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被遺忘的棋子


    有時候人們很奇怪,浙江這邊守著鹽場,還會鹽價上漲?乍聽上去很奇怪,可實際上一點都不奇怪,詹德雕空有引岸,卻無鹽引,哪怕詹德雕再能賣鹽,手裏沒有鹽引,也沒法在鹽場提到一分的鹽。鹽場那邊,隻認鹽引不認人。引岸和鹽引缺一不可,缺少任何一項,都會被當成私鹽販子。


    浙江這邊的鹽真的很好賣,手裏沒鹽的時候,盼著有鹽,等有鹽了,更是覺得手裏的鹽太少了。客廳裏,詹德雕端著香茗,滿麵紅光的說道:“王先生,浙江這邊的情況你家東翁0應該很清楚,就先前那一萬斛鹽根本不夠用的啊,還得增加分量才行。”


    王二拱拱手笑道:“詹老板,我家東翁也有他的難處,能多賺錢,誰願意少賺錢呢?最近你這邊生意火爆,蘇大人那邊也已經起了疑心,正找下邊的人核對鹽引呢。所以啊,詹老板還是耐心等一等,過了這兩天,我家東翁自然會加大供應量的。”


    詹德雕暗自點了點頭,心裏默念一句,這年頭賺點錢真特麽難,自己要防著鹽運司,對方要防著蘇大人。真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啊。


    詹德雕這邊忙著將鹽鋪到浙江各地,而杭州城裏幾位大佬也生出了疑心。海寧這邊的一舉一動都躲不過他們的眼睛,當詹德雕開始賣鹽那一刻起,他們就留意上了。


    方東離的氣色好了許多,他畢竟年輕一些,身子骨也硬朗,在床上躺了兩天就活蹦亂跳了。不過想想被蘇立言氣暈過去的楊一清楊老大人,那可就淒淒慘慘了,聽說楊老大人這一躺下不休息個半個月,都恢複不過來。


    閩中元手持公文,翻來覆去的看著,“奇怪,詹德雕手裏的鹽是誰給的?”


    於承恩撓著頭,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各位大人,最近我們一直盯著各大鹽場呢,隻要出了鹽場的鹽,都有人盯著,也沒見誰家的鹽進詹德雕的手啊。至於蘇立言手底下的人,更是一粒鹽都提不走。”


    方東離不由得大皺眉頭,“那這事可就怪了,難不成詹德雕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賣私鹽不成?”


    閩中元等人麵麵相覷,如果詹德雕真賣私鹽的話,那就算布政使司和鹽運司一起出手,也未必能保得住他,畢竟明目張膽的賣這麽多私鹽,老百姓可都看著呢。方東離想了想,直接搖了搖頭,據他對詹德雕的了解,姓詹的可沒這麽大膽子。


    “此事處處透著古怪,讓人查這個叫王二的男人,本官就不信,浙江地界上還能憑空跳出一個大活人不成?如果此事真是蘇立言幕後指使的,一旦查出來,便可以狠狠地教訓下蘇立言了。”


    上萬斛私鹽,這是什麽概念,誰碰到這種事情都要掉腦袋。如今閩中元不怕蘇瞻摻和,就怕他不摻和。犧牲一個詹德雕,連帶著幹掉一個蘇立言,這種買賣有一萬次做一萬次,而且隻賺不虧,相比較蘇立言,一個詹德雕算什麽?


    就在閩中元等人緊盯詹德雕那邊的時候,身在按察司的蘇大人也沒有閑著。事實上,閩中元還真的猜準了,詹德雕的事情確實是蘇大人一手策劃的。


    如今天氣越來越暖和,臨近傍晚,蘇瞻陪著張紫涵和蕭綺月在外邊唿吸著新鮮空氣,一邊飲酒,一邊聽蕭綺月撫琴。蕭綺月並非陸丹雪那樣的歌舞大家,但琴藝卻絲毫不輸給他人。一曲終了,蘇公子輕輕地鼓起了掌,“不錯不錯,綺月的琴藝越來越厲害了。”


    蕭綺月站起身,來到桌旁替蘇瞻滿上一杯酒,一雙美目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對麵的張紫涵。最近張大小姐和蕭小姐暗地裏較勁,也不是什麽秘密。張紫涵仿佛沒有看到蕭綺月的眼神,自顧自的說著話,“詹德雕那邊的事情是你折騰的吧,他現在一萬斛鹽可都快賣完了,接下來你該怎麽辦?”


    蘇瞻不以為意道:“還能怎麽辦?既然他賣了這麽多鹽,那本公子也該收網了。一萬斛鹽,嗬嗬,哦,這麽多私鹽,是什麽罪名?”


    站在亭子外的縈袖立刻迴答道:“上萬斛私鹽,涉及萬兩白銀以上,足夠抄家滅族的了。”


    “抄家滅族?不錯,不錯”蘇瞻慢悠悠站起身,輕鬆地伸了個懶腰,“要麽家破人亡,要麽跟著本官一條路走到黑,倒要看看詹德雕會怎麽選擇。”


    蕭綺月不由得小聲道:“公子,你還是別高興得太早了,你在算計詹德雕的時候,布政使司和鹽運司那邊可也在盯著你呢。販賣私鹽這條罪名能讓詹德雕家破人亡,可要是這條罪名扣到你頭上,同樣也能讓你吃個大虧。詹德雕賣鹽賣的這般火爆,人人都看在眼裏,真要是跟私鹽扯上關係,想摘出來都不容易。”


    “嘿,本公子既然敢這麽做,就不怕閩中元那些人找麻煩,你們就瞧好吧!”蘇瞻打個響指,將小王小八喊了過來,“你們兩個夯貨也別閑著了,趕緊吩咐下去,明日辰時咱們就動身去海寧縣,記住,多帶點人手。”


    浙江這片地方,尤其是杭州城內,對於某些人來說,根本不存在什麽秘密。蘇瞻剛剛動身離開杭州,閩中元等人就有了動作,鹽運司派人徹查各大鹽場,而於承澤也命令都指揮司三千兵馬趕赴海寧縣。這次可是一個好機會,一旦查明蘇立言跟私鹽案有牽扯,就要一下子將此人釘死,將他徹底趕出浙江。


    沒有了蘇立言搞幺蛾子,什麽鹽務麻煩,什麽開海,什麽皇家海運司,一切的一切都是浮雲。閩中元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了,就算蘇立言一直在作妖,可依舊不能要了蘇立言的命,張家大小姐可還在杭州城坐著呢。不看僧麵看佛麵,有時候官場上的事情就是這麽無奈。


    今天春光明媚,鮮花肆意的綻放,幾隻蝴蝶在花圃中飛舞著。詹德雕的心情越來越好了,手裏拿著引岸,總算有進項了,他相信,這隻是一個開始,其他小鹽商看到浙江的錢如此好賺,可定也會心動的。利益驅使之下,還會有更多的鹽商找到他詹德雕。


    杭州布政使司,於承澤的人已經離開都指揮使司有一段時間了。閩中元卻從起初的興奮,變得冷靜下來。一切正如閩中元想的那樣,蘇立言一離開杭州就奔海寧縣而去,一路上絲毫沒有耽擱。蘇立言仿佛一點防備都沒有,可越是這樣,閩中元越是不安心。在閩中元心裏,蘇立言可是一條狡猾的狐狸,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風險的。


    閩中元緊皺著眉頭,一身官袍沾上了塵土也沒有發覺。自己到底算漏了什麽地方?為何蘇立言這小子如此有恃無恐,他就真的覺得杭州官員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麽?方東離和於承澤以及王康三人看著閩中元踱著步子,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於承澤小聲問道,“閔大人,諸事已經安排下去,就等著蘇立言進網了,你為何還這般忐忑?”


    “哎,諸位,你們不覺得這次太過順利了麽?蘇立言毫無防備,坐鎮杭州城的張大小姐也沒有半點動作。事涉私鹽,問題頗大,張大小姐和蘇立言為何就如此自信?這裏邊可定有問題,本官著實想不通,這其中的問題到底在哪裏?”


    “嗯?”王康摸了摸光潔的下巴,陰惻惻的說道,“聽閔大人如此一說,王某也有些疑惑了。蘇立言此人一直惜命的很,他何故這般自信趕去海寧,要知道,浙江可是我們的地盤。”


    聽了閩中元和王康的話,於承澤和方東離也不禁神色凝重起來。方東離眯著眼想了想,突然兩隻眼睛猛地瞪大,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桌麵上,“壞了,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


    閩中元等人同時發懵,“方大人,你說的是誰?”


    “哎,諸位大人,你們難道忘了?”站起身,方東離苦笑著歎了口氣,“那海寧知縣是誰?你們仔細想想!”


    “海寧知縣?杜仲源?”僅僅片刻的功夫,閩中元等人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如同吃了死蒼蠅一般。


    海寧知縣杜仲源,此人自從到了海寧後,一直兢兢業業,不顯山不露水,也從來沒有違逆過上邊的命令。杜仲源這個人看上去不怎麽重要,可他還有個身份,他是中原大儒杜林茱的親兒子,同樣也是蘇立言的師哥。師出同門,一個是杜林茱的親兒子,一個是杜林茱的關門弟子,那麽蘇立言和杜仲源的關係有多親近還有贅述麽?


    官場上,像蘇立言和杜仲源這樣的關係,幾乎等同於死黨了。


    閩中元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蠢啊,真的是蠢,怎麽就把這茬給忘了?自從蘇立言一到浙江,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蘇立言身上,卻忘記了海寧縣還藏著以為蘇派死黨分子。


    要不是今天方東離提起這事,大家還想不起這茬呢。想了一會兒,眾人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屋子裏除了歎氣聲,還是歎氣聲。不是大家愚蠢,而是蘇立言太特麽能忍了。之前杭州城內步步危機,再到後來溫州府遇險,哪怕再最需要人手的時候,蘇立言哪怕調林泰豐去溫州,都沒有動用杜仲源這顆棋子,這也讓這顆最要命的棋子一藏就藏到了現在。


    海寧縣是什麽地方?哪裏控著兩大鹽場,下邊還有鹽官鎮,一旦蘇立言幫著杜仲源控製住整個海寧縣,那會是什麽什麽樣的局麵?擁有兩大鹽場,手裏握著大量鹽引,再加上詹德雕的引岸,憑著蘇立言的手段,他能迅速將鹽賣到這個浙江。


    閩中元臉都黑了,特麽的,蘇立言這是要搞大事情啊。


    大家千算萬算,唯獨算漏了杜仲源。蘇立言能忍,杜仲源這家夥更能忍,以前杜仲源還有點聲音,自從蘇立言來到浙江,這家夥連個屁都不放,搞得大家都快忘記海寧知縣是誰了。


    “備轎.....不.....備馬,我們速去海寧縣,再晚就來不及了......”


    於承澤神色一動,立刻明白了閩中元的意思。杜仲源可是海寧知縣,憑著蘇立言和杜仲源的關係,這二人聯手之下,想要掌控海寧縣幾乎不是什麽難題。南邊的溫州府已經是皇家海運司的天下了,如果東邊的官鹽重鎮海寧縣再成為蘇立言的地盤,那浙江老牌勢力的威信可就要跌落穀底了。


    必須去海寧縣,鹽場、鹽引和引岸,必須保住一項,三項全落到蘇立言手中的話,那姓蘇的可就要展開拳腳大展神威了。


    不到半個時辰,幾位浙江大員騎著高頭大馬出了杭州城。幾位大員已經好多年沒騎過馬了,乍一騎馬還有些適應不了。尤其是方東離,伏著身子,生怕從馬上摔下來。於承澤的臉色也不怎麽樣,他到現在還有點繞不過彎來。


    明明大家都等著蘇立言進坑的,就等著怎麽收拾蘇立言了,怎麽轉眼間我們成被動挨打的一方了?


    浙江海寧縣,此處可謂是地傑人靈,商貿發達不說,同樣文風鼎盛,絲毫不輸給餘姚縣。今日詹德雕像往常一樣辰時起床,吃了些早飯就打算去外邊逛一逛,看看自家鹽鋪子,可還沒走到院子裏,詹家門外就響起亂糟糟的腳步聲。


    一群衙役直接將詹家圍了起來,不僅前門堵著人,連院子後門也被人看住了。一時間詹家上下人心惶惶的,詹德雕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衙役們堵住詹家大門後,也不派人進來,同樣,詹家的人也別想出去。


    詹德雕來到門口,找到相熟的捕頭問道:“孟捕頭,你們這是何意,詹某可是犯了什麽事兒?”


    孟捕頭神態可掬的笑道:“詹老板誤會了,孟某奉我家杜大人的命令,守住詹家,不許進不許出,至於為何如此,孟某就一概不知了!”


    詹德雕蒙圈了,無緣無故的派人守著詹家,杜知縣,你特麽到底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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