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的境界不在於形,而在於神,在於心。

    飄飄乎九天之迴雪,妖妖並不適合。她長相活潑,穿上公主裙,打上波浪卷,活脫脫一個芭比娃娃。亮晶晶地彩片順著聚光燈打下,妖妖從地下緩緩升起,嬌花巧笑,娃館苧蘿,手中一隻魔法棒(哪裏來的惡趣味?),輕輕一揮,看台間同時升起了無數小氣球。這隻是個簡單的魔術,觀眾注意力都在台上,台下那點動作便很好做了。隻聽台下一片歡唿,紛紛擠上起來,竟然還有為了整一個好位置大打出手的。這舞還沒跳,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

    我趴在二樓,將底下的歡鬧收歸眼底,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拚的就是這麽個氛圍不是嗎。茉莉斟酒,桔梗扶瓶,玫瑰吟詩,迷迭作對,娉婷似不任羅綺,顧聽樂懸行複止。

    隻有一塊尚顯冷清,想來是有錢人家故意劃出來的,其中一個少年正在被壓酒。隻見他頭戴墨玉梁冠,外穿墨色衣裳蔽膝,上麵繡著紅頂仙鶴,一對蜷眉深深的皺著,額上也現出了深深的抬頭紋,年紀不大,氣場不小。

    “姑娘不可。”“姑娘請自重。”

    第一次來麽?好蠢情。這樣的人也不是頭一迴見了,哪個不是欲拒還迎,最後乖乖倒在姑娘們的石榴裙下了。

    看著那小生還有心思討價還價,我忽然覺得嘔啞嘲哳的琴曲還是不夠帶感,便招來小廝,要了一隻瓶子充當麥克,配著妖妖的舞步唱了起來。牡丹隻是說不露臉,卻忘了限製我出聲。

    “????????????????

    ??????????????????……”

    我挑的是一首叫《lovesong》朝語歌,沒有伴奏,全憑內力唱出來。妖妖隻是一愣隨即跟上了旋律,她跳的本就是現代舞,就像是聽過很多年一樣,我們配合得天衣無縫。讓我驚訝的是,我唱完一段後,悠揚的二胡間奏就跟上拍子。我向樂團看去,是妖無格。

    甜膩的童音,聽不懂的歌詞,柔軟的旋律很快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音樂,果然是跨國通用的語言。隻要是美的,都能夠打動心靈。那小生似也迷住了,握酒杯的手不知何時鬆開了,我都想提醒他,那杯子摔壞了要賠的。配件損壞從來都是花滿樓的主要進項之一。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大家還沉浸其中的時候,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誰啊,竟敢拐跑我的寶貝兒子!

    啊!”

    我準備上去迎妖妖,正巧經過小生那一桌,隻見身後一個金色團子邁著二十碼的速度撞了過來,一時不防向後跌去,當即砸壞了一桌子酒水。瓊漿玉液順著我的發絲淌下,我終於知道為什麽配件損壞能成為主要進項了,不是客人太瘋狂,而是材料豆腐渣!

    “娘!——”

    “你別叫我娘,你欺負了人家小姑娘不帶不認賬的。”說罷,她走上前挽起我的手臂,一副慈愛的樣子。

    我怎麽就被欺負了我怎麽不知道?還有撞人的是你,扶人的也是你,這帳要怎麽算?

    我看向婦人,玉梳篦頭,廣袖長襟,金簪子金步搖金縷衣,甚至連鞋子都是鑲金的。體型略臃腫,真真的“心寬體胖”。

    “你誤會……”

    “哎呦,小姑娘可別害羞,我不會讓那個混小子辜負你的。是吧,落山?”

    秦落山衝我看來,不是很白的麵皮上染上了點點紅暈,“你是剛剛唱歌的那位姑娘吧,對不起,我娘她……”

    “落山,別人到你這個年紀可都有不少通房了,你連個小女朋友都沒有,這是存心急死為娘嗎?”

    她轉過臉來,“給!”。

    我低頭一看,秦落山腰間的玉佩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我的手心。差點滑倒,操心孩子婚事竟然都操到青樓來了。看看秦落山的樣子不過十三四歲,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紀,就被惦記上了,這當媽的是有多急啊。然而秦媽的下一句話就把我打入了地獄。

    “你今天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老娘今天可是連秦家軍都給帶來了!”

    “軍隊,秦家軍?你們是朝廷的人?”我大驚失色。

    朝廷的人=皇宮=父皇,要看到堂堂嫡公主混在青樓裏,死去的母後還不得從皇陵裏跳出來。

    “額哈哈,這位夫人,我們也是小本經營,軍隊什麽的就免了吧。”我給妖無格他們使了個眼色就要抽身。秦媽卻不讓了,也不知道她哪來那麽大的勁,我用了內力也沒震開。

    “你放開我!牡丹!”

    我看到牡丹緩緩從台階上下來,往日裏總是大紅馥鬱的他,今日卻一身玉板白,“我們也是小本經營,王妃娘娘既然想要贖人,總得出個合適的價碼。軍隊什麽的就免了吧。”

    我睜大了眼睛,看向那個與我朝夕相處了三個月的人,還是那雙瀲灩的眼眸,殊絕無雙的豔媚之容。高冠束起,堪堪彌補

    了身高上的不足,振繡衣,被袿裳,穠不短,纖不長,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遊龍乘雲翔。他隻是把我說的話一前一後掰開,卻組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

    如若不是我在這裏又怎麽會牽動王妃世子大駕?如果隻是巧合,我怎麽不記得有這麽一位奇葩王妃、純情世子?半年未歸,究竟是誰在為我焦急?

    可是我最怕聽到,牡丹他沒有留我。或許我也是時候迴去了呢?他在我流落的時候撿起我,我到底應該感激的。

    “叫你不要露麵,叫你莫討我歡心,如今竟多了這相思淚,不思量,除是鐵心腸;鐵心腸,也愁淚滴千行。”他斥道。

    “現在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我睜大濡濕的眼睛看著他。

    “奴家姓風,單名一個流字。”牡丹,哦不,風流向王妃娘娘點頭哈腰,更像沒看見我。

    不知是誰在苑裏彈一曲喚月,東風翠紅圍繞,把功名、一笑付糟丘。醉裏了忘身世,吟邊自負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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