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苞沒有能夠呆太長時間……準確的說,這位遼西太守過來以後,隻是剛剛來得及神色激動的瞅一眼自己家人,確定都沒大礙後就再度被自己母親給強硬的攆走了。


    畢竟嘛,數百米外還有好幾萬人在打仗呢,這真不是母慈子孝的時候。


    於是乎,趙太守繼續往前催動自己的大纛去指揮部隊,而趙老夫人則在一群遼西郡郡卒的護送下返迴了漢軍大營休息……至於公孫珣?


    公孫珣並沒有跟著這波人迴漢軍大營,甚至沒和趙老夫人打招唿,就直接草草挽了個發髻,並借來了一套漢軍的衣服,然後徑直帶著幾個熟悉的郡卒還有婁圭、程普去尋公孫範和韓當了。


    話說,這倒不是他不曉得趁熱打鐵,在趙老夫人麵前把功勞做穩,而是這鐵早就被鍛造成鋼了……須知道,這裏是遼西,有他和公孫範扯在其中,根本沒人能黑得了他們一行人的功勞;而且再說了,就憑人家那趙老夫人那臨陣教子的水平,也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麽翻臉不認人的狗血戲碼。


    如此情形下,當然是公孫範和韓當的安危更值得注意一些。


    戰場上尋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好在漢軍速勝,又都是騎兵,所以大部很快就一路向西沿途追逐殘敵去了,這才把莫戶部那一坨給迅速顯了出來。


    “兄長!”


    “少君!”


    公孫範與韓當雖然滿身血穢,前者更是胳膊上挨了一刀,但所幸都稱不上是傷筋動骨……說到底,還是要感謝之前漢軍那次驚天動地的衝鋒是從兩翼斜插進去的,真要是按照幾人戰前腦補的那樣,漢軍直直的迎麵衝陣,那公孫範和韓當估計很有可能第一時間就被踏成肉泥或者射成篩子了!


    而說到肉泥,韓當就不得不有點小遺憾了。


    “無妨!”公孫珣聽說對方一箭射死了那柯最坦後愈發興奮。“萬軍所見,便是首級尋不到了,你的功勞也沒人能抹去……這一次莫說屯長了,務必要給義公邀一個六百石的曲軍侯出來!”


    孰料,聽到此話後,當日因為求一屯長而不可得就要棄官而走的韓當,這一次卻絲毫沒有喜形於色的意思,反而是欲言又止,最後也隻是輕輕在馬上拱手而已,也不曉得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須知道,公孫珣上次替人家求騎卒屯長一事就是放空話,事後都沒臉去見人家的。


    不過,此時也不是計較這件事情的時候,眼前還有另外一件要緊的事情要公孫珣處置呢!


    “莫戶袧!”公孫珣轉過頭來,手持馬鞭指著下方一人,真真是怒氣上湧。“你怎麽就敢半路與我逃了?!你曉不曉得,今日若不是程德謀大發虎威,我差點就要被你害死在這裏?!”


    身後的婁圭聞言一怔,當即往後勒馬退了數步,假裝去看風景去了。


    而跪在地上的莫戶袧無處可躲,也根本不敢躲,隻能一邊磕頭一邊放聲大哭:“公孫少東……臨陣脫逃這件事情,我是一點都不敢辯解……其實您想想,我一個鮮卑人,見到數萬漢軍衝過來,怎麽可能不害怕……別的不敢求您,隻是求您看在我們莫戶部死傷盡半卻努力護住你族弟的份上,殺了我後務必繞過我全族性命!如此可還能消你恨意?”


    公孫珣怒極反笑,剛要張口成全他……卻是猛地噎在了那裏。話說,他現在反應過來,這莫戶袧怕是真的不好處置!


    原因嘛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莫戶袧殺了容易,可莫戶部卻不好處置。


    須知道,這一戰,莫戶袧固然做出了一件讓公孫珣心生惡念的破事,但整個莫戶部卻真的是功莫大焉!死傷過半那是莫戶袧胡扯,但是拚著不小傷亡攪亂了整個鮮卑大陣,使得漢軍能夠從容趕到一擊而破卻是誰也遮掩不住的,而且之前幫忙隱藏幾人行蹤的事情也是無法否認的,戰亂中遮護住了公孫範更是讓人無話可說。


    當然了,如果僅僅是這些的話也無妨,給旁邊那個心黑的郡功曹佐吏田楷打個眼色,趁著漢軍的絕對優勢,就在這裏全都殺了便是……反正是最正宗的鮮卑腦袋,誰又敢不承認?!


    隻是,一個真正的關鍵在於,公孫範和韓當的功勞基本上是和莫戶部捆綁在一起的。換言之,如果否定了莫戶部的功勞,那就相當於否定了公孫範和韓當的努力功勞,這是根本不可接受的!


    而一旦繞迴來的話,如果你承認了人家莫戶部的功勞,又怎麽好輕易殺掉莫戶袧這個深孚眾望的頭人呢?須知道,這莫戶部之所以願意臨陣反水,願意幹出這種大事來,主要原因不就是因為他們有一個精通漢文化,然後拎得清卻又深得眾心的頭人嗎?


    沒錯,別看莫戶袧這廝畏畏縮縮,毫無半點英雄氣概,但據公孫珣所知,這個人在部族裏麵處事公道,又善於利用做二道販子發展部族,還是很受部族上下擁戴的。甚至他現在在這裏哭著說什麽要一死來換部族延續,就已經引得麵前的莫戶部騷動了起來。


    試問,殺了人家的首領再獎勵了人家的部族……接下來呢?在柳城邊上養一窩狼嗎?就不怕以後重演趙老夫人的舊事?


    而且再說了,拋開民族歧視,站在一個公允的立場上來講,你今天殺了這莫戶袧容易,可以後這些邊境上的半漢化鮮卑小部落,還有幾個願意信你的?


    一時間,公孫珣麵色青紅不定,而偏偏婁圭這唯一一個‘謀士’又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也沒人給他個台階下……最後,隻能是公孫珣自己幹笑兩聲,捏著鼻子下馬,親自將莫戶袧這廝給扶了起來。


    “莫戶頭人說的什麽話?”公孫珣勉力幹笑道。“你們莫戶部這麽大的功勞,我還要替你向府君請功呢,怎麽會殺你呢?剛才一時怒氣發作,也是人之常情……不要在意。”


    莫戶袧哆哆嗦嗦的站起來,然而瞅了一眼周圍縱馬來往的漢軍騎士,還有那個總是往自己部族這邊打量來打量去的田姓功曹佐吏後,他卻是雙腿一軟,再度下跪嚎啕起來,而且死死還抱住公孫珣大腿不願意鬆手:


    “公孫少東的恩德如同再造,你與公孫大娘在上,我莫戶袧與莫戶部在此立誓,這輩子都是安利號的忠實下線,絕不敢再有如今日這樣的事情了!”


    公孫珣惡心至極,然而幾次想拔腿卻都沒能拔出來,看的一旁正在處理傷口的公孫範目瞪口呆,連連感慨。


    “本朝太祖在鄉為吏,素有恩威,河北士人,邊境豪帥,盡皆尊服。範束發未冠,見而奇之,乃問曰:‘兄何以至此?’太祖曰:‘以德服人也!’範固問:‘德者何物?’太祖曰:‘於士人為詩書,於豪帥為刀劍。’範聞之,愈尊太祖。”——《世說新語》.德行


    ps:還有書友群,684558115,歡迎來扯淡……順便問大家一個問題,按照正史的話,除了張遼陳登,還有誰曾經當麵見過曹劉孫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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