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江府裏除了言九、裘婆婆和雲珠以外,便都是男子了,就連廚房裏燒火做飯的,亦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但那漢子人雖長得粗糙,做出來的飯菜卻是相當美味。


    據說,他曾經是京城最著名的酒樓醉如意裏的掌勺大廚,不知道江寒是用了什麽法子,竟把他騙到了這裏來。


    言九胡亂想著,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書房。


    沒多久,她就見楊七和秦木形色匆匆的離開了書房。


    言九起身,離開涼亭,向書房走去。


    她剛進屋,廚房裏送吃食的小廝也來了。小廝把吃食放在了書房中間的圓木桌幾上,而後便很有眼色的默默退了出去。


    兩碗熱騰騰的米粥,幾碟小菜,言九自顧自坐下扒了幾口粥後道:“江大哥,你也一起吧。”


    江寒遂也在桌幾旁坐下,開始喝粥。


    言九看著他,問道:“昨日把我擄走的人,江大哥可查出來是誰了?”


    江寒默了一下,道:“尚未。”


    言辭簡潔,他自幼便養成了寡言少語的性子,這麽多年來,除卻對言九幾人他能多說幾句話外,在外人眼裏江寒可謂是惜字如金的代表。


    言九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低下頭又喝了兩口粥,就了口小菜,而後又問道:“我的那枚玉佩,是不是找到來源了?”


    她問的像是漫不經心。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緊張,心跳已如擂鼓,她該慶幸江寒聽不到。言九垂下眼掩飾自己的緊張,又捧起粥碗,假裝繼續喝粥的樣子。她連看不敢看江寒一眼,深怕江寒一眼就能將她看透。


    然而江寒沒有看她,隻是放下手中的碗筷,放在桌幾上的左手食指微微屈起,輕輕的敲著桌麵,一下一下的,很有節奏。


    言九透過餘光瞧見,便知道他在想事情。


    這是江寒近兩年養成的習慣,自從坐上指揮使的位置,他每日裏要操心的事委實太多,初時此舉完全是為了計算他一天裏要做之事的多少,後來卻慢慢的養成了隻要遇到令他為難的事時便屈指敲東西的習慣。


    言九大著膽子悄悄的看了一眼江寒,他同十年前並沒有太大變化,隻是臉上的棱角更加硬朗俊逸,眼神比之十年前更加堅定。若是說不同,那便是江寒如今比之十年前多了一種迫人的氣勢。


    他身體的每一處似乎都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而沉默時的江寒更是將他身上的特質表現的淋漓盡致。


    言九心裏咯噔一下,直覺便是不好。她的臉埋的愈發深了,快要沾到碗裏的粥。


    江寒卻在這時突然看向了她,見狀即道:“你是要把碗也吃了?”


    言九一怔,慢吞吞的把碗放下,將整張臉露了出來,她有心想要說幾句俏皮話緩解一下氣氛,可是一想到江寒恐怕是已經知曉她的身份,她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她隻等著,等江寒告訴她答案。


    可江寒問完這一句,竟也不說話了。


    言九等了又等,卻隻等來一室寂靜。


    屋外風聲忽然大了,夜愈深,已過三更。


    江寒道:“我送你迴去。”竟是不打算再談玉佩的事。


    言九垂在袖籠裏的雙手不由握緊,眸光黯淡,江大哥如此顧左右而言他,怕是真的知曉了她的身份。她的心一沉,站起身來道:“不用了,我自己迴去便是。”


    說罷便抬腳走出了書房。


    江寒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歎了口氣,終是站起身追了上去。


    言九才剛從江寒的鳴風堂裏走出來,連院門口的台階都還未曾下上一個,身後的人就追了上來,“陳川去江南是查出了一些事情,不過還沒有最終確實。沒有確定的消息,我又何必告訴你。小九,你長大了,許多事都有了自己的想法,這本無可厚非。但你該相信我,當年既然把你抱了迴來,如今便不會做傷害你的事。隻要有我在一日,這江府就是你的家,玄字衛便是你的靠山。”


    他說話低低沉沉,語氣亦同往常沒什麽區別,但言九卻覺得他的話裏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味道。


    至少,是蠱惑了她的心。


    她不由停下了腳步,暗戳戳的想:去他的身世身份,江大哥都不點破,她又為何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就是裝迴傻又能怎麽樣?如此安慰了自己一番,言九才垂下眸,故作期艾的問道:“江大哥此言當真?”


    江寒道:“我何曾說過假話。”


    言九遂揚起嘴角,抬臉看他,笑嘻嘻的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江大哥找到了我的家人,一門心思想把我趕出去呢!”


    江寒失笑,摸了摸她的頭,“怎麽會,你多想了。”


    言九也照著他的樣子笑了起來,手一伸就摟住江寒的胳膊,“那江大哥送我迴去吧,這大晚上的,漆黑黑一片,小九還真有點兒害怕。”


    江寒頷首,把她的小心思盡收眼底,唇邊彎起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弧度。


    次日一早,江寒便命人將言九的玉佩還了迴來。


    言九接過玉佩戴在了白皙的脖子上,問道:“江大哥還說了什麽嗎?”


    小廝迴道:“九姑娘,其他的便無了,隻是今日一早指揮使特意囑咐了,他要外出幾日,這幾日裏九姑娘盡量不要外出。”


    言九聞言隻順口問了句:“為何,因什麽事要外出?”


    小廝搖頭,道不知。


    言九擺擺手,便讓他退下了。


    練了一套劍法,用完早膳,言九便去了隔間的小書房去練字。


    因玄字衛上任副使趙大人的關照,她七歲時便有幸能和趙副使的女兒趙晴一同去當今大長公主的府上卻學女學。


    雖說大長公主府的規矩是女子滿了十二歲便不用再去女學學習,但是為了督促她們,大長公主還是定了每月的月末讓她們這些未嫁的姑娘去她府上小聚。


    說是小聚,但也免不得考教她們一番。


    言九在大長公主府裏學了五年,琴棋書畫裏也隻有這一手字還拿得出手。故而她每日都要抽出一個時辰來習字,免得來日去大長公主府上時被一群小師妹們笑話。


    雲珠鋪平了宣紙,言九拿起毛筆,在宣紙上抄寫了一副詩仙李太白的將進酒。


    她的字筆鋒鋒利,硬朗大氣,並不似其他女子的娟秀。


    待寫完了,言九放下筆,用手在宣紙上扇了扇,對雲珠道:“讓門房去備馬車,用完午飯後我要去找晴姐姐和逢玉,讓她們看看這副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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