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府書房

    “明誠,我命你去建康視察,可有發現?”趙構虛著細目,坐在案邊輕押一口紅茶,凜然道。

    “主上,明誠此行甚是捷利,可算得上是滿載而歸。”趙明誠飽經風霜的臉上閃過一絲沾沾自喜。

    “噢,說來聽聽。”趙構攸的睜大細眼,喜上眉梢。

    “是。”趙明誠畢恭畢敬打了一輯,又道,“和太祖皇帝、太上皇一起被金兵俘虜被押往北方的‘信王殿下趙榛’有幸逃了出來,現人已在建康,同行的還有趙邦傑、馬擴。他們共同領導義軍,在山上結成了朝天、鐵壁等寨,人數一度發展至十餘萬。”

    “趙榛?哼哼。”趙構一臉興味,昏黃的燈火下,沉靜的細眸顯得越發深遠,舉目道,“對此明誠有何高見?”

    趙明誠沉吟片刻,撩起衣袍,雙膝跪地,頗有英雄斷剜之勢,正聲正氣道,“如今主上正是用人之急,若是能將信王殿下招賢而來,金兵必不再犯我南宋。”

    “噢?”趙構單手在案邊有節奏的敲擊,“啪,啪,啪。”聲音嘎然而止,拿起案邊毛筆,在黃色卷布上寫下幾行行書,字字輕轉,如行雲流水,蓋上璽印,動作一氣嗬成,合起卷旨,起身,健步走向跪在上的趙明誠,朗朗道,“就按明誠的意思,就將這道聖旨傳給我的弟弟趙榛吧。”

    “是,主上。”趙明誠兩眼含淚,老淚縱橫,腹誹:我朝有此帝,乃民之在幸也!迎迴太祖皇帝和太上皇的日子不遠了。

    “嗯,夜已深,明誠日夜兼特程趕迴臨安,也累了,就早些退下吧。”趙構轉身迴至案邊,聲音略帶疲憊。

    “是,老夫告退。”

    門,打開又關上;書房內恢複安靜,特別是這雪夜更顯寂寞。趙構緊了緊衣領,暗歎:看來這曆史還真是改不得……不知卿卿睡下了沒……她房內壁爐可還暖?趙構心內壓製不住思念,告訴自己隻是關心下,沒有什麽的。

    入夜,寂靜,入屋,暖心。

    趙明城手捧聖旨來吟客軒尋夫人與展賢弟,剛入門檻,見屋內濟濟一堂,座無虛席,笑聲連連,好不得意。

    “都在笑什麽呢?”趙明城健步走進來,一臉輕鬆。再走幾步,見上座坐著和義郡夫人,微微屈自,欲向她行禮。

    “趙知州不必多禮,隨意就好。”吳貴人雍容緩語,眉宇之間不失英骨。

    “明城兄,來得正是時候,來來來,快坐下。”展昭起身快步迎上,把坐位讓給趙明城。

    “嗬嗬~師傅我再去內室,搬來坐椅。”我鳳眸帶笑,碎步走入內室。

    “嗬嗬~展賢弟今天收獲不小,收了徒弟要請客啊。”趙明誠一臉調笑,老眼帶詐,明指暗意。

    “嗬嗬~好說好說,這酒是一定會請的。”

    “好。”趙明誠一臉得意,一手伸出,“擊掌為誓。”

    “啪,啪,啪。”展昭伸出右手,向一臉笑意的趙明誠迴掌。

    “師傅,請坐。”我從內室搬來坐椅,笑吟吟道。

    “你們剛剛在笑什麽,好不得意?”趙明誠一臉興味,欲問其因。

    “姑父,是千雲姐姐說仰慕你與姑母之久,想與姑母來對詞。”李素瑾坐在李易安身側,又不安份的跑到趙明誠身邊,嬌道,“是因為我對不出來,所以他們都取笑瑾兒呢。”

    “嗬嗬~明明是你技不如人,休要怪我們取笑你。”展昭輕拂美鬃,兩眼帶笑,微嗔道。

    “瑾兒才不是,隻要武功高才是硬道理。”李素瑾踱迴李易安身邊,抬著小頭顱不看展昭。

    “瑾兒,休要無理。”李易安微訓。

    “姑媽……”

    “嗬嗬~夫人莫要怪瑾兒,瑾兒這丫頭可機靈著呢。”我輕移碎步,為趙明誠斟上一杯熱茶,轉身悠悠坐下,鳳眼帶笑,調侃道。

    “好,那這次就由我先出詞頭,你們來對,字數是漸進式,按人的坐位順序來。”李素瑾得意道,眼角輕微抽動,歪頭思忖片刻,“我開始了,這一句便是:雪。”

    “這孩子,這算什麽?”趙明誠蹙眉,嗔怪道。

    “姑父,注意我說的字數是漸進”李素瑾狡黠一笑,嘴角微動,滿臉得逞,“和義郡夫人該你了。”。

    “瑾兒,不得無理。”李易安抬眼見吳貴人表情淡淡,暗責旁邊的李素瑾,“吳貴人,小孩子不懂事……”

    “不礙,今兒難得聚在一起,就把那些個繁文縟節拋之腦後,隨意就好。”坐在上坐的吳貴人打斷李易安的話,賢淑娓道。

    “是。”李易安誠惶誠恐,不再多語。

    吳貴人沉吟一下,輕起朱唇,褐眼帶笑,“千重。”

    屋內噤若寒蟬,我與師傅兩眼相視,暗誹:千重,好一個千重,以詞言心,江河冰水結,胡塵雪千重。

    “師傅該你了。”我低聲提醒仍在呆愣的師傅。

    “呃,嗯……”展昭蹙眉淺笑,“和義郡夫人真是為難老夫了,這千重該如何對?”

    “哈哈~”屋內響起銀鈴般的笑聲,李素瑾手捧腹部,站不起腰,“師傅,你……你也有被難住的時候……哈哈~”

    “瑾兒。”李易安製止狂笑有失女兒家形象的李素瑾,滿眼憂色,低聲道,“且不可太過招搖。”

    “有了。”展昭老眼眨光,急急開口,“萬裏凝。”

    “城增暮寒。”趙明誠輕言輕語,笑眼對上李易安,深情而細膩。

    “獨待桃紅。”我眼角帶笑微微低頭,朱唇微起。看眼前趙明誠與李易安眼神交匯,柔情軟腸,心中千轉百迴,暗自羨慕趙明誠夫婦,心內暗歎:不辭冰雪為卿暖,不負如來不負卿,就算天寒地凍,就算暮晚更冷,也有人陪同。輕微抬頭,見屋內人全看著我,有蹙眉的,有心疼的,有冷眼的,也有探究的……。

    我輕揚嘴角,微微低頭,聲略帶歉意,“是不是對得不好?請各位莫要見怪……”心內暗責自己,怎麽可以說桃花,現在是說冬雪,,讓下麵人怎麽對下去,屋內仍是噤音,我欲開口糾正重對時,門檻已邁進一雙金黃色的衣袍,赤舄色的踏履健步走來,笑聲由上傳來,細眼帶笑。

    “我說人都去哪了,原來都在這兒對詞。”趙構細眼閃光,眼睛一掃眾人,最後定定的落在我身上,步伐慵懶,輕道,“獨待桃紅?下句我來對吧。”趙構沉吟片刻,“碧血染熏履。”

    四下鴉雀無聲,大家都已忘記行君臣之禮,聞詞色變,展昭若有所思低頭思付,吳貴人與趙明誠兩眼炯炯有神,泛著異光,李易安與我表情淡淡,不動聲色,而李素瑾看著一屋的人如此詭異歪著腦袋似乎明白了什麽;隻聽見坐在我旁邊的奶聲響起。

    “父皇,下句我來。”趙旉邁著小短腿向門檻邊的趙構跑去,滿臉稚氣。

    “嗬嗬~好好,旉兒來。”趙構一把抱起小矮人,眼中全是寵溺。

    “父皇你是‘碧血染重履’,我就對‘香愁已隔近樓。’”趙旉轉了轉黑溜溜的眼珠,信口拈來。

    “嗬嗬~”展昭大笑出聲,打破屋內的詭異,起身微微向趙構行打了輯,讚道,“皇上有如斯聰穎明理的皇子,真是可喜可賀。”

    “哈哈~”趙構放聲大笑,頗為讚同展昭的話,“朕早有耳聞,展護衛為前朝諫官包拯的得力幹將,隻是不知為何包拯辭世後,展大俠為何歸隱?”

    “皇上,耳聽為虛,眼見是實,那些都是市井傳言,誇大其詞,再說老夫年邁已高,是半個身子躺進棺材的人,隻想過些閑雲野鶴的生活。”展昭一臉隨性,揮霍談笑,不理會趙構臉色越變越重,最後這場對詞談天便不歡而散。

    展昭與趙明誠要秉燭夜談,便隨趙明誠與李易安迴了趙府,而李素瑾硬賴著不走,非要與我同眠,理由是天太冷,兩個人睡在一起暖和,李易安甚是想念瑾兒,可念她執著,也就隨她去了。趙構與吳貴人抱著趙旉也迴了未央宛,屋內重迴安靜,蠟燭流盡燭淚,堆成小山狀,我關上門隻聽見外麵簌簌風響,突然懷念在老家的那年冬天。

    那年除夕我九歲,弟弟八歲。天寒地凍,萬裏飄雪,給天地穿上一件白紗厚衣,如今夜的臨安府,晚飯剛剛吃過,爸喝了點酒,步履不穩,可仍是牽著我與弟弟的小手上步伐堅定去給奶奶辭睡賀春;還記得我家與奶奶的家隻隔一河之遙,路上的雪堆了一層又一層,我與弟弟一腳踏下,雪已淹沒膝蓋,爸見狀,將我與弟弟一前一後,一背一抱,我與弟弟短小的身子在爸高大魁梧身材上顯然像兩個袋子,爸爸一步緩行踏雪而行,健步消失在家門口,我轉頭,看著後麵的家與風景越來越遠,最後門前多了一個黑點,滿懷疑惑,是媽嗎?雪地上,隻留下一雙深深的大腳印,我在爸背上,北風唿唿唿的吹個不停,吹歪我的帽子,我吸了吸鼻子,細聲細氣的問道。

    “爸,為何不讓媽一起隨我們去?”

    “外麵冷,有寒疾。”

    “爸,我冷。”

    “爸,我也冷。”弟弟在爸懷中也不安分起來,嚷著喊著。

    “乖,轉過了這條河就到了。”爸緩緩開口哄著我與弟弟,又將弟弟裹進爸的大衣中,將背上我的冰手拉入中他的勁中,我深深的記得爸當時打了一個顫,一個寒顫,是因為我的手太冰了嗎?至那時起,在我心中爸是一個像山一樣的父親,任勞任怨、從容不迫、飽經風霜、和藹可親。

    奶奶與我家的確很近,可是因為一尺深的雪讓爸背著我與弟弟如履冰,走了好久,好久。至奶奶家時,奶奶與爺爺也已吃過年飯正在烤火,那時家家戶戶都很窮,冬天燒得不是碳,更不壁爐,而是樹根,而這些樹根是爺爺每年夏天時,冒著酷熱,頂著驕陽在山上挖被他們砍伐過的樹要,然後在運迴來曬,這才有我們寒冬的溫暖,同時,爺爺與爸爸一樣,像山一樣偉大。

    爸踱了踱腿上的殘雪,將我與弟弟放下,我幫弟弟取下手套,放下帽子,弟弟就開始發揮他的瘋顛,在屋內跑來跑去,停不下腳,爸喊住他,讓我與他雙雙跪地,給爺爺奶奶瞌頭辭歲,說著吉祥話,然後奶奶就從口袋中拿出二張十圓,我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那錢上的溫度與舊度,鈔麵是印著二男一女,我都不認識,不過他們與爺爺爸爸一樣偉岸,兩眼炯炯有神,側身望著前方。

    弟弟接過錢連謝辭都不說,便又跑去內室同屋內奶奶其它孫子玩耍嬉戲。我接過錢後,給奶奶又瞌了三個響頭,細聲在空中迴響:祝奶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年年如此。我隻記得奶奶笑得合不嚨嘴,眼睛咪成一條線,還有她滿口的斷齒在火的照映下,顯得無力,但滿臉幸福與滿足任誰也比不上的。從那後,我就想如果到老了,像奶奶一樣,子孫滿堂,兒媳孝順,老伴相隨,過年時大家齊聚一堂,哪怕生活艱苦,亦是幸福。

    “姐姐,姐姐,姐姐你在想什麽。”李素瑾將屋內桌椅收拾後,見我背靠在門邊發呆,連喚數聲,滿目擔憂。

    “沒什麽,隻是想家。”我苦澀一笑,輕移碎步,往內屋走去。

    “想家?”李素瑾彎著眉頭重複,緊跟身後道,“姐姐,還有半月就是除夕了,明日我陪你迴家可好?”

    “還有半月?”我停下腳步,訝然重複。

    “嗯,每年飄雪之節,便是除夕之夜,隻是今年好像雪下得早些。”李素瑾笑盈盈又道,“所以啊,我要和姐姐呆在一起,等待除夕。”

    “是啊,飄雪亦是除夕。”我轉身癡癡囈語,“不知故鄉是否也已雪飄?”

    “姐姐你既如此想家,我明日陪你迴家可好?”

    “迴家?我迴不去了。”我歎了一口氣,轉身含笑,“有你們我就夠了。”

    “為何迴不去了?”李素瑾打算打破沙鍋,抓著我的手臂不放。

    “嗬嗬~師妹,你話如此多,小心沒人要噢!”我挑著眉,鳳眼帶笑直盯眼前兩腮越來越紅麵若桃花的姑娘調脅道。

    “沒人要就沒人要,我就天天吃姐姐的,住姐姐的,哼。”李素瑾轉身高抬小頭顱不理會我。

    “唉,可惜千雲姐姐我也是一窮二白叮當響,如今也是屈身與別人的羽翼之下!”我故做歎息,繞到李素瑾麵前,壞笑兩聲,“嘿嘿~不過我有個相當負責任的弟弟,你去吃他的,應該沒問題。”

    “呃?姐姐還有一個弟弟?”李素瑾轉身滿臉興趣,淡黃色眼瞳在燭光中略顯墨綠。

    “嗯。”我鳳眼微咪,嘴角掛笑。

    “姐姐的弟弟,那我也該叫弟弟。”李素瑾自言自語,而後恍然,“姐姐你取笑我?你弟弟憑什麽給我吃住?”語畢追著我向我施起小粉拳。

    “哈哈~”我腳下生風,向內室跑去,邊跑邊笑,“我弟弟他一十七,你比他還小噢。”

    “姐姐,你別跑,看我不撕爛你的小嘴,少惡心我……”李素瑾氣乎乎的,粉臉更紅,追著我邊跑邊罵,青絲散亂,追上我與我東拉西扯,像極了一萬三千年前。

    夜深,燭火劈啪作響,已燃至根部,火影跳動,搖搖欲滅。床頭,羅帷旖旎輕柔,床上兩個素麵美顏睜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帷幔頂,各懷心事。“姐姐,原來你弟弟是這樣的。”

    “嗯。”

    “那他為何隻怕你?”

    “不知道。”

    “那他怎麽沒有同你一起來這裏?”李素瑾一頭至腰青絲垂落至地,半支起身子側向躺著內側的我異道。

    “他在老家。”

    “那我們明日去看他好不好?”

    “不好。”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微微抬眸,心生好奇,“瑾兒為何對卜離如此感興趣?”

    “才不是。”李素瑾躺下用被子埋住秀臉,隔著被子悶悶道,“為何不能去看他?”

    “唉,看來咱們師妹長大了,思春了。”我微微抬身將李素瑾外側的被子揶了揶歎道,“我的家鄉太遠了,我迴不去。”

    李素瑾小腦袋探出來,滿眼詫異,再欲開口,我鳳眼微斜製止她,右手隔著被褥輕輕拍著,柔聲道,“睡吧。”

    “嗯……。”李素瑾鼻音重重,隨著我手輕拍的節奏慢慢進入夢鄉,我輕輕躺下,夜似乎又涼了幾分,看著幛頂,陷入沉思:闌兄已有他的帝王業,也已有妻兒,我能陪他也隻能是這個冬天了,我也應該為自己以後著想,尋自己的良人,走自己的人生。也許不求榮華富貴,不求高官厚祿,不求名揚四海,永垂青史,隻求食能裹腹,衣能蔽體,平平凡凡,了卻此生,隨著一聲歎息,燭火流盡最後一滴蠟淚,與屋內的黑暗做著最後奮戰,最終還是熄殆,內室被黑暗吐沒,而我漸漸沉睡,漸漸走近黑暗,微微抬首,前方是一米陽光,我快步向前,欲追光而去。

    眼前一個身著現代藍白相間襯衫、淡藍色牛仔褲的雙十男子,背對著那一米陽光,偉岸高大,瀟灑凜凜,陽光透過他的身體,微風拂麵,空氣中飄著陽光的味道,又一陣微風拂來,吹亂他頭頂柔軟的發絲,沉浸在呆愣中的我怯懦開口,“你是誰?”

    “老同學,好久不見,竟把我忘記了?”那男子微微轉頭,低低笑開,像春天晨曦的陽光,照亮我至遠方來的腳步。

    “你……司……”我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是奇怪我為何會入你夢?”司超劍眉舒展,黑眸帶笑緩緩向我走來,細碎的劉海覆蓋住他光潔的額頭,頭頂一縷發絲隨著身子向前微微擺曳,那一米陽光緊跟他身體至我麵前,他身上仍是透著溫暖的陽光味道,而他身後已沒有那一米陽光,漆黑一片。

    我屏住唿吸,怕自己一唿吸眼前影像便消失,兩眼直直盯著眼前人,目瞪口呆,片言道不出,之前初來此地,好不容易分清何時是夢,何時是清醒,可如今又渾為一體,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心在何處。

    司超莞爾一笑,眼如彎月,薄唇輕起,“還傻杵在那兒幹嘛?難道不打算和我說話了?”

    “你……”我腦中一片空白,明明心間有千言萬語,卻隻言片語也道不出,唯有兩眼相望。

    “嗬嗬~你當時像我告白的勇氣哪去了?”司超嘴角含著一絲玩味的笑容,頎長偉岸的身影半遮住我倒影在地上的影子。

    我看看地上纖細的身影與他的影子相重疊,鳳眼微抽,嘴角輕顫,道不出半句話,暗想,這不是夢。

    “不說話那我走了。”司超欲轉身,眼中閃過稍縱即逝的失望。

    “別。”我上前一步急忙拉住他的手臂,急赤白臉,眼淚欲奪眶而出,“你讓我說什麽?”

    “你……”司超一時語塞,咪著眼看看自己手臂上緊抓的雙手,輕鬆笑道,“女孩矜持點。”

    “呃。”我才恍然自己失態,趕緊收起雙手,這才見他的手臂已被我攥出十指的血紅痕跡,低頭悶悶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唉,我到是希望你是故意的。”司超輕蹙眉頭,轉身歎聲,再道,“我知道你失蹤了。”

    “嗯?失蹤?”我斜眸訝然,腹誹:他怎會如此現實的出現在我夢中?

    “知道是誰帶我來的嗎?”

    “呃?”

    “王母。”司超自嘲一笑,額頭劉海隨風而舞,恍然如夢間,這才明白:原來真正的良人是他啊,是他啊!其實在很早以前,我未知他何時入夢來,這才錯過了時辰,而這一錯即是永生永世。

    那是很遙遠的一年春天,學校中書聲朗朗,斑駁的牆上記載歲月的流逝,他坐在我前排,每逢做作業時他將身子一扭將作業本拿至後麵,和我麵對麵學習,有說有笑,互訴衷腸。還記得那時我的同桌是個高大胖胖的女生,兇悍彪強,我的左臉一支鉛笑捅過的痕跡,五條抓過的指甲印都是她的傑作,那時整張臉血跡斑斑,司超嚇傻了,兩眼流露出的柔情,是我從未見到的……就是那時暗暗在我心間拔下一顆種子,慢慢發芽,無聲無息。

    時光飛逝,歲月又在我們臉上留下斑跡,心間留下漣漪,我們漸漸步中花季,校園中花蝶亂飛,草長樹高,綠蔭青心,西陽微灸,燃燒著青少年的心,轉角處,我心懷別事,悠悠而行,他踩著音樂的步伐,吹著口哨轉彎,我低頭未見轉角忽然出現的人影,而他也著實被我嚇了一跳,他趄趔差點倒地,而我捂著腦袋坐在地上痛唿……這樣一撞,我頭腦發熱,臉頰微燙,心間那顆種子受溫已打出花苞,靜靜舒展,奪目異常。

    年年月月,分分秒秒,心懷暗戀,走在他身後,尋著他的足跡,一步一步向前,他還如當初腳踏音樂,輕快嫻靜,臉頰兩側酒窩忽深忽淺,他是在想著什麽,如此開心,如此暢然?心中祈禱:他何時才能轉身注意到身後那顆種子開出的花?懷著期盼,懷著幻想,懷著綺動走著他走過的路,尋著他留下的餘度,暖暖的,他是那枚屬於我的陽光,讓我發芽,讓我開花,讓我心隨他動。

    那日他迎麵走來,我方寸大亂,不知所措,低著頭明明感覺已經走近了,可是身後一位你熟識的朋友把他喊住,我心中大石頓時落下,終於走了,同時失落感油然直生,猜測著,胡思亂想著,如果他上前會與我說什麽?是說老同學我們又見麵了?還是……。抬眼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也許,也許我永遠在他背後,而他永遠也不會轉過身來,看到我專注的眼神,我們是兩條平行線,是無法有交點。抑或是我上前拉住他,抑或是你忽然轉身看到後麵我孤獨的,專情的眼神……。背影已經溶成一點星狀,我已不知自己緊握雙手,掐出三道血色痕跡,未有疼觸。

    我的好同桌闌兄,是個細眼悶騷的男孩,我什麽話都與他講,也許早在我心裏已把他當成傾訴桶了,開心的,苦澀的,心酸的,就連暗戀司超這個事也與他講,他總是開導我……說著一些有的沒的,終有一日,我發現他的異常,幾日不見,竟在校園向我送花告白,我愣了一下,以為這又是他的另一個惡作劇,轉心又想:愛,就要說,不然別人怎麽知道你的心聲。

    那日,太陽特別溫暖,花也開得鮮豔,草也綠得爽鬱,我的心砰砰跳個不停,欲脫胸而出,打了電話約了司超在校花園見,他如時赴約,見我倩影已近,先是驚豔,再是驚訝,最後是拒絕。其實我本該是知道的,我們家與他家門不當戶不對,我與他誌不同道不合;他要的是以後能輔助他事業的女人,而我要的隻是與我相攜一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之人。

    司超見我陷入沉思,蹙眉喚道,“彭卜卿?”

    我微抬鳳眸看他眉頭,笑而不語,心中微酸,暗誹而歎:為何鄒眉呢?

    “為何不問我……竟會說出這種脫離現實的笑話?”司超遲疑一下,又道,“其實我……其實我來是想告訴你,你忘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

    我抬頭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他的鬃發,他的鼻梁,清澈的眼睛……這就是我魂牽夢縈的良人,就連入夢來也要再次將我扼殺,將我喚醒,忍住鼻頭微酸,眼淚欲流的衝動,顫顫道,“好。”

    司超微異,腹誹:答應的如此爽快。不禁蹙眉,試探的開口,“我說的是你在另外一邊好好生活,找個喜歡的相攜一生,不要再記掛我了……

    “你住口。”我眼中噙著淚,吼道。

    司超蹙眉,低頭沉吟片刻,似下了決心般又道,“我要結婚了。”

    我眼淚終是忍不住流了下來,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心酸一笑,從表情上看來卻是欣慰一笑,澀澀開口,“恭喜你,其實我也想告訴你一件事,我在另外一個世界過得很好,有一個男子他很喜歡我,對我也很好,我已經答應他……答應過了這個冬天,我便與他走。”

    “嗯,那也恭喜你。”司超身上的一米陽光越來越弱,他嘴角帶笑,“老同學,好好活著,更要好好生活。”

    我淚眼婆娑,看著他消失在我眼前,欲急急喚他,可又不知說些什麽。

    司超眼如彎月,嘴角含笑,也欲開口,卻被那黑暗吞噬掉,司超摸著黑迴到家中,呆坐在窗邊,苦笑歎道:唉,看到她倔強的臉,自己又為何會為之動容?也許被她震撼到了,僅此而已。窗台金光閃閃,微微泛開一個人影,司超微微抬首,毫不在意,悠悠開口,“我已經幫你辦了。”

    “嗯。”王母兩眼微咪,歎道,“唉,其實我讓你告訴她也是為了她好,你不必耿耿於懷。”

    “嗬嗬,沒什麽,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拒絕她了,隻是不知道她還一直心係與我。其實我更希望我隻是做了一場夢。”司超嘴角輕鉤,美目似水,直起身子,欲休息。

    “嗯,會的,是一場夢。”王母輕輕點頭,聲音溫柔的詭異,她手心發出淡光,隔空向司超眉心一點,洗去了司超腦中所有關於彭卜卿的記憶,司超直直倒在床上,王母輕轉柔夷,滿意一笑,“就讓他與你的緣份開在過去,敗與未來,這樣對你是一種解脫,對她,亦是一種曆煉。”孰不知這亦是王母心有私念,不忍雲中鸞再受情愛之苦,再受輪迴之苦,將她凡間情絲一一折斷,就連白頭吟也不行,早斷早解脫,哪怕不讓雲兒浴火重生,脫鸞化凰,隻求她開心平安,暗暗為雲中鸞鋪起一條無色無欲無求無嗔無念之淨化心靈最純潔的幻無界,讓她迴到初見她時的純真,一入幻無界必要六根清,否則香消玉殞,魂飛魄散。

    黑暗鋪天蓋地的襲來,寂靜的淚滴在黑暗中啪啪啪的聲音,敲擊著我的心,,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那個背影已不再是當初見的,他決絕,他狠心,他一次又一次提醒我,不要靠近他,他是有“婦”有夫,他是心係她人,她是……他神采奕奕,悄悄而來又輕輕而去,不帶走一片雲彩,帶走的是瀟灑與灑脫,在悄無聲息的時候一別而又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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