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跳河逃命


    這聲音粗獷中帶著點興奮,一個俊朗威猛的公子來到了院門前。


    這人頭戴絨球紫金冠,穿一件白色鑲金大袖,腳踩碧雲靴,麵冠如玉,雙眉修長,端得是一個俊朗佳公子,宛若紅樓夢中的賈寶玉一般。這位俊朗公子就是張小公爺張侖了,張公子長著一副好相貌,可惜完全沒有賈寶玉的優雅,此時他右手握著一根齊眉棒,左手撩著錦袍下擺,一副急吼吼的表情。


    蘇瞻滿臉鬱悶,躲來躲去,還是讓張侖給找到了。蘇才子很怕張侖,倒不是因為張小公爺能打,概因為當初借錢的時候簽了一份坑人的契書,按照契書內容,蘇才子若是到期還不上錢,就要去得月樓當兔相公。這真要當了兔相公,以後還有臉見人麽?蘇公子兩世為人,要說這臉皮確實厚如城牆,可是當兔相公,那是萬萬不行的。


    此時張小公爺持著一根齊眉棒,笑眯眯的堵在門口,蘇瞻嘴角直抽抽。杜林茱之前可是聽蘇瞻把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看到眼前的情況,心裏如明鏡一般。這個學生千錯萬錯,自己打罵一番也就罷了,哪能讓張小公爺抓到得月樓裏去。於是杜老先生瞪了蘇瞻一眼,緩步朝院門走去,皺著白眉沒好氣道,“張侖,此處學院重地,休得放肆。”


    張小公爺正得意呢,聽杜林茱這聲訓斥,心裏一陣無奈。張侖貴為英國公府小公爺,身份尊貴,平日裏橫行開封,號稱小霸王,可饒是如此,他也不敢在杜林茱麵前囂張。杜林茱貴為中原士林泰山北鬥,素有威望,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杜老先生可不僅僅是蘇立言的老師,也是姐姐張紫涵的老師。張侖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姐姐張紫涵,見杜林茱臉上的怒色,他趕緊將齊眉棒扔在地上,站直了身子拱手施了一禮,“先生息怒!”


    杜林茱擋住了張侖,蘇瞻蘇大才子也沒閑著,一對狡黠的眼珠子掃來掃去,鐵定是不能讓張侖抓住的,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跑為先。院子是用竹子籬笆圍起來的,倒是方便蘇公子逃跑,瞅見一處低矮的籬笆,趁著張小公爺拱手施禮的檔口,蘇瞻拔腿就竄了過去,那身形步伐如打慌的兔子,哪像個文雅的才子。也就眨眼的功夫,蘇才子已經從籬笆竄了出去,張侖瞅見這個情形,哪裏還能忍得住,也顧不得眼前的杜林茱了,撿起地上的齊眉棒就追了上去,嘴上更是依依不饒道,“蘇禿頭,你給本公子站住!”


    白鹿書院西北竹林中,兩個身影迅速奔跑著,雜亂的腳步聲驚動了一對談情說愛勾勾搭搭的黃雀,憤怒的黃雀決定要教訓下這兩個可惡的人類,於是一坨鳥糞好死不死的落在了蘇才子頭上。蘇瞻累得氣喘籲籲的,感覺到頭頂落了什麽東西,抬手摸了摸,看著手指白花花的一坨,臉色頓時就黑了,真是人要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縫,連林子裏的破鳥都敢這麽囂張了。蘇才子很想坐下來歇歇,奈何張小公爺追的緊,“蘇禿頭,你跑啊,看看誰跑過誰!”


    一陣奔跑下來,蘇才子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反觀張侖,卻是臉不紅氣不喘。蘇才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張侖那大嗓門,隔著幾十丈都能聽得見,如今白鹿書院的學子們大部分都跑過來看熱鬧了,這下子蘇禿頭這個外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一想起蘇禿頭這個外號,蘇瞻就氣不打一處來,五歲多的時候頭上長瘡,就剃了個光頭,結果張家大小姐整天追著喊禿頭和尚,於是乎蘇禿頭這個外號算是在張家人口中傳開了。小時候喊喊也就罷了,如今蘇才子已經貴為開封府解元公,還被當著眾人的麵叫這個外號,那風流倜儻的形象還不得瞬間崩塌,成為開封府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


    果不其然,此時一幫子書院學子們仿佛聽到了什麽了不得大事情一般,全都一臉的笑容,相互之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哈哈,如何能想到,我白鹿書院第一才子,竟有如此稱唿.....”


    “那可不,若不是今日張小公爺一聲吼,怕是我等還不曉得此事哩。真是太有趣了,小弟先走一步,也與其他同窗好友小酌痛飲一番”某位青袍公子哥腳步輕鬆的走了,嘴上還不斷嘀咕著。


    蘇才子心裏那叫一個鬱悶,要不是打不過張侖,早就迴頭拚命了。眼看著就要跑到林子邊緣,蘇瞻暗自叫苦,這樣逃下去也不是迴事,自己一介才子,平日裏吟詩作賦,琴棋書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那張侖呢,雖說出身高貴,但英國公府卻是武勳豪門,張侖自小練武,舞槍弄棒,身體壯得跟牛一般。蘇才子想要跟張小公爺拚腳程拚耐力,那無異於是找死。


    必須想想辦法才行,這樣跑下去,早晚得讓張侖抓住。搜腸刮肚一番,蘇才子還真想了個主意,跑著跑著,蘇瞻突然刹住腳步彎腰拾起一塊土坷垃,甩手朝著正在奔來的張侖扔了過去,口中更是大喝一聲,“張不凡,看暗器!”


    張侖看到有東西飛過來,也來不及多想,趕緊停住腳,身子往側麵一倒,手撐地麵,土坷垃堪堪從頭頂飛過。蘇瞻不得不歎息一聲,這都能躲過去,趁著這個機會,蘇瞻扭身朝南麵奔去,張侖自然緊隨其後,二人不斷追逐著,一口氣跑出了白鹿書院。書院緊靠著蔡河,所以一出書院南門,蘇瞻就朝著河邊奔去,又跑了足有一刻鍾,便來到了汴梁河與蔡河交匯處。眼看著張侖就要追上來,蘇瞻反而不跑了,張侖臉上一陣喜色,抖著手裏的齊眉棒得意地笑道,“蘇禿頭,你倒是繼續跑啊!”


    蘇才子聳聳肩頭,滿臉的無辜,“張不凡,你真不肯放過蘇某?”


    “嗯?”張侖仿佛聽到了什麽稀奇事一般,好整以暇的上下打量著蘇瞻,他總覺得今日的蘇立言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瞧蘇瞻那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張侖搖搖頭,齊眉棒輕輕地往前戳了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再說了,當初契書可是你自願簽下來的,張某可沒逼你吧。”


    聽到這裏,蘇瞻頓時沒脾氣了,事實上這份奇葩的契書確實是自己自願簽的,可又不是自己簽的,這口黑鍋隻能老老實實的背著。一時間二人都沒什麽話說,你看看我,我瞪瞪你,氣氛十分詭異。


    張侖真的想讓蘇瞻當兔相公麽?倒也不是,隻不過是想借機整整這個眼高於頂,恃才傲物的蘇立言罷了。小時候兩人經常一起玩耍,感情也是不錯的,可隨著年齡長大,慢慢有些不一樣了。張侖作為英國公府小公爺,打小練武,研習兵法,也好將來掌都督府事務。蘇瞻則不同,自小讀四書五經,詩詞歌賦,受大明朝重文輕武的風氣影響,覺得張侖老是舞槍弄棒的,著實粗鄙不堪。尤其是兩年前一舉奪得解元公後,更是變本加厲了,見了張侖後,眼睛朝上,鼻孔朝天,那股子傲慢勁實在讓人不爽。張侖是什麽人,那是英國公府小公爺,何時受過這種氣,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那還不得好好整整蘇瞻。


    二人站在兩河交匯處,也就一會兒的功夫,那幫子看熱鬧的學子們也追了上來。蘇瞻歎口氣,有些無奈道,“看來蘇某隻能繼續逃了!”


    張侖頓時被氣樂了,二人距離如此近,邁上兩步就能把蘇瞻揪過來,憑自己的本事,還真不知道蘇瞻憑什麽能繼續逃,“嘿,你倒是繼續逃個看看?”


    “哦,張不凡,這可是你說的,那蘇某就逃了”說罷,隻見蘇瞻轉過去縱身一躍,撲通一聲,淺綠色的河水中激起一陣水花。不錯,蘇才子跳河了,這下張侖有些傻眼了,他張小公爺天生神力,刀槍雙絕,可....可這水性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這下張侖總算明白蘇瞻為什麽出書院的時候不直接跳河,非跑到兩河交匯處跳河了,兩河交匯處可沒有橋,要到對岸,得繞個大圈才行。再說了等人繞過去,蘇瞻早不知道遊哪裏去了。


    蘇才子一陣狗刨蛙泳,來到了河水中央,朝著站在岸邊齜牙咧嘴的張侖笑道,“有本事你下來繼續追啊!”


    “你.....你有本事到岸上來!”


    “你下來.....”


    “你上來.....”


    嘎,看到張小公爺和蘇大才子這番鬥嘴表演,一群看熱鬧的人頓時絕倒。


    蘇才子耍無賴,張小公爺也是沒什麽好辦法,倒提著齊眉棒推開人群氣衝衝的走了。蘇瞻可一點高興不起來了,他可不覺得張侖是個半途而廢的人,估計這家夥是去找船了,真是要命,趕緊遊吧,趁著張侖還沒來,得迅速找個地方上岸繼續逃命。


    張侖確實是找船去了,至於蘇瞻蘇大公子,這會兒正拚命狗刨呢,至於能不能逃脫升天,隻有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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