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於家


    出門沒多久,一身藍色長袍的縈袖就跟了上來。蘇公子有些納悶,今天是去查案的,又不是逛窯子,大小姐怎麽還弄個間諜過來?瞅瞅縈袖,蘇瞻麵露苦笑道,“丫頭,你就這麽不放心本公子?本公子可是去查案的,又不是沾花惹草。”


    “公子,你可別這樣說,大小姐是擔心你的安全,雖然有鐵虎等人暗中保護,但沒個人跟在身邊,總容易出意外!”


    小王小八立馬挺了挺胸膛,他們對縈袖的話表示很有意見,“縈袖姐姐,我們在這裏呢,我們兄弟可以保護公子安全的。”


    縈袖扭著頭,輕輕地翻了個白眼,“就你們這兩個貨?除了有點莽勁,能打得過誰?一對夯貨,什麽都不懂!”


    “......”縈袖姐姐,你這話有點戳心窩窩了,弄得人好尷尬啊。蘇瞻也覺得縈袖這話太狠了,雖然小王小八有點夯,但別說的這麽直白啊,幸虧這哥倆都是粗神經,不記仇,否則還不得記恨一輩子?反正也攆不走,索性讓縈袖跟著了。沿著東市,稀裏糊塗的走了一段時間,就來到了遊子吟的綢布店門口。


    花衣坊,這便是綢緞店的名字,遊子吟的綢布店不光賣布,還提供裁剪成衣的活。聽說遊子吟的娘子可是女紅好手,不光有一手好刺繡,還心靈手巧,能縫製各種成衣。所以,花衣坊的生意比其他綢布店要好上不少,遊子吟也經常要出去進貨。


    走進花衣坊,小王小八自覺地守在外邊,蘇瞻拉著縈袖的手,一副老夫老妻的樣子。花衣坊櫃台後邊站著一位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兩側綢布攤位還有四名女夥計。徑直走到櫃台前,蘇瞻伸手敲了敲櫃台,對麵的中年男子趕緊笑道,“二位,不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定製三套紗裙”蘇瞻微微笑道。中年男子有些戒備的觀察了下蘇瞻和縈袖,伸手拽了拽頭頂的繩子,隨後二樓便響起一陣鈴鐺聲,“老板娘,有客戶定製成衣。”


    老板娘,也就是遊子吟的娘子,她名叫雲夢羅,大家都叫她雲娘。鈴鐺聲響起沒多久,便聽樓梯響起一陣輕促的腳步聲,一個年近三十的女子款款走下樓梯。她一身寬鬆的翠色羅裙,皮膚白淨,長相頗為靚麗。真沒想到,雲娘不僅心靈手巧,長得也是如此美麗動人。遊子吟也是命苦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紅顏禍水?


    雲娘不施粉黛,眼角微紅,似乎剛剛哭過。再加上之前中年男子觀察的那麽仔細,一臉戒備的眼神,就讓人有些奇怪了。


    雲娘微微福了一禮,“是二位要定製成衣麽?請隨奴家到二樓來,好商議下款式以及用料的問題。”


    縈袖張口就想問遊子吟的事情,蘇瞻拉拉她的手,暗中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不要著急。二人笑著點點頭,跟著雲娘上了二樓。二樓應該是遊子吟和雲娘的住處,外間一張大桌子,桌麵上鋪著布,上邊擺著許多圖紙以及未裁剪好的成衣。在門口位置,掛著一個鈴鐺。


    將紗裙樣式以及用料說了下,蘇瞻便看似隨意的閑聊起來,“老板娘,怎麽不見掌櫃的呢?早就聽說,遊掌櫃可是綢布行業裏的行家,用什麽料子,找他問問最合適不過了。”


    聽到蘇瞻的話,雲娘麵露傷感之色,她神情失落,不似作假。放下手裏的布,她歎口氣,苦笑著說道,“蘇公子,抱歉了啊,外子幾個月前出門進貨,至今未歸。到現在,是生是死,連個準信都沒有。奴家去知府衙門報了案,衙門那邊到現在也沒個消息.....哎.....怎麽跟客人說這麽多呢。”


    “無妨”蘇瞻隨口問道,“這就奇怪了,這都快入冬了,四個多月時間,不管去哪裏進貨,也該迴來了吧?”


    “誰說不是呢?奴家就一直擔心他出了什麽意外,可這麽長時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奴家這日子過得.....”


    蘇瞻心裏暗自鬱悶,看雲娘的神色,她好像根本不知道遊子吟發生了什麽事兒。看來,遊子吟之死,應該不是雲娘所為了。不知怎地,又想到了那根金釵,他伸手敲敲腦袋,有些鬱悶道,“公子我記得好像在哪看到過遊掌櫃的名字,可又記不起來了......”


    縈袖十分配合的拍了下蘇瞻的肩膀,“瞧你這記性,不是前天剛在鳳軒閣看到的麽?好像是五月二十七,遊掌櫃從鳳軒閣取走了定製的金釵吧。”


    聽了蘇瞻和縈袖的對話,雲娘就像觸電一般,渾身一顫,軟軟的坐在了椅子裏。她垂著頷首,淚水緩緩流了出來,“五月二十七,你這挨千刀的,到底去哪裏了?”


    “雲娘,蘇某很好奇,五月二十七是什麽特殊的日子麽?”蘇瞻問完,就有些後悔了,這個問題好像有點突兀啊。


    雲娘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眼睛看著蘇瞻和縈袖,“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何對我家的事情如此感興趣?”


    好一個敏感的女人,蘇瞻無奈的聳聳肩,看來想暗中調查是沒戲了。縈袖站起身,從身上掏出一塊腰牌,“我家公子乃是新任副按察使蘇瞻蘇大人,因為杭州府衙發現一具腐爛的屍體,經調查,很可能是遊掌櫃的屍首。今日來花衣坊,就是來查案子的。”


    “什麽?”雲娘扶著扶手,可身子軟軟的,根本站起不來。沒消息的時候,心裏還存著點心希望,可真有了消息,那點希望也沒有了。雖然縈袖口中說是有可能,可不知為何,雲娘覺得,那屍體就是自己的夫君,那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而真實。


    看到雲娘幾乎昏厥過去,縈袖隻好出聲安慰起來,好一會兒,雲娘才停止哭泣,慢慢迴過神來。直到此時,雲娘才注意到蘇瞻的身份。


    新任副按察使蘇瞻蘇大人,副按察使,那可是很大的官了,“奴家見過蘇大人,請問,奴家現在可以去辨認下屍體麽?”


    “當然可以,不過,雲娘,你能不能先告訴本官,五月二十七,對你們來說有什麽特殊的意義麽?”


    雲娘點點頭,小聲說道,“五月二十七,並沒有什麽特殊的,不過五月二十八便是我們成婚十年的紀念日,外子老早就說過,要為奴家定做一根好釵子......可是,五月二十八那天,奴家在門口張望了一天,也沒能等到他。接下來一個月,從江寧府那邊訂的布都送過來了,卻依舊沒見外子迴來。那時候,奴家便知道,肯定是出事兒了.....”


    結婚十年的紀念日麽?怪不得雲娘一聽到五月二十七,反應會如此大。遊子吟五月二十七趕迴杭州,在鳳軒閣取走釵子,肯定是要第二天給雲娘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啊,遊子吟高高興興的取走釵子,卻死在了迴家的路上。


    可是,從鳳軒閣到花衣坊,隻需要穿過一條街道就行了,為什麽遊子吟會出現在南邊樹林子裏?根據驗屍結果,遊子吟是在大便的時候被人捅死的,身上還帶著布搭子。也就是說,遊子吟不是被人擄過去的。這事兒還真是挺怪異的,或許,這就是破獲此案的關鍵吧。


    停留了約有半個時辰,縈袖便扶著雲娘往樓下走去。雲娘急著去認屍,蘇瞻也沒必要攔著。剛剛走下樓梯,就看到一名紫袍男子背著手走進花衣坊,男子約有三十餘歲,頭戴綸巾,身形瘦削,留著八字胡。男子身後還跟著四個灰衣壯漢,一個個耀武揚威的,一看就是打手。


    看到紫袍男子,雲娘以及花衣坊的夥計全都麵露懼色,尤其是雲娘,不由自主的握緊了縈袖的手。


    紫袍男子伸開雙手,攔住了蘇瞻等人的去路,“喲,雲娘,你這是去哪兒啊?我說你怎麽對老子不上心了,原來是看上了一個小白臉啊。雲娘啊,聽我說,這種小白臉可是中看不中用的。聽我句勸,還是乖乖地跟著我,有老子在,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不用愁。”


    小白臉?蘇瞻不動聲色,心裏卻已經炸開鍋了,“這位兄台,你一口一個小白臉的,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本公子好像沒得罪過你吧?還有啊,你有事什麽人,一口一個老子,敢在本公子麵前自稱老子的,還沒幾個呢。”


    “喲,這是碰上硬茬子了?看你的樣子,是新來杭州的吧?”紫袍男子摸摸八字胡,一臉鄙夷的笑道,“告訴你也無妨,老子叫於承恩,人稱於二爺。小白臉,實話告訴你,在杭州城裏,還沒人敢對我於二爺無禮,你要是識相的話,最好離雲娘遠一點。否則,惹怒了老子,老子把你屎尿都打出來,讓你再也當不了小白臉。”


    於承恩囂張無比,幾乎是對著蘇瞻噴口水。從祥符到京城,蘇公子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如果是在開封府地界,誰要敢跟本公子這麽說話,早把他揍成豬頭了。可在杭州,不得不忍氣吞聲。


    不過,忍歸忍,低調歸低調,不代表蘇某人不能軟綿綿的反擊一下啊。於承恩,於二爺,難道跟都指揮使於承澤有關係?


    還真讓蘇瞻猜對了,於承恩乃是於承澤的胞弟,於家可是浙東一帶首屈一指的豪門大戶。於承澤的父親死得早,所以兄弟二人打小感情非常深,後來於承澤任都指揮使,於承恩就更加沒人敢惹了。久而久之,於承恩成了杭州城裏的土霸王。


    “於二爺是吧?本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人啊,本公子可是新任副按察使,錦衣衛杭州所千戶,你還敢跟本公子自稱老子麽?”


    “副按察使怎麽了?錦衣衛千戶怎麽了?老子......”於承恩猛地迴過神來,瞪著眼睛,嘴巴張大,足能吞下一個鴨蛋。上下打量著蘇瞻,好一會兒,方才詫異道,“你就是蘇瞻?”


    “正是在下!”蘇瞻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於承恩的肩膀,“於二爺是吧?想必你應該是浙東於家的人吧,你這樣囂張跋扈的,是不是太給於指揮使惹麻煩了?”


    於承恩陰晴不定的皺起了眉頭,他倒不是真的怕了蘇瞻,但對方可是整個八經的副按察使,最要命的還是錦衣衛千戶。雖然於家勢力龐大,大哥還是都指揮使,但明目張膽的找錦衣衛千戶的麻煩,那也不是聰明之舉。看來今天要暫且放過雲娘了,可惜了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很快,於承恩便領著四名仆人灰頭土臉的離開了花衣坊,這一行人一走,雲娘方才鬆了口氣。


    去按察司的路上,聽雲娘講述了許多於承恩的事情。於承恩於二爺,人送外號“惡中佛”。惡中佛可不是什麽雅號,說的是於承恩作惡太多,都快成佛了。於二爺在杭州城內,仗著於家的勢力,可以說是無惡不作,強搶民女、勒索商戶、殺人放火,總之沒有於二爺不敢幹的事情。多年來,於承恩犯下的罪,可以說是罄竹難書。這種十惡不赦之徒,按照大明律,砍十次腦袋也夠了,可是,於承恩愣是太平無事。


    以前,還有人要去按察司或者南直隸狀告於氏兄弟,但這些人要麽神秘失蹤,要麽全家死光光。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敢告於氏兄弟的狀了。而杭州府以及布政使司對於氏兄弟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不問,杭州百姓是敢怒不敢言,隻能忍氣吞聲。


    幾個月前,於承恩盯上了貌美如花的雲娘,隻是這次不知道怎麽迴事兒,於承恩沒有直接明搶。不過,還是經常來花衣坊折騰,搞得雲娘害怕極了。


    蘇瞻做夢也沒想到,杭州城內居然還有這樣的存在。欺男霸女不說,竟然還敢殺人放火,簡直是無法無天。怪不得於承恩知道自己是副按察使後,依舊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看來,自己這個外來戶,對於家這種地頭蛇來說,真的隻是小蝦米。


    浙江這潭水,遠比自己想象中要深啊。於家、趙湖翁、都轉運鹽使司還有布政使司,嗬嗬,這可真有意思,這幫子人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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