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文武百官默然了,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不斷地迴味崇禎的話語,結合著自己所知的曆史信息,揣度與思考,細究其中之理。


    此時,大殿裏唯有崇禎那爽朗的聲音在迴蕩,給人一種欲揚頓挫之感,顯得是那麽的自信而坦然,自有某種讓人著迷的氣場,周圍一片靜悄悄地。


    諸多言語之中,眾人無法反駁崇禎的一個觀點,所謂的明君聖主,乃是時勢所造,而非是單純地詩書禮儀所能培養的,唯有經曆過民間疾苦,亦或是親眼所見過百姓的磨難,帝王才會具有悲天憫人之心,勤於政務。


    隱約間,眾臣還感覺到,皇上有著廢除立儲君的那個準則之意,不再是什麽立嫡立長,而是要看皇子的才能,是否真得具有一個帝王應有的素質,從諸多皇子中甄選出最佳者。


    “所以,在朕看來,不管是以何種標準立儲君,作為東宮儲君的人選,都必須了解民間疾苦,具有治理一地的才能,進而緩緩提高,可以治理一縣、一州、一府、一道,唯有如此,有著這樣的經驗,才是一個合格的儲君,才具備被立為太子的資格。”


    此刻,文武百官被說蒙了,被崇禎的這番言語震撼到了,儲君的培養曆程,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從未想象過如此擇選出太子。


    堂堂的一國儲君,東宮的太子爺,居然要像一個登科中第的進士一般,從最小的職位做起,為最底層的百姓辦事。


    不再隻是埋頭苦讀,在學堂裏學習四書五經,也不再隻是學習聖人先賢之道,而是從最小的官員做起,做出政績來,治理好一地,一點一點地擢升,直至可以治理一道(一省),才具備被立為太子的資格。


    毫無疑問,這樣培養出的儲君,一旦登基稱帝,絕對具有相當高的處理政事的能力,更是對於地方的一些情況能夠了解,自然而然地,這樣可以盡可能地降低儲君的空談闊論。


    最為關鍵的是,這樣培養出的儲君,將會少了幾分書生氣,多了一些實幹精神,更加的務實,更加地能夠體會到百姓的疾苦,以及地方官員的艱辛。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相比於百官想著這些事情,崇禎麵色的雖然平靜,但內心想得卻是另一件事情,要是讓群臣知道,非得震驚的合不攏嘴,佩服崇禎的大膽之時,更是擔心不已。


    凡是皇子,年幼之時,除了學習詩書禮儀之外,還要兼修文武之道,待到長大成人之後,先是隱姓埋名,從軍數年,唯有立了軍功,才可以到地方當官,然後一點一點爬升。


    換而言之,就是一句話,未來的東宮儲君,不僅僅文武兼備,還要經曆種種危險和苦難,猶如百煉成鋼一般,不斷地打磨,才具有成為太子的資格,而非是根據祖訓確立儲君。


    嗯....要想實行這個計劃,這樣從皇子裏麵選出太子,就必須廣“播種”,多納妃。否則的話,計劃再完美,沒有足夠多的子嗣,也無法付諸於實際。


    崇禎這樣心想著,轉瞬就清醒了過來,看著陷入思索中的百官,心中一動,轉而說道:“想我大明官員的選拔與任命,除了開科取士之外,要想成為國之重臣,就必須在翰林院擔任編修,編撰書籍,多則,十幾數十年;少則,也有個數年。”


    “下到最小的九品芝麻官,上到朝中的二品大員,多是從恩科中取士,雖是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博聞強識,但對地方之事卻是知之甚少。”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僅就治理地方的能力而言,恐怕二品、三品這樣的大官還不如九品這樣的微末小官,自然而然地,對於一些地方政務不甚了解。”


    “不可否認,從翰林院傳來的官員,多是文采斐然,才華橫溢,寫得一手的好文章,卻缺少了幾分實際主持地方的能力,往往是多空談。”


    ......


    漸漸地,隨著崇禎的緩緩講述,侃侃而談,百官的注意力隨之轉移的同時,心中更是震動不已,神色變得極其難看,猶如豬肝一般,就好像被人當麵打臉一般。


    不可否認,崇禎的這番言語,說得也是事實,卻也過於誇張了一些,讓百官心中不服,這個時候,身為翰林院總裁官編修之一的賀逢聖,也是萬曆四十四年殿試的第二人,有一些不服的站了出來。


    “皇上,微臣不敢苟同您的這些言論~”


    “哦~難道朕所說得這些,有哪裏是假的嗎?”


    對於賀逢聖的頂撞,崇禎也不生氣,而是煞有其事地反問了一句,直直地看著對方。


    “皇上,您所講之言,確確實實乃是大明官場的情況,卻也是言過其實了,不錯,朝中重臣,十之七八都是出自於翰林院,尤其是內閣之中的官員,更是全部如此。”


    “但是,翰林院雖是一個做學問的地方,以編撰書籍為主,卻也在熟悉一些衙門的政務,學習政務的處理案例,以便於更能勝任一些實缺,當好一個官員。”


    “當然,不可否認,在處理地方政務的事情,相比於一些低階的地方官員,朝中的一些官員確實是略有不如。但是,朝中官員,乃是負責總攬全局,負責統籌的事務,協調各方,兩者的職務性質本就不同,又如何相提並論呢?”


    “哦~賀愛卿,真的是這樣嗎?真得像你說得這麽好的嗎?”


    崇禎意有所指連連反問了一句之時,目光卻是在最前排的官員之間來迴掃視,目光中充滿玩味的意味,不等賀逢聖作出迴應,進而又問道:“別得不說,單單是陝西的連年大旱,就持續了數年之久,而江南卻是連年豐收,米糧多不勝數,作為總攬全局、負責統籌的所謂‘朝中官員’,怎麽就沒有發揮作用呢?”


    一時間,賀逢聖被問得啞口無言,有一些語塞了,不是不知道該怎麽迴答,而是心有顧忌,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漸漸地,崇禎身上的氣勢越來越熾盛,語氣也變得有一些咄咄逼人起來。


    “在上朝之前,朕翻看了一下大明國庫的曆年稅收,尤其是最近數年,尤其是江南的稅收,每年卻是隻有寥寥數十兩、數百兩,還不如京城的一個商鋪繳納的稅銀多。”


    “這種情況,若是發生在陝西,朕不僅不奇怪,不僅不生氣,反而還會十分高興,最起碼能夠說明,陝西的災情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而且,在最近數年、十幾年裏,朕沒有聽說,也沒有看到地方官員上報啊,江南有什麽天災發生,致使收成減少,甚至於顆粒無收。”


    “那麽,朕就非常的奇怪的,以富庶和繁華著稱的江南,每年的稅銀,為何隻有那麽一點?難道就不該給朕個解釋嗎?難道就不該給大明一個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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