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此刻的赫拉阿圖城,被一片愁雲慘談的氛圍所籠罩,城裏到處彌漫著那種死氣沉沉的氣息,城裏的居民,不分女真人和其他種族,個個都是憂心忡忡的模樣,眉宇間盡是焦慮之色,顯得是那麽的不安。


    尤其是大街小巷之上的各種議論,更是平添了幾分人心惶惶之感。


    “聽說了沒有?明軍越過了遼東的各個關口,開始在建州的邊境大肆屠戮與搶劫,凡是年輕女子,都被他們賣給了遷移到遼東的難民,其中的單身男子。”


    “而且,聽從南麵逃迴的族人講,明軍還在不斷地越境,深入建州的腹地,完全是使用鐵血手段,隻要不是漢人,見人就殺,不分老幼。”


    “據說,在邊境線以北的幾十裏之內,已經是血流成河,變成了荒無人煙的地帶,總是有明軍的騎兵穿梭其中,屠殺有著咱們女真族特征的人或部落。”


    ......


    這個時候,汗庭之中,皇太極滿臉的陰鬱之色,神情極其的難看,卻又是冰冷無比,負手而立,背對著代善,而後者的手中拿著一份名單,正是崇禎重新羅列的降臣叛將名單。


    “大汗,崇禎這個毛頭小子,根本就是得寸進尺,貪得無厭,一開始的時候,還隻是索要那些投降咱們的漢人武將,現在倒好,不管是文臣武將,不管是哪個種族,隻要曾經是大明的官員或武將,都必須交給他們。”


    “更為可恨、也是最為過分的是,就是莫過於範先生這些人了,除了是漢人的這一層身份以外,沒有一點附和大明皇帝索要人員的條件,居然也在這份名單之中,如此得勢不饒的人做派,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且,為了逼迫咱們就範,不得不答應這個極為苛刻的條件,居然趁著林丹汗大兵進犯之際,派出了數十支小股騎兵,越過了邊境線,在建州南部邊境肆意地燒殺擄掠,真乃是女真人亙古未有的恥辱,居然被人逼到這種境地!”


    這一通的憤懣之言,不斷地指責,猶如連珠炮一般,代善心中淤積的那種鬱悶與不快得到了極大的宣泄,心情明顯舒暢了許多,神色更是隨之收斂,不在那麽的激憤,變得沉重、冷靜了許多。


    “不過,如果真如庫爾纏飛鴿傳書的信中所講,隻要咱們交出名單上的這些人,大明皇帝不僅答應與後金的互市,還可以售賣咱們火器,也不是不可以答應這個苛刻的條件。”


    “至於國名的事情,隻能對外宣稱滿清,不能在前麵冠以一個‘大’字,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條件,反正隻是一個名字而已,隻是為了減少漢人對咱們女真人不好的影響,也沒有什麽,已經達到了目的。”


    “還有就是,那三十裏的無人區,現在已經被明軍弄成了既成事實,已經沒有多少人生活在那片區域,既然如此,還不如索性答應明朝的要求,反正又不是割地,將其劃到大明的疆域之內。”


    這一刻,說這裏,皇太極終於有了一絲動容,緩緩轉過身來,神情複雜的看著代善,滿含深意地說道:“二哥,我現在擔心的是,就算咱們答應了大明的諸多苛刻條件,劃出了三十裏的無人區,大明的皇帝依舊會不遵守諾言,騷擾咱們的祖輩不得安寧,依舊會對福陵和永陵下手。”


    “那樣的話,咱們這些愛新覺羅氏子孫,將會背上千古罵名,不僅會為所有的族人唾棄,死去之後,還無顏麵對父汗以及祖宗先輩。”


    “最為關鍵的是,弟弟我擔心,如果有人存心從中使壞,搬弄是非,借福陵和永陵生事,弟弟我退位倒沒什麽,就怕會使得後金的處境愈發的不妙,出現內亂,致使被東北的其他勢力分而蠶食,女真族從此墜入萬劫不複之地。”


    代善凝神傾聽著,顯得很是認真,更是獲得了海量的信息,暗道自己之前的言語勸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自己的這位汗弟,早就想通了一切,並做出了決定。


    此時此刻,這位汗弟所擔心的,除了林丹汗的大兵壓境以外,就是自己的汗位問題。


    毫無疑問,一旦這些條件宣揚出去,還答應了大明的這些苛刻要求,身為後金大汗的皇太極,將會處於漩渦之中,將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如果永陵和福陵再出現了什麽情況,祖宗的屍身遭到侮辱之類的,他皇太極將會是難辭其咎,不得不退位,再難駕馭八旗的其他旗主。


    尤其是,一直以來,阿敏與莽古爾泰都是虎視眈眈,居心不良,對於汗位很是覬覦,現在這個時候,自己與皇太極的兵馬,又有大半被抽調到了建州西部邊境,與林丹汗對峙。


    如果兩人趁機發動政變的話,以祖陵受辱為借口,即便最後能夠將其打壓下去,保住了汗位,後金的實力也會因為內亂而大損,政局變得愈發的動蕩起來。


    想到這裏,代善也有一些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心裏很是不安,深怕最糟糕的這種結果發生。


    實在是,如今的後金情況,近乎於是一個死局,處於一種內外交困的處境,除非是努爾哈赤死而複生,才能夠鎮得住那些野心家,像莽古爾泰、阿敏這些人,才能駕馭得了他們。


    現在的情況是,不管是個人的資曆、軍功以及威望,還是輩分兒之類的,很難說誰有著絕對的優勢,令其他人為之臣服,隱隱間,皇太極還不是最靠前,在四大貝勒之中,屬於墊底的存在。


    畢竟,大家都是跟著努爾哈赤一起打天下,都是後金的開國勳臣,不是親兄弟,就是堂兄弟,無論是誰,都有著問鼎汗位的機會和資格。


    如此一來,就形成了現在的這種尷尬局麵,就算皇太極登上了汗位,成為了後金的大汗,也有著事事被掣肘的感覺,無法做到乾坤獨斷,不得不四大貝勒俱南而坐,共同處理政務。


    最為關鍵的是,每個人手裏的軍權都是相差不多,都是八旗的各個旗主,這也就形成了幾個派係,相互對峙,相互牽絆,而又彼此監視,空耗後金的國力。


    思及種種,一時間,代善反而理解了皇太極,為何登基之初,就一連發動了兩場大戰,東征朝鮮,西討林丹汗,樹威的同時,又何嚐不是在削弱以阿敏和莽古爾泰為首的派係實力?


    然而,無奈的是,兩場大戰不僅勝利了,莽古爾泰和阿敏的實力不僅沒有得到削弱,反而越打越強了,完全出乎皇太極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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