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幽幽,昏暗的光線之下,盧象升的眸子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配合著那副堅毅的麵龐,就像鷹隼一般,直勾勾地盯著對麵的兩人,心裏不斷地猜測。


    此刻,崇禎端坐在那裏,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也在打量著盧象升,不斷地迴憶一些曆史信息,這位絕對是強勢的主戰派,反對與建奴和談,直至最後被楊嗣昌與高起潛弄死,通過陰謀詭計的手段。


    不僅如此,這位明末時期的名將,更是一個帶兵的高手,訓練有方,每戰都可以身先士卒,也能帶頭吃苦,所以在寥寥的幾年之內,創建的“天雄軍”非常彪悍,在明軍之中,戰鬥力很強,名列前茅!


    最為關鍵的是,盧象升有勇有謀、文武兼備的同時,對大明非常的忠心,更有一顆體恤百姓疾苦的憐憫之心。


    絕聲衛指揮使楊啟聰靜靜地站於一旁,就像一個木雕一般,神情木訥,古無波瀾,但眸子裏不時地閃過幾縷精光,有意無意地飄向盧象升,護衛著崇禎的安全。


    一時間,氣氛有一些異樣起來,那種緊張的感覺漸漸變淡,崇禎與盧象升就那麽互相打量著,誰也沒有打破這一刻的沉寂。


    “名將的憋屈隕落,不僅是大明的悲哀,更是曆史的無奈。”


    崇禎心裏輕輕一歎,看到盧象升一直都是鎮定自若的模樣,就愈發的欣賞起來,進而率先打破了平靜,詢問道:“盧象升,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朕的身份嗎?難道一點都不想知道為何將你叫到這裏?”


    刹那間,盧象升的心神巨震,敏感地撲捉到話語裏的關鍵字眼,緊接著,就是躬施一禮,同時喊道:“微臣拜見皇上!”


    在明朝之時,所謂的拜見才是真正的拜見,而不是嘴上喊著拜見,整個人卻已經跪了下去,毫無尊嚴可言,男兒膝下有黃金被一遍又一遍的踐踏。


    “盧象升,你就這麽確認我的身份是大明皇帝,沒有一點懷疑?”


    剛問出這一句話,似乎想到了什麽,崇禎一拍額頭,不等盧象升迴答,進而恍然地說道:“我怎麽把這一茬給忘了,金牌令箭在手,就是最好的證明。”


    “皇上,深夜之時,召微臣前來,不知所為何事?”盧象升不置可否地輕輕點頭,以示迴應,進而如此問了一句,同時不禁想起了今天的那個案子。


    然而,崇禎卻是淡淡一笑,並未立即為盧象升解惑,而是爽朗的說道:“一路走來,從京城到大名府,簡直就像是從一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同是北直隸,農事卻是天差地別,大名府栽種有糧食的土地要比其他州府多得多。”


    聞聽此言,盧象升暗暗長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禁心中一動,隱隱有一些期待起來。


    崇禎的語速在放緩,稍稍一頓,神色變得極為鄭重起來,突兀的轉而問道:“盧象升,跟朕說實話,如果將北直隸交給你,你有沒有把握,將北直隸的其他州府縣治理的像大名府一般,沒有良田廢棄?”


    對於如此突兀的詢問,話題的轉移就像天馬星空一般,意外的同時,盧象升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沉吟了一下,緊接著就有條不紊的予以迴答。


    “可以!”


    盧象升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顯得很是自信,成竹在胸,進而補充道:“不過,皇上,要想做到這件事情,使得北直隸的良田能夠得到充分的使用,微臣需要你的鼎力支持。”


    提出條件的那一刻,盧象升整個反而輕鬆了起來,愈發的平靜,顧忌也少了許多。


    “皇上,您也知道,以順天府為中心,京城為中心點,北直隸十之七八的土地都掌握在皇親國戚、勳貴和一些朝廷的重臣手裏,而那些人手握如此多的良田,卻無意、也不能將全部的所屬田地充分利用,許多都是廢棄,成為了荒田,亦或是成為了草場。”


    作為一個曆史學家,尤其是一個明史專家,“崇禎”瞬間就明白了盧象升的意圖,卻未給予明確地答複,還賣了一個關子。


    “盧象升,既然你這麽的自信,有把握,朕這次南下微服私訪結束之後,如果你能夠草擬出治理北直隸的折子,如何將其治理好好的各種措施羅列出來,要是可行,朕就會同意。至於你的那些顧慮、擔心之處,不久之後,就會全部消失。”


    說這話之時,崇禎的心裏愈發堅定了那種想法,先在北直隸實行另一種形式的土改,方式方法將會更加的溫和。


    漸漸地,兩人又進行了深入的交談,自始至終,崇禎都從未提起過今天的事情,反而那股欣賞之意愈發的明顯。


    看著盧象升從窗戶跳出去,崇禎想起曆史上的這位名將死得很是憋屈,同時也聯想到了袁崇煥,皇太極帶兵入關,兵臨京師城下,一連串的請求雖然激化了曆史上的崇禎的猜忌之心,但皇太極的反間計之所以成功,京城的那些勳貴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距離京城越近,屬於權貴的土地越多,越集中,袁崇煥的消極防守策略算是惹惱了京城裏的那些權貴,畢竟,建奴持續的禍亂北直隸,一直在京城四周“轉悠”,他們損失的越慘重。


    所以,當聽到袁崇煥勾結建奴的流言,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瀾,還有崇禎的猜忌之心以及積累的不滿,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皇太極的反間計得逞了。


    因此,在此時的“崇禎”看來,袁崇煥之死,不是皇太極的反間計有多麽的高明,而是多方作用的結果。


    擅殺大將,不管是什麽的原因,袁崇煥在崇禎的印象都是急轉直下,直至跌落到穀底,惡劣到極點。


    “崇禎”搖了搖頭,不再想那些曆史信息,臉上現出意味深長之色,北直隸先進行小規模的土改,另一種形式的“打土豪、分田地”,不僅是在搞實驗區,更是將盧象升徹底推到勳貴與鄉紳的對立麵。


    到時候,隻要盧象升站到勳貴與鄉紳的對立麵,自己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來,將土改推行到全國,徹底解決土地兼並的問題。


    不難想象,近有天雄軍的保駕護航,遠有秦軍的策應,兩支最為精銳的軍隊一東一西,不斷地向南推進,一點一點地實行土改,直至覆蓋全國。


    解決了土地問題,擁有了土地,就等同於將絕大多數的百姓束縛在了田地之上,讓他們有了牽掛與寄托,輕易不會跟著造反。


    當然,在這之前,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提條件,那就是賦稅不能過重,百姓能夠生活下去,有口吃的。


    如此一來,土地才真正的具有捆綁作用,將百姓牢牢地綁在那一畝三分地之上,憑著辛勤耕耘的天性,不斷地勞作,在地裏刨食兒吃。


    這就是華夏人的天性,那種有一些“犯賤”的品格,但凡有一口吃的,就不會鬧事兒,跟著造反。


    即便是後世,放眼於天下,沒有誰比華夏人更熱愛和平,不喜歡戰爭,就算是在某個特殊的時期,在食不果腹的情況下,有口吃的能夠勉強度日,就不會鬧事兒,任勞任怨地看著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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