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爭奪已經來到白熱化的地步,而何一諾卻始終靜觀其變。此一次穹頂之風的出現,共有七十二級台階,而如今踏入最高的乃是一幻劫一境的老道。


    他在第二十二層處停下了腳步,待他出來之時,整個人的氣質煥然一新,更有如入出塵之境,他帶著難掩的興奮與激昂離開了此地。


    此外還有一人,乃是一妙齡女子,約莫十七八,隻不過其修為已經來到了幻境第一步巔峰幻神一境,莫說旁人,便是修為尋常的穆冰語也能夠看出其修為內斂,天資絕佳,故而在那老道之後她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目標。


    多數幻境一下的旁觀者皆在猜測她是否能夠打破那老道所保持的記錄,此外還有多數修為低下的修士欲抓住時機,拜其為師,故而無形之中,人們便對她充滿了期待。


    而她也不負眾望,似不費吹灰之力便踏上了十級台階,而後一鼓作氣,竟再次連踏十級,來到了第二十層處。


    下方人群瞬間瞠目結舌,而後爆發處一陣嘩然,邁上二十層在他們的意料之中,而這個速度卻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片刻之後,竟傳出了陣陣喝彩聲,仿佛他們也想看到修道之人在穹頂之風內的極限到底是多少。


    然而,外界的嘈雜此刻傳入她的耳中卻顯得格外的刺耳,此刻心中叫苦不迭,方才的急速攀升嚴重透支了她的修為,甚至在踏上第二十級台階的時候意識竟出現了片刻的恍惚。


    她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吞下,停留在二十層,調整氣息,醞釀著下一次的突破。


    而她心中亦是清楚,自進入二十層她便感受到體內修為的變化,乃至意誌的變化,如修為中的汙濁被淨化一般,隻留下精華,此刻她自詡,同階乃至同階之下已是難逢敵手,故而這一份造化,說什麽也不能夠輕易放棄。


    而隨著她的停滯,下方人便開始議論紛紛,甚至有些人發出了陣陣的嘲笑聲,稱道方才的急速攀升不過是嘩眾取寵而已,不是其真正的水平,如今若是在強行往上,隻能是落得被穹頂之風誅殺的結局。


    然而就在質疑聲傳出的片刻後,女子竟然再一次邁開腳步,踏上了地二十一層台階,而後在片刻的調節之後,又邁上了地二十二層台階,已與那老者齊平。而這似乎還未達到她的上限。


    這一刻,所有人皆啞然,而當她邁上第二十三層台階的時候,短暫的沉默化成了經久不息的喝彩。


    而此刻身處其中的她卻在強行壓製著心中翻滾不息的道法紊流,此刻在穹風的幹擾之下,他原本體內的修為道法化作一根根細針遊絲鑽入她全身的各個經脈,反噬著殘存在體內的原本屬於自己的道法。


    然而她雖竭力壓製,卻徒勞無功,甚至連丹藥的力量也被蠶食,這一刻,她後悔方才踏出的那一步,一步便是一生的轉折,下一刻,她口吐鮮血,意識模糊,身軀便修為反噬,在穹頂之風中化作一團血霧。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股聞之欲吐的血腥氣味撲鼻而來,眾人瞠目結舌,而後麵麵相窺,惋惜的搖了搖頭,而飄散在穹頂之風下方血流成河的慘狀,讓所有人對它的膜拜與渴望重新變成了敬畏。


    穹頂之風漸漸的開始自上而下,虛化消散,人群也開始四散開去,眾生百態,此刻各懷心緒。


    而就在這時,何一諾離開穆冰語,來到了穹頂之風下,緩緩進入其中,而穹頂之風似隨著他的進入,竟然再次凝實,重新歸位!


    也不知道是誰先喚出了聲,所有人皆駐足迴看,隔著層層飛雪,隱約中他們發現穹頂之風中有一個人的身影,正在一步一步的向上踏去,速度平緩,步伐穩健,沒有任何的誇張,任何的造作,就這樣一步一步,不曾停留。


    一層,兩層,,,二十層,二十一層,,,三十層,三十一層,,,四十層,四十一層,,,


    平靜而又波瀾不驚的舉動,一步一個腳印,卻讓所有人屏住了唿吸,沒有喝彩,沒有嘲笑,更沒有質疑,隻有永久的沉默,唯怕一聲嘈雜驚擾了這波瀾平靜的一幕。


    何一諾闊步其中,如履平地,這裏的一切對他來說已經沒有那麽的陌生。當年的滅生之海,風瓊宗,何一諾曾經在風穹之中完成了修為的升華與蛻變,獲得了穹風的庇護。


    他不知曉這穹頂之風與滅生之海的風穹有何關聯,但是此刻他走在其中在穹風的融合滲透下,沒有絲毫的阻礙。而穹頂之風便如風穹的升級版,它不僅能夠給予修為的精進,而且還能夠洗滌人的心靈與意誌,喚醒被塵埃掩埋的神智,一如此刻的何一諾!


    而隨著何一諾步伐不斷的邁進,穹頂之風爆發了最為華麗的光芒,將夜幕籠罩下的天空點綴的璀璨奪目,雪舞妖嬈,延伸數萬裏。


    五十層,五十一層,,,六十層,六十一層,,,七十層,七十一層,七十二層!!!穹頂之風被一片華光覆蓋,一時之間耀眼奪目,讓人側目,所有的一切皆消失在視野中。


    與此同時,天罡紀元處,天道十三生相中屬於何一諾的那個忽睜開雙目,他們曾被奪取的靈魂,沉睡的意誌,在這一刻同時蘇醒。


    穆冰語愣在原地,這一刻,他忽察覺有一隻手拉住了自己的右手,待她雙目適應,發現那是何一諾的臉龐,一如當年那般熟悉,隻不過卻更多了幾分滄桑。


    “走,我們離開這個地方!”何一諾看著穆冰語,柔聲道。


    穆冰語點了點頭,這一刻,她有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不再那般孤獨與無助,一如當年在往生界的那個生死時刻。


    二人悄無聲息的離開,隻留下身後充滿期待的人群。


    寒風漸止,海浪漸息,遠離嘈雜的人群,遠離喧囂,與落雪相伴,與天地同行,獲得內心的純潔與安寧。


    何一諾與穆冰語重新迴到了河畔村的後山之巔,夜已放晴,月明星稀,白雪皚皚,小村中透出點點星火,一片祥和。


    “冰語,你可知當年這裏發生了什麽樣的變故?為何村落會便成那般慘狀?”何一諾經過穹頂之風的洗禮,此刻早已尋迴自我,內心波瀾不驚,隻不過當提及當年一事的時候卻依舊是心中一痛。


    先人有雲,大徹大悟方能看穿一切,放得始終。隻是世事滄桑,與世浮沉,卻怎抵得上心中那頃刻微光,看穿,誰又能看得穿?


    穆冰語聞言,神色暗淡,搖了搖頭,“當日你離開之後數日我便也離開,而後數年未曾迴到此地,卻不曾想到竟會發生如此突變。”


    “你當年離開之時,可有發現有何異常?”何一諾麵色凝重,事發至今,卻無絲毫線索。


    穆冰語迴憶了片刻,看向他,再次搖了搖頭,何一諾麵上有失望閃過,然片刻之後,穆冰語忽想起了什麽,“一諾,我給你看樣東西。”


    何一諾見她從衣袖中取出一捆紮完好的棕色小布袋,她打開布袋,露出了其中黑色粉砂狀之物,若不仔細查看,便能將其誤認為是尋常的灰土。然而這看似不顯眼的黑色粉砂卻隱隱透出一股怪力,這股怪異的力量即便是何一諾也不曾遇過。


    何一諾將手探進布袋,觸手處隻若普通的砂粉,並無絲毫異狀。


    “我不知曉河畔村慘案究竟發生在我走後多久,但是當時我離開的時候,曾在距河畔村十裏處的山水亭發現了這些東西,當時隻是一時好奇便收集了些,不知道這些東西與河畔村的慘案是否有關聯?”


    何一諾聞言,思索了片刻,卻無絲毫的頭緒,隻不過如今已看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而他有一種莫名的預感,這一切的源頭應隱藏在後生之地西方的那些未知的大陸,未知的世界裏,甚至更遠的,來自於永生之地!


    “一諾,一諾,,”穆冰語看著有些愣愣出神的何一諾,打斷道。


    何一諾迴過了神,看向穆冰語,卻發現她的麵上似泛起了一陣紅暈,一瞬間竟變得有些羞澀,他心中知曉,隻是轉而問道“冰語,這麽多年來,你找到那個人了嗎?一定找的很辛苦吧?”


    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卻讓穆冰語滯了一下,片刻後,竟羞澀的低下了頭,輕聲低語道“沒有,可能是我一直沒有認出他吧。”


    而後她抬頭偷偷的看向何一諾的臉龐,當發現何一諾亦是看向她的時候,這一次卻沒有再躲避他的目光,她希望她的目中能再次浮現出那個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眼神。


    隻是,何一諾透過她的雙眸,看到的卻不是自己的麵容,而是隱藏在那張亂魔麵具下的那種眼神,而這一刻,他明白,或許她對於自己,亦或是對於那張麵具下的自己,也許隻是一種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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