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澤記得在五歲那年太祖母過七十大壽。這一次大壽辦得特別大,特別的熱鬧。


    若是單單辦壽,自然與他無關。可是與他有關的是太祖母辦完七十大壽後的事。家裏發生了一件大事。確切來說,是他們白家發生了一件大事。


    大爺爺白明睿在太祖母大壽之前是一直在海口的。這次迴來以後就不走了。辦完了太太祖母的壽宴,大爺爺將他們白家從五歲到十五歲嫡係子孫聚集起來,說要對他們進行一次考核。


    爹跟娘得了消息歡喜非常,說這是難得的機會。送他跟哥哥去的時候,千叮萬囑要好好表現。若是表現好,跟著太爺爺跟太奶奶,一輩子受用無窮。


    他們白家子嗣很旺。太奶奶雖然隻生了大爺爺跟他爺爺。但是兩個爺爺卻生了十一個兒子。他爹是爺爺白明瑾的第三個兒子,在白家同一輩嫡係子嗣之中排名第七。而他的堂兄堂弟到現在為止有三十個,這個數量還在不斷的增長之中。他同輩之中排名二十一。


    因為白家有家訓,除了繼承爵位的嫡長子嫡長孫,其他子嗣成親三年內必須搬離主宅。所以他們現在一家居住在靜安胡同。


    又因為另外一家訓規定白家嫡係子嗣至少得舉人及舉人以上功名才可出仕。他爹懸懸的是個舉人,後來考了幾次都沒考中進士,最後爹深覺再考無望幹脆捐了個官。現在是太仆寺一個七品的官員。


    白家名聲顯赫,是京城第一望族,更有傳聞說太祖母居住的郡主府遍地黃金。但那也僅僅是限製在主宅跟郡主府。他們家一家六口人住在靜安胡同一個五進的宅子,生活富足安康。跟一般人比很不錯,但是跟豪富是沾不上邊的。


    爹在太仆寺幾年,一直都不得誌。如今想謀求外任。正好碰上家族這次考核。娘讓他跟哥哥一定要好好表現,說若是他跟哥哥得了太祖母的喜歡,到時候爹就能謀求到一任好缺,


    他做了充分的準備,但是考驗很奇怪,跟他以前學的東西完全不一樣。說起來不是他自傲,他從三歲啟蒙,跟著先生學了兩年,先生經常誇讚他聰慧。可看著這些題目卻是愣得一個都不知道如何迴答了。比如:桌子上有8個桃子,要把這些桃子裝進5個口袋中,每個口袋裏都得是雙數。


    他不知道為什麽考這麽奇怪的問題,但是總不能交白卷吧。題目很多,時間卻隻有兩刻鍾。沒有那麽多時間讓他細細思考,他是想到什麽就寫什麽。考得很糟糕。


    參加考核的一共有十六個,考核以後隻剩下六個。一個一個進了一個房間,出來的時候都是麵無表情。他到了房間見到一個如大爺爺那樣麵無表情的人。那人在他身上摸了好一會後對著一側的大爺爺道:“根骨不錯。”


    大爺爺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他心頭慌亂。隻是大爺爺並沒有說更多的話,而是讓他出去了。


    出了院子,本以為要送他迴家。卻沒想到由著一個丫鬟帶了他到了一個院子裏。他一進院子,就看見滿院子的鮮花。一個穿著一身玄色衣裳的老人正在花叢裏摘花。


    他激動地走過去對著摘花的人叫道:“太祖母。”雖然隻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到郡主府,而且還是早上去晚上迴。但是他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那老人是太祖母。


    太祖母笑著朝他招了招手:“來,幫太奶奶摘花。”


    啟澤每次見著太祖母都是笑眯眯的,看著就讓人不由地想親近。可是他想親近也親近不著。太祖母當年教導出了皇上,大爺爺跟爺爺。後來又親自教導了兩個世子伯伯跟兩個將要繼承爵位的堂兄。其他人太祖母就不教了,說嫌鬧騰,她要清靜清靜。


    他上去幫著太祖母拿著花籃子。太祖母樂嗬嗬地給他說起了摘花的技巧。他聽得很認真。


    他提著花籃子陪著太祖母進了屋子,太祖母開始修剪這些花,然後將修剪後的花插在花瓶之中:“陪著太奶奶做這些,有沒有覺得很悶?”五歲的孩子正是好動的時候,陪著她這個老太婆肯定悶了。


    可是明睿一定要求她放個孩子在身邊。說他們老兩口太孤寂了。有個孩子在身邊貼心。


    溫婉知道明睿的意思。而白世年經常在他耳變嘮叨著府邸有些冷清。溫婉對於明睿拓建的那片疆域另有想法。於是順了明睿的意思。明睿說這個孩子資質不錯,明睿都說好,溫婉自然不懷疑這個孩子的資質跟潛能。隻是,還得再看看。


    啟澤慌忙搖頭:“不會。”見著太祖母含著笑,以為太祖母不相信他:“太祖母,真的,能陪著太祖母是啟澤莫大的福份!”隻要是白家的人誰不對太祖母尊敬愛戴。太祖母就是白家的擎天大柱,能陪太奶奶,別人求都求不來呢!


    溫婉摸著啟澤的頭笑道:“傻孩子,你是我的曾孫,陪著我算什麽福份,以後不可說傻話。”樹大分枝,下麵的子子孫孫太多,也都按照她的要求成親三年就放出去肚子過活。搬離出去有的混得不錯,有的混得也不是太近人意。不過這些兒孫都不是寄生蟲,都有一份差事。生活有著落,衣食無憂,也盡夠了。


    啟澤小臉一下紅了。


    沒一會,太爺迴來了。他看著太爺,就好像看著嚴謹犀利的大爺爺,心下有些害怕。


    太祖母樂嗬嗬地說道:“老頭子,啟澤怕你呢?”


    太爺往日不苟言笑,這會聽了太奶奶的話卻是皺了眉頭望著他:“我有這麽嚇人?”


    他當下條件反射一般地點頭。


    太祖母看到他點頭樂不可支:“說你嚇人,你還不相信。瞧著都將孩子嚇著了。”


    太爺不滿地望著他一眼說道:“迴去吧!”


    他心頭一沉,壯著膽子說道:“太爺,我想跟太祖母學習。”他是真的想陪著太奶奶呢!太奶奶是大齊朝最富盛名的學者,跟著太奶奶他能學到很多很多的東西。其他不說,光就將來要繼承爵位的兩個堂哥,不管是才學還是武藝,都是佼佼者。


    太爺聽到他反駁的話很生氣,麵色一沉:“來人,送他迴去。”話一落,外麵走進來一個丫鬟。


    他拉著太祖母的手,他是真的不想走。雖然族學的先生很好,但是怎麽比得過跟著太奶奶。


    太祖母笑著拍了拍他的手道:“別理會你太爺,他就這樣。不過你出來也這麽長時間,也該迴去了。要不然你爹娘該擔心了。”


    啟澤嘴巴張了幾迴,到底是沒再說什麽了。迴去的時候娘問了他不少的問題,他一一都迴答。


    娘聽到後麵太爺對他不悅。恨鐵不成鋼:“你說我是怎麽教你的啊!不是讓你好好表現,你怎麽能不聽太爺的話。”


    爹雖然失望,倒是安慰他道:“沒什麽的。隻要你努力上進,好好學習,將來考科舉也一樣。”


    娘嘟囔著:“能一樣嗎……”還沒說完就被爹製止了。


    啟澤不知道的是,他離開以後,白世年問著溫婉:“你看中了這個孩子?”這孩子倒是挺粘溫婉的。


    白世年猜測溫婉這次答應明睿是另有用意。之前除了兩個將來要繼承爵位的曾孫,其他溫婉都拒絕帶在身邊,理由是太鬧了。當然,真實的理由白世年也知道。那就是溫婉認為到了這把年齡該是好好享受生活,不願意在為兒孫操勞。


    溫婉輕輕一笑:“看看再說吧!”通過短短的接觸,這個孩子還是挺不錯的。雖然有點急進,但是孺子可教。


    白世年見狀想了下,到底是沒再說什麽了。他與溫婉不一樣,溫婉認為兒孫自有兒孫福。現在老了就該享受生活,但是白世年是希望家族能一直長長遠遠的繁榮下去。所以非常注定後代的培養。見著明睿進來,急忙問道:“這次考核如何?”


    明睿點頭:“都還不錯。”兩個府邸對子嗣要求甚嚴,對這些孩子從小都有請了先生武師教導,希望他們文武兼通。


    當然,他們兩兄弟都是文武兼備的人。不過氛圍確實影響了人,這幾十年下來除了著重培養的繼承人文武兼備。到最後,還是得了他們主事人的影響,神武候府重武,文城候府重文。


    明睿見著溫婉沒吱聲,小心問道:“娘,你是看中啟澤這個孩子嗎?”他是希望娘能看中啟澤,這樣家族之中將來又多了一個頂梁柱。對於教導孩子,就是十個他也頂不了半個娘的。當然,明睿也不是要溫婉親力親為教導,娘這麽大年紀也沒這麽多經曆。他是希望娘講這個孩子放在身邊,潛移默化影響。


    溫婉沒迴答明睿的話,而是反問道:“你挑中了誰?”


    明睿挑中了兩個,兩個資質能潛能都不比啟澤差。溫婉聽了沒吭聲,白世年卻是說道:“你明日帶過來讓我跟你母親瞧瞧。”職業使然,白世年還是喜歡走武路的孫子曾孫。


    溫婉對於白世年幾十年如一日的大男人主義,已經免疫了。順了白世年的麵子:“既然你爹要看,那就帶過來看看。”


    第二天見過兩個孩子,溫婉也覺得不錯。這些孩子都教導的很好,由一以觀全,明瑾對孩子的教育抓的還是很不好的。但是要放誰在身邊,還得再看看:“暫時放著。”


    讓啟澤預料不到的是,第二天外麵傳聞說太祖母看中他。要讓他在身邊陪伴。他聽了心頭很歡喜,爹娘也很高興。


    這天祖母也派人讓他們迴侯府。祖母如以前一般和藹,不過是大伯母卻是分外的熱情。就是大房的幾個堂兄對他也高看一眼。


    當天太祖母並沒派人來接他,他心底有些失落。第二天,一大早也去了族學。學業是一天都不能耽誤的。到了血糖,其他堂兄弟都問他是否真被太祖母看中。


    他想著太奶奶對他的慈愛,還有父母言語之中的歡喜。當下沒否認。沒否認其實也是承認了。因為這個原因,他被堂兄弟羨慕嫉妒。


    白家的嫡庶劃分嚴明,嫡出一個學堂,庶出不在其中。又因為都分家出去,並沒有實際的利益糾紛,族學的學習氛圍非常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得了啟澤會去郡主府的消息,眾人羨慕之餘也想跟他打好關係。可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郡主府半點消息都沒。眾人慢慢的認為啟澤在撒謊。對啟澤的態度,也就微妙起來了。


    啟澤在一天一天的等待,等到了最後發現竟然被人疏遠隔離,心底的那種失落那是不言而喻的。這種狀態直接反應在學習上。先生不得不找啟澤的老爹談話了。


    先生找家長去談話,對家長來說是一件非常沒麵子的事。於是,啟澤遭遇了懂事以來第一次的麵壁思過。


    大哥偷偷過來看望他,見著他的神色勸解道:“啟澤,白家家訓,白家的兒郎不靠天,靠自己。太爺就是憑著自己的本事,最後封侯,也因為才又了白家今天的聲望。啟澤,這麽一點小小的事情就將你打倒了,怎配當白家的兒郎。”這個祖訓是白世年寫的,寫在第一條,也是祖訓的核心。


    啟澤沒吱聲。


    啟淩想了下後說道:“啟澤,隻要你努力,好好學,通過科舉晉身,將來考中一甲,如二伯那樣前程也是極好的。啟澤,不要鑽了死胡同。”明瑾的二兒子承襲了他的聰慧,是探花郎。如今放了外任,是從四品的官職,前程不可限量。是他們人人努力奮鬥的目標。


    祁哲靜靜地想了一夜,心態也穩當了。出來在迴到學堂,努力與堂兄弟們打好關係。慢慢的,一切好像又恢複如初了。隻是內裏的變化,隻有啟澤自己知道。


    過年的時候,啟澤跟著父母去了郡主府。逢年過節,在京城的嫡係子孫都要去郡主府過年的。這一日格外的熱鬧。


    祁哲遠遠地看著坐在上位的太祖母。太祖母還是那般的慈愛,臉上洋溢著歡喜的笑容。可是對他來說,太祖母離他很遠很遠。


    午夜飯後,人都走了以後,府邸就冷清下來了。白世年對著溫婉抱怨著說道:“都是你,一定要分家。若是大家一起天天都這麽熱鬧。”白世年偶爾還是會埋怨溫婉兩句的。都分出去,家裏特別冷清。


    溫婉輕笑:“老頭子,有人的地方就由江湖。偶爾聚聚大家自然是親親熱熱了。若是長年累月一起,得起多少的齷蹉。我寧願要幾日真心的歡快相聚,也不要日日麵對那些麻煩。老了還是過兩日清靜的日子為好。”兒子,孫子,曾孫,以後還有太孫,然後他們都娶媳婦生子,合起來得幾百口人。就擠在一個府邸,住是住得下,可問題是三個女人一台戲,這麽多女人還不要鬧死她。她才不要了。


    白世年不吭聲了,他是大家族出來的。知道大家住在一起確實會起很多齷蹉。大所以這樣處理也很好。但有時候覺得有點孤單了。


    溫婉輕笑:“若是你覺得孤單寂寞了,就讓老大老2搬過來住。”讓兩個兒子搬過來住,溫婉還是同意的。孫子曾孫什麽,溫婉是不同意讓他們住進來的。孫子曾孫再孝順,也不如兒子親。


    白世年見溫婉鬆口,自然是萬分歡喜了。明睿跟明瑾得到消息都很意外了。往日裏雖然偶爾也會在郡主府留宿,卻是娘卻沒鬆口就讓他們住在府邸了。當下就吩咐了人收拾東西搬到郡主府。哥倆住迴到以前的院子。


    溫婉聽到兩兒子這麽快就過來,失笑道:“這兩孩子。”都這把年齡了,行事還這麽風風火火的。


    年後,明睿終於忍不住問了溫婉:“娘,你是否決定了?”若是娘不願意,他也要親自教導兩個孫子。


    溫婉將一份資料遞給明睿。


    明睿翻看完以後望著溫婉:“娘,你選中了啟澤?”


    溫婉點點頭:“嗯,這段時間考察,各方麵都不錯。你選的兩個,也都很好,好好培養,將來能接你的班。”


    明睿卻是看著溫婉道:“我要一個能接娘班的人。”若是有一個如娘一般的接替人,那他也沒什麽可憂心的。


    溫婉輕輕笑道:“那得老天保佑。”溫婉覺得啟澤資質潛能都很好,而且心性不錯。一般孩子遇見這樣的事,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調整過來。可是啟澤這麽快就調整過來的,證明這個孩子是個可造之材。


    這點讓溫婉很看好,人都會遇見挫折,關鍵是遇見挫折是否能爬的起來。祁哲很不錯,若是給予時間磨練,她在旁邊加以引導,也許能成為明睿想要的人。溫婉說也許是因為很多事情都說不準的。如皇帝,幾次都差點死去。若不是運道,也不能坐上龍椅。


    明睿麵露歡喜:“娘,你打算如何培養啟澤?”


    溫婉輕輕一笑:“這種事急不來的。明睿,若是老天保佑,啟澤真按照我的意思教導出來了,那大齊就不適合他了。”溫婉的意思,若是啟澤成長起來,就該放到建設的島嶼去。


    明睿一愣,轉而有些為難:“娘,我怕……”他怕祁哲駕馭不住。畢竟過去的是他的叔伯還有堂兄弟。這些人都是有本事的,當然若是沒本事,他也不會放過去。


    溫婉輕輕一笑:“他有這個能力駕馭得了其他人才能去。否則,就沒必要送過去了。”溫婉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培養啟澤。讓啟澤的眼界不局限在現在,而是放眼於未來。隻有眼界放遠,也不局限在眼前的利益,才更能團結好所有能團結的力量。


    明睿點點頭。他倒不局限在於掌權的一定得是他的孫子。明瑾的孫子也一樣,隻要有這個本事,能將他們的島嶼建設得更好就可以。


    啟澤沒想到的這日迴到家,家裏的氣氛卻是截然不一樣的。下人麵上都帶著歡喜的神情。見著他都叫著:“少爺。”


    娘見著他喜極而泣:“啟澤,你大爺爺傳話過來。說你太祖母喜歡你,讓你過去陪伴你太祖母。以後在太祖母身邊好好盡孝。”大伯傳話是說,等啟澤迴來就送過去的。


    啟澤半天才迴過神來了。這是怎麽迴事,這都過去三個月突然來這麽一遭,他第一反應就是,傳錯話了:“娘,是不是弄錯了。”


    七夫人拍了拍他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這還能弄錯了。來,進屋換一套衣服。”說這話的時候,欺負人言語都有些哽塞。


    啟澤心頭不妙:“娘,出什麽事了?”


    七夫人是又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丈夫的外任有著落了,兒子也能跟在祖母身邊,將來前程不差。難過的是跟著丈夫去外任,兒子要幾年後才能見著。


    啟澤聽到爹娘去外任,當下急急問道:“什麽時候去?哥哥跟姐姐還有弟弟都跟著去嗎?”別是讓他一個人留在京城吧!


    七夫人搖頭:“沒這麽快。你也別怕,你大哥是不會跟著去的。還會在京城裏。”女兒跟小兒子是要帶去的。至於大兒子,再過兩年要下場了,現在是學業的關鍵時刻,哪裏能跟著去外任。外麵哪裏有京城的先生好。


    啟澤雖然心頭不舍,但爹得了一個好缺,還是很歡喜。不過啟澤想著去郡主府,想著那高深莫測的太祖母,還有不喜歡他的太爺,啟澤頓感壓力很大。


    他到了郡主府,再麵對太奶奶的時候。太奶奶麵色並無笑容,隻是靜靜地看著站著的他。那如深海一般的眼睛,嚇得他牙齒都在打顫,腿腳冰涼,全身都起了一身的冷汗。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聽到太祖母笑著問道:“嚇著了?”瞧這小臉都嚇得慘白了。不過能達到這樣的地步,心裏素質還不錯。至少在溫婉這邊是過關了。


    啟澤不由自主點頭。點完頭,發現自己二了。


    溫婉看著啟澤,忍不住笑了。這個孩子,有點呆。不過呆有呆的好:“啟澤,你來到太奶奶身邊就得做好吃苦的準備。你若是怕吃苦,現在可以反悔。一旦開始,就再沒機會反悔了。你今年也六歲了,可以做決定了。”雖然溫婉知道啟澤的答案,但是還是忍不住先問一遍。溫婉希望孩子是心甘情願的,而不是被強迫的。


    啟澤不明所以。但是自小教導,家族的榮譽重過一切。太祖母願意教導他,就是他福氣。苦累他都能守得住。啟澤當下想也不想就點頭:“太祖母,我不怕吃苦受罪。”


    溫婉點頭:“你記住今天的話。”


    啟澤休息了一天,從第二天開始,跟著太奶奶到了書房。他以為太奶奶會給他傳授什麽知識,卻沒想到太奶奶隻是遞給他幾本書:“將這些書都看完,看透。看完後寫下感悟。”


    他看著手上厚厚的幾本書,再看著走出去的太奶奶。無語望著天花板。這鬧得哪樣,自己看,還要看懂看透?他才六歲有木有。當他是神童呀!


    盡管他不是神童,但是太奶奶將她當成神童看待。沒辦法,規定時間必須交任務。交不成任務,就得麵壁思過。想來想去,他隻有硬著頭皮去找祖父求解了。


    哪裏知道,交功課的時候。太祖母卻是看著他道:“以後再有問題去找你大爺爺,不要找你祖父。他自己對這些也是一知半解,別把你也教成一知半解的。”明瑾到現在在大齊也是名聲顯赫。可惜溫婉要啟澤走的不是文路。而且明瑾雖然參與家族事務,但是明睿在武功成算方麵比他高出的不是一截。


    溫婉趁著啟澤還發楞的當口:“明天開始,跟著師傅學功夫。”明睿說啟澤的根骨不錯,自三歲開始也習武,不過是文城候府重文輕武,學了個四不像。


    啟澤啊了一聲。但是這裏沒他反駁的餘地,於是從第二天開始習武。相比現在師傅的嚴厲與苛刻,之前的武師要求的那些都是小兒科。啟澤不知道的是,之前那位武師教導他們隻是為了讓他們強身健體,兼備防身,自然不會要求多嚴厲。如今這位師傅是要教導他成為高手,目的不一樣要求自然也提高了。


    這個師傅,將啟澤虐的死去活來。


    祁哲接來下的日子,忙得都忘記了時間。他滿腦子的想法都是將任務完成好,別被訓斥,不要再麵壁思過。


    直到一日太祖母讓他迴家。他才知道他已經離開家兩個月了。這日子過得,可真快。


    迴去的時候,娘見到仿若變成另外一個人的兒子,當下驚呆了。眼淚汪汪地抱著他:“澤兒,這是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他能說這是被師傅虐待的嗎?可惜他什麽都不能說:“娘,沒事。這是我練功的時候,不小心摔的。”


    娘是書香門第之家的姑娘,聽了這話當下就反對:“練什麽武,跟你太奶奶說,你以後考科舉,不需要練武。”


    爹當時臉一下黑了。雖然他爹是文城候,他也是走科舉的路。但是他祖先,他祖父都是行伍出身,看不起武夫不等於看不起祖先,那是忘本:“說什麽呢?祖母教導啟澤哪裏有你插嘴的份。你是不是在外麵日子過得太安穩了。”


    娘當時一下住口了。在白家,太祖母的威信比太爺還大。誰也不敢說太奶奶半句的不是。


    送走了父母,京城就他跟哥哥了。哥哥忙,他也很忙。忙得就跟一匹馬兒一般,轉個不停,沒一會停歇。


    一轉眼兩年過去,他終於讓太祖母勉強滿意了,


    太祖母卻是對他說道:“等兩**去上書房跟著皇孫一起聽課。”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領導者,這些教育也是必不可少的。


    啟澤通過這兩日沒日沒夜的學習。當然,沒日沒夜隻是啟澤自己的認知。相比每個月還是有兩天休息的,溫婉很注重勞逸結合。隻是啟澤自己不願意出去外麵玩,溫婉就帶他在身邊,言傳身教。


    在這一年,啟澤去皇宮跟著皇子皇孫學習。每天早上去,晚上迴來。迴來以後跟太奶奶說了先生教導的東西。然後說了自己的感悟。溫婉的要求,當天學的東西當天消化,成為自己的。


    啟澤跟著皇子皇孫學習壓力不是一般的大。要小心這些人的栽贓陷害,還要躲避他們的拉攏與刺探消息。這可不是一個輕省的活計。


    他在皇宮跟著大儒學了三年,十一歲那年,太奶奶讓他迴到郡主府。交給了他一本書。書名《三國演義》,這是一本男人爭天下的書,很有意思。他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太祖母如往常一般,讓他沒看完一章節後寫自己的體會。太祖母的教育方式很怪異,不跟先生一般給他講課,隻讓他自己從書裏體會感悟。然後對於他的感悟提出意見,再給他解析,這次也不例外。所不同的是,現在是上午跟著大爺爺學練功,下午自己學,晚上跟著太祖母。跟著太祖母不是聽課,而是練字。


    三年以後,他下場,通過了童試鄉試,本要準備會試。太祖母卻是搖頭,直接給他捐官,讓他去了吏部。


    詭異的是,到了吏部每次迴家太祖母都要問他這天學到什麽東西。一個問題,可以延伸到無數的問題出來,他是每天都被問得啞口無言。沒辦法,不想被問得如木頭一般站在那裏發窘。隻有更用心的學習。不懂的就去問就去翻書查閱。


    兩年以後,他到了戶部,升了一級。當然,又經曆剛開始的事。隻是現在有了經驗,知道從哪裏開始了。一年以後,他又被放到了兵部。就這樣,反複地磨練,官位不正常的一年升一級。升到後麵,他都已經麻木了。


    與此同時,他卻遭遇了接二連三的暗殺。有刺客,有下毒,各式各樣的。在他又一次從鬼門關迴來後。太祖母去了一趟皇宮。自此這些危險就沒有了。


    爹娘迴京時候,他的職位已經是正四品的官職,比爹都要高了。二十歲不到的正四品,而且還不是正經的科班出身。木秀於林,封必催之。他雖然自詡能勝任,做得比正經科班出身的還要好。但是他資曆不夠。現在太祖母在,沒人敢說什麽。但是等太祖母走了,白家必定會有一場風雨的。


    父母雖然也擔心,但是也很歡喜。這次父母迴來就是為他的親事的。姑娘出身名門,是大家閨秀,他見過幾次,各方麵他很滿意。


    他的婚禮是在郡主府裏舉辦的。這讓很多人不能理解,包括他自己也非常奇怪。就他所知,爺爺跟大爺爺都沒在郡主府裏舉辦婚禮。他算得上是唯一一個了。但是太祖母發話,眾人隻能照辦了。


    婚禮很熱鬧,他也很開心。


    他怎麽也沒想到,太祖母剛過完八十五歲生辰沒幾天就過逝了。事先一點征召都沒有。而在同一天,太爺也過逝了。


    太祖母跟太爺的過逝,對於白家來說等於是擎天柱子塌陷了。最直接的表現,太祖母下葬後,大爺爺跟爺爺就搬離了郡主府。各自迴了自己的府邸。


    對於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他真心舍不得。但這裏是皇家別院,太奶奶身份特殊,而他們是沒資格住在裏麵的。


    他有自己的宅子,將妻子安置在宅子裏。而他則是一直跟隨在大爺爺身邊。也因為如此,對於白家的困境他才有切身的體會。


    白家顯赫太久,樹大招風。現在太祖母沒了,再沒人壓製得住。等太祖母百日以後,彈劾他們白家的奏折如蝗蟲一般多。


    大爺爺對著他說笑道:“不用等百日之後。帝王之術在於製衡。以前有你太祖母在,白家得的利益太大。現在,皇帝要收迴去。”


    他知道大爺爺說的是商行的利益。白家這些年占了商行四成的分紅,每年都分到大筆的銀錢。白家的子嗣並沒有用到這筆巨額的財富。這筆財富,全部都投到島嶼的建設之中。


    他以為大爺爺將商行交迴給皇室,暫時不會有事。不管如何,太祖母對皇上也是有著養育之恩。卻沒想到大爺爺聽到他的話卻是搖頭:“你太稚嫩了。”跟皇帝講感情,那是找死。他娘能跟皇帝講感情,那是因為娘跟皇帝舅公的命是連在一起。


    啟澤沉默了。與其說稚嫩,還不若說他不相信皇帝會這麽絕情決意。要知道太祖母剛剛過七七,還沒過百日。就要對他們白家下殺手。


    現實永遠是殘酷的。有人上折子說白家意圖造反,而且證據確鑿。這折子已經到了皇上的禦案上。


    大爺爺對著他說道:“不出差錯,最多一個時辰,皇帝就會兵圍神武候。”


    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他反而踏實了:“大爺爺,需要我做什麽?”


    大爺爺對著他問道笑道:“不怕?”


    他搖頭道:“不怕。”他也是幾經生死,而且也對這一天做好了準備。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


    明睿笑了。對於皇帝會這麽做,他並不意外。他也早就預料到了皇帝會來這一遭。不過是娘過逝太突然,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翎昸是個寬厚的人,以前對他們兄弟也很好。但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從來隻相信自己不相信別人。以前娘在,能壓住他。讓他不敢動白家的人。可是現在,壓在他頭上的娘走了,他自然想要收迴這些東西了。財富,軍權,皇帝要收迴去。


    明睿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想要輕而易舉收迴錢財與軍權,,也得看他答應不答應。明睿對著啟澤說道:“啟澤,你現在要去做一件事。”


    啟澤立即站起來:“大爺爺,你說。”


    大爺爺遞給他一個匣子:“這個匣子,是你太祖母放在我這裏,說等你走的這一日就交給你。以後到了那邊,你若是有什麽為難的事,不好處理的時候可以打開看看,這裏麵的東西會對你有幫助。”


    他愕然:“大爺爺,你要我去哪裏?”


    大爺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太祖母花了十五年,就是想要將你培養成接替人。原本是打算過些日子就讓你離開京城去那邊的。隻是沒想到你太奶奶去的太突然了,如今隻有趁著混亂去了。”白家的重心不在京城。明睿就是明白白家的重心在京城,反而會被一鍋端。再如何,除非真造反,否則哪裏抵擋得了千軍萬馬。


    啟澤搖著頭:“不,我要跟著大家一起共度難關。”他怎麽能在這個生死存亡的危機時刻離開大家,自己逃命了。


    明睿笑著說道:“白家不會有大事的。最嚴重不過削爵貶為平民。而你現在必須離開京城。若不然,你這一輩子都不能踏出京城半步。”翎昸是娘調教出來的,沒人比翎昸更清楚他娘的本事。啟澤也是娘親自調教出來的,啟澤不管從資質潛能都比當年的翎昸有過之而無不及。皇帝太清楚,啟澤才會會被暗殺。不過娘在,能護著,現在娘走了,再無人能護得住這個還走。


    好在皇帝在娘七七的時候不敢明目張膽的下殺手,但是為了防備萬一,自從娘過逝,他就一直讓啟澤跟在他身邊。現在隻有趁著混亂讓這個孩子離開,否則等待啟澤的隻有兩條路。不是被殺,就是成為籠中之鳥,如他娘一般。


    明睿見著啟澤死命搖頭,笑著說道:“你該相信大爺爺,能護得住白家。”他確定白家不會有滅頂之災。首先翎昸得顧忌名聲,他是娘撫養長大培養成才,現在滅了白家,那他就是忘恩負義之人,史書上會留下重重的一筆。另外這麽多年的準備,翎昸真狠心想將白家徹底滅了,也得掂量掂量是否承受得起這個後果。當然,這些話明睿是不會對啟澤說。


    啟澤在掙紮。


    明睿深深地看了祁哲一眼:“走吧,你的父母我會讓人好好照看的。至於你的妻子,等過段時間我派人送過去。”也許有生之年,都見不上這個孩子了。


    啟澤不想走,但是他隻能聽從大爺爺的安排。他不能讓太祖母跟大爺爺的一番心血白費。他當下就帶著那個小匣子。從密道離開了神武候府。


    在啟澤離開侯府半個時辰以後,神武候府被兵圍。這次圍困神武侯府的驍騎營。


    明睿看著驍騎營的統領,淡淡一笑:“你若是不想將來死得難看,就吩咐好你的屬下別動我白家的人。”沒想到翎昸比他想象的要狠,他原本以為最多就是震懾一下。沒想到竟然直接抄家了。


    驍騎營的統領也抄過不少的家,不過麵對抄家,一般人都是嚇破膽了。因為抄家,就意味著他們落入塵埃。可是神武候是個奇葩,了這個地步竟然半點不懼怕。驍騎營統領在明睿冷漠的眼神之下,最後說道:“我是奉命辦事。”話是這麽說,但是他心底還是沒底。白家的底蘊沒誰知道。若是放任了屬下,他將來會受到報複也不是不可能。


    明睿關到天牢以後才知道,皇帝隻是兵圍了神武候府,沒動文城候府。明睿淡淡一笑,翎昸不愧是當了三十多年的皇帝,這一手,做得倒是很漂亮。


    明瑾知道了皇帝抓了明睿,當下直奔皇宮。見到皇帝,氣急敗壞道:“你要殺我哥?”他這些年與翎昸的感情一直不錯。又因為翎昸專心著書,反倒是感情一直都很好,相處得也很融洽。


    翎昸穿著一身明黃色衣裳,三十多年的帝王生涯,早就練就了他的不動聲色。現在見著明瑾還能以這樣的神色對他說話,他不知道是該感慨還是該歎氣:“隻要他能將手裏的兵權跟島嶼交出來。他就不會有事。”明睿不會有事,白家的人更不會有事。


    翎昸在沒當皇帝之前就知道了明睿是一個極具野心的人。但是這野心也僅僅限製在他要當一個大元帥。可是事實證明他錯了,錯得離譜。他後來知道了明睿的野心有多大。他竟然想要脫離大齊朝,建立一個**的王國。這是任何一個帝王都不能忍受的事情。


    若是別人他決計早就除了。可是這個人偏偏是白明睿。有著姑姑在背後罩著他,連他都不能動。


    他隻能眼看著明睿將大筆的資源投入到島嶼上,島嶼越建越好,如今已經成為一個**的個體。而這本該是屬於大齊的領域,現在竟然成為了白家的屬地。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他覺得窩囊的。更讓他窩火的是,明睿想方設法讓姑姑教導了啟澤。


    姑姑的本事沒有比他更清楚的。由著姑姑教導出來的啟澤,將來會成長什麽樣,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決計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對他的子孫會造成巨大的威脅。


    他本來想殺了白啟澤。可是姑姑在啟澤遭遇了刺殺以後對著他說道:“你以後要做什麽就去做。但是在我有生之年,別動他們。讓我過一個安樂祥和的晚年。”在有生之年能庇護就夠了。等她老去,能否保全自己,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他當時答應了姑姑。


    一來姑姑姑姑教導他,撫育他,這麽多年從沒對他提過一個要求。這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他提了要求。於情於理他都無法拒絕;二來若是他不答應,姑姑為了子孫著想不再保持中立,完全傾向明睿,那對大齊來說就是災禍。姑姑有多大能量,他很清楚。一旦他拒絕惹惱了姑姑,姑姑全力支持白明睿,天下就得大亂。


    現在姑姑沒了,他再沒什麽可顧忌的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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