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還未等少年緩過神,女子卻再次取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朝他身前推了過來,少年見狀,似倒吸了口氣,再也把持不住,將三錠金子快速的收起放入衣袋,而後在女子耳畔低聲私語幾句,便兀自離開。


    翌日,女子來到村落外,她閉上眼似在感受著什麽,而後雙目睜開,明眸之中似閃過一份莫名的思緒,她快步進入村中,她的方向赫然乃是村中的那片禁地!


    村民見狀便欲上前阻攔,告誡其內極度危險,隻是她卻絲毫不理會,村民勸阻未果,隻能在禁地之外遠遠的觀望著這一切,目中似流露出一份擔憂與惋惜。


    女子來到那處房屋的廢墟處,玉手一揮,瞬間撥開了堆積在一起的瓦礫泥土,露出了其中被掩埋的一具屍體,還有屍體旁邊五具被衣物包裹的幹屍,無序放置,麵上依舊可見的有一份深深的恐懼與絕望。


    女子來到屍體旁,輕輕的拂去了他麵上的塵土。而當女子見到他真容的那一刻,麵上忽出現了一絲悵惘與哀傷,雙眸湧動,更有一絲淚光浸潤眼眶。


    多少年的時光帶來了歲月的滄桑,改變了一生的光華,那份羈絆,那份執著是否會隨著滄海桑田的變遷而塵埃落盡。


    女子將手放在了他的胸口,而讓她驚喜的是,她感受了心跳的律動與唿吸的起伏!


    “何一諾,冰語來接你迴家了!”話語中帶著一份哽咽。那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多年前湮沒在彎木山血池之中的何一諾,而那個女子不是別人,卻是穆冰語!


    穆冰語雙手掐訣,將何一諾的身軀帶離了此地,朝著河畔村的舊址前行。


    而在路途上,何一諾身上散發出的靈力吸引了不少修道人士,其中不乏心存不軌者,覬覦著這些靈力,欲伺機下*奪。


    然而,如今的穆冰語已非當年那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她修為突飛猛進,更有劫陽護身,一路上為非作歹者皆被其擊退。在經曆數日漫長旅途之後,他們終於是重新迴到了河畔村。


    穆冰語在村落的邊緣處,搭建了一處簡易茅舍,依山傍水,就這般一直陪伴著何一諾。她不知道是因為什麽讓她如此執著,或許是當年望月大劫中的救命之恩,又或許是這麽多年他對於自己的照顧,而屬於自己心中的那份羈絆如今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早已漸漸淡忘。


    他們兩人入住河畔村一事很快便傳開,村民先是好奇,但很快便接納了他們,而後紛紛給穆冰語送上幫助,這裏的民風從未改變,依舊是那般淳樸,寬厚。


    穆冰語從與他們相處過程中漸漸了解到當年她離開河畔村後所發生的一些事,以及多年之後河畔村的重建。


    其中有大部分的村民曾是被強匪所逼,流落至此。而每念及此,他們的麵上皆是充滿激動,目中更有一份虔誠。


    他們曾經被強匪逼迫,一路追殺,親朋好友皆慘遭毒手。後來他們一路逃亡,顛沛流離至如今河畔村的位置,然盡管如此,強匪卻依舊步步緊逼欲趕盡殺絕!


    而他們背靠大山,退無可退,已是待宰羔羊。然就在他們絕望之時,經過了大山下的一處墓塚。歲月沉積,時光變遷,墓碑之上已經落下了深深的印記,塵埃侵蝕,已經將墓碑銘文逐漸埋沒,可是這裏的一切卻無半分殘缺,雖無人打掃,卻如被庇佑。


    就在強匪大刀落下之際,他們猖狂的笑容出現了一窒,大刀在砍向他們的那千鈞一刻,似感覺到有一隻無形的手掌硬生生的將大刀淩空握住,不再動彈絲毫。


    他們心中在慶幸之餘,卻依舊驚恐萬分,驚魂未定之際依舊不敢抬頭。


    強匪麵上笑容消失露出驚疑之色,而後揮刀第二次,第三次,卻依舊如此,而此刻他們的心中已是隱隱出現了一絲慌張。隻是殺戮的欲望驅使他們砍下了第四刀,然這一次,卻定格了他們的一生,就在他們揮刀下落的時候,墓塚之上閃過一道禁製之光,瞬間將強匪盡數粉碎,甚至連他們手中的大刀也化為灰末。


    後來他們就定居在此地,並逐漸壯大繁盛,而後山墓塚也被他們視為聖地,雖不曾知曉此地埋葬何人,但是卻定期為其掃墓,添加香火,一直延續至今,並從墓碑銘文得知此地乃為河畔村。


    穆冰語與何一諾在河畔村一待就是三年,三年時光仿若匆匆,而何一諾卻依舊如植物人一般癱倒在床,相比於開始,除了眼睛已經睜開,便再無好轉。熱心的村民為何一諾製作了一個極為實用的輪椅,以方便穆冰語推著他四處走動。


    這一日,穆冰語帶著何一諾來到了後山之巔,他們一同眺望著這煥然一新的村落,心中不禁感慨萬分,唏噓不已。當年幾人一同在此處月夜飲酒暢聊人生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時光變遷,滄海桑田,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這數年而過,卻生死未卜。若他們依舊安在,會不會在某一個瞬間,也會像自己這般思戀著對方,迴憶著過往的種種。


    “一諾,你還記得這個地方嗎?還記得當年那些快樂的時光嗎?你看山下的那片墓塚,我在那道禁製上麵感受到了你的氣息。”穆冰語頓了頓,長歎了口氣,輕撫著他的肩膀,忽帶著些許悵惘道“你為這一切付出了太多太多,獨自承受了本不屬於你的那份痛苦,你所經曆的磨難或許對我來說一生都難以想象,我知道你累了,乏了,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覺,你放心吧,我會一直守在你的身旁,就在河畔村,一直等到你醒過來,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迴來!!”


    穆冰語的話語傳到何一諾的耳中,卻並未激起他絲毫的波瀾,他目光依舊呆滯如初,木訥地看著遠方。


    穆冰語麵上閃過一陣黯然與失望,卻終究隻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後她眺望遠方,目光似穿透過往,穿越無盡時空,來到那處曾經陪伴他們多年的地方,望月宗島嶼。


    她帶著一絲迷離說道“一諾,你還記得那個地方嗎,我帶你去看看可好?”穆冰語等待了片刻,卻無任何迴答,或許默認就代表應允吧。


    然就在他們欲離開後山之際,穆冰語的注意力忽被環繞在身旁的樹林所吸引,她來到了四棵並立而行的大樹旁,目光停留在那足有三尺粗的軀幹上,而上麵卻赫然刻有四行大字“不死不滅徒傷感,遁入輪迴得瀟灑,世間過往終不悔,醫道救人還複來。”


    這些大字如深深烙印在樹幹之上,隻是傷口處卻依舊呈現半新鮮狀,想來這些大字是不久之前才被刻上,手法遒勁,筆走龍蛇,卻透出濃濃的哀傷,與一份聲嘶力竭。


    穆冰語看著這些大字,在感受到那份淒涼的同時,又似有一隱而現的靈光閃過腦海。一瞬間,想要抓住,卻始終無法觸及,如雙手探入河水,能夠感受到水流的存在,卻始終握不住。


    “不死不滅徒傷感,,,”穆冰語反複的斟酌著這幾句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道,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我又是在摸索著什麽?


    她柳眉緊皺,片刻後,她將重點放在了最後一句話上,“醫道救人還複來!”而就在那須臾之間,如靈光乍現,她的目中閃過精光,麵上重新綻放出希望,口中自語道“不死醫!!!”


    穆冰語帶著何一諾離開後山,離開之際,她再次迴頭看向那四列大字,心中在驚喜之餘也多了幾分的疑惑,如果不死醫真的能夠醫治何一諾的話,那這些話究竟是誰刻下的?


    是夜,她便拜別村民,帶著何一諾離開了河畔村,前往不死醫的居所,淚竹林。


    而就在他們離開的那一夜,後山之上忽傳來了一陣優雅的旋律,似簫聲迴蕩天際,縈繞在整個河畔村,帶著時光的迷離,悠悠飄向遠方。


    月夜皎潔,星光迷離,兩個人行走在靜謐無聲的古道之上,卻顯得那般形單影隻。月明星稀,而星光卻把一切渲染的那麽朦朧,落寞的身影被拉住未知的遙遠,漫透了哀傷的眼眸,無助的向前蔓延。落葉片片離逝枝間,紛紛跌落眼前,走過四季輪迴,踏過千山萬水,如綢如緞碎落人間,此一刻,夜深人靜!


    他們就這般足足走了三日有餘,或禦空或徒步,穆冰語並未亟不可待,因為她明白,有時候希望越大,失望也便越大,倒不如這般慢慢的將思緒平複,平靜的迎接著即將到來的一切。


    五日後,他們終是來到了淚竹林,悠悠數載時光卻並未改變淚竹林的模樣,它依舊如此。而當年月嵐的一個血咒將不死醫困在淚竹林中不知多少個歲月,這麽多年過去,不知是否看透,又是否釋然,而這一刻,又不知誰才是狠心人,誰才是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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