個事情還是得完善。“


    羅大壯又是架起了地圖。


    秦少孚卻是不為所動,冷冷道:“老頭子,教我內功心法吧,我想突破。就算沒有神武魂,如果有朝一日能武道通玄,一樣能成為強者,一樣能離開這裏!“


    “休想,如果學好兵法了,我可以考慮下!“


    羅大壯也不為所動,指著地圖說道:“暫時想不到什麽辦法引他們進去,隻能就假設他們上當了。那麽從銅陵關南下,到鹿河穀,以他們的速度,大概是一個月……我們可以在這裏這樣……“


    “如果是春天,地麵鬆軟,還有泥沼,他們的行進速度肯定會變慢。“


    秦少孚提醒一句就走了出去,留下老頭子一個人深思。


    又半年後……


    “秦少孚,告訴你,我已經算好一切了。”羅大壯神秘一笑:“我在兩個地方建了木屋,床下麵挖了地窖,用了琅山的法子保持幹燥,還托人在他們那買了很多轟天雷,在地窖裏麵藏好,隻等時機一來,就可以執行……”


    秦少孚毫無興趣模樣,不鹹不淡:“誘餌該用什麽速度前進,在哪裏開始,才能正好將目標引進去呢?走慢了,還沒進去就被抓了,走快了,就過了那段地方。如果停在中間等著,豬都知道是個陷阱了。”


    羅大壯再次陷入沉思。


    此後幾年,這樣的事情不斷的重複,羅大壯以超乎尋常的毅力不斷的去完善計劃,而秦少孚也本著雞蛋裏麵挑骨頭的精神,不斷的挑剔。


    終於有一天,發現老頭子將各種細節都一一完善了,秦少孚也拋出了最後的大招:“春天地麵濕軟,並不適合大規模騎兵作戰,北方的敵人都是懸在秋天才來的,就算我們能把神將家族騙出去當誘餌,敵人也不會來!”


    “再說了,你看看你的計劃,要有至少三千以上的人給你指揮,而且完全聽從。有身份足夠珍貴的人給你作誘餌,要北方的敵人在一個不適合他們作戰的季節南下,要行進速度一步都不出錯……太多這樣的必要東西了。一個環節出錯,就沒了。”


    “要同時滿足這麽多條件,除非老天幫你!不然到你死的那天都不可能看到!”


    “啪!”


    腦袋上又挨了一下,羅大壯氣唿唿的吼道:“老子看不到,你就代替我看。我們是炎黃子孫,天不助我們助誰?”


    ……


    迴想著曾經的這一切,秦少孚透過光影看著四周水中的情況,看著那些人和馬在水中掙紮,一個個僵硬,一個個吐出胸中的最後一口氣,朝水底慢慢落去。


    挑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一次次雞蛋裏麵挑骨頭,那意味著必須要熟悉所有的事情,甚至還要比製定者想的更多更全麵。


    這麽多年來下來,在羅大壯的荼毒下,他已經將那個所謂的計劃牢記在心中。最完美的那一天,羅大壯興奮的聲音中,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每一個停頓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時至今日,終於做了。


    脫下了黃金甲,秦少孚慢慢浮出水麵,站在一塊飄過來的木板上,環顧四周,聽著無數的哀嚎,感受著那股濃濃的,生命對於天地的恐懼之意,仰天長嘯。


    天威不可擋,人力有時窮!


    老頭子,我幫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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