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她的福,再沒有東西可以毒到我了,或許是因為千寒的緣故,發作的極慢,或許是在發作的那一瞬被千寒吞噬。千寒就像一個王者,天下至毒,沒有任何一種毒可以冒犯它的威嚴。

    閻婆似是不滿意了,她不斷地進行著改良,千寒的威力也越來越大。與之成正比例增長的是我的耐力,千寒的藥效隻有七天,熬過七天就行。我把一切嘶喊都凍結成了冰。盡管這是病,要治。

    閻婆一手撫琴,狀似無意地說,“小月兒的醫術越來越好了,怎麽辦呢?”

    整理藥材的手一鬆,原來她竟是記得我的?

    “鼠兒果,餘香果,絡石藤,霹靂刺,五色石苔,九葉靈芝,朱砂……這是你自己想的?”

    “徒兒不敢。”

    閻婆蘸著朱砂在我的脖子上畫著圓,“有什麽敢不敢的,你倒是聰明,我折騰你這麽些時候,而你卻把我的醫毒倒是學去了一兩分。”

    我冷汗涔涔,這毒婦怎麽不瘋了!上天似乎聽到了我的祈禱,居然地震了!

    “小心呆著。”閻婆隨手掐了個訣就飛身出去。洞外的石門轟開,似有什麽人在纏鬥。

    聽你的我就是個傻。

    我跌跌撞撞地向外爬去,服食千寒導致我經脈僵硬,走起路來就像跳機器人舞。可我一刻也不想停,三個月來,我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想逃離,又怎麽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這山澗有一寬河,四周峭壁如城,左有兩岩,皆在半壁。右有石筍突聳,上齊石壁,相去一線。青鬆紫蕊,草木茂盛於其上,恰與左岩相對,可稱奇絕。區區小河豈能阻我,凝神一揮,就結了一尺多厚的冰橋。想來竟是虧了千寒的功效,真是諷刺。

    我並不識路,卻也不知哪來的膽子,一路狂奔。不想迎麵撞上了一個同樣狂奔的小女孩。她也不過四五歲,看到我這個比她還小的小不點,踩著奇怪的步子過來,不禁嚇了一跳。

    “喂,前麵地裂了,冒火呢,不能過去!”

    “……”(都被你撞昏了,我還能說些什麽!)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大殿上。

    穹頂上是星夜圖,星夜圖下三根水晶柱,有一隻風鈴垂下,玲瓏小巧,隨風出音,靜邃幽遠的意味。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大殿的裝飾是一種花,雪白色的花瓣,包裹著浸染血紅色的花蕊。

    有詩雲:

    夜雨

    染成天水色,朝陽借出胭脂蔻。

    粉筆丹青描未得,金針彩線功難托。

    長恐紅塵疏泥淖,肯教摩詰丹青摸。

    沒錯,是扶桑流蘇。我出生時飄滿天空的花兒,這裏居然開了這麽多。

    “咳咳咳。”從我一睜眼就試圖吸引我注意力的四隻似乎等不及了。

    我對自己刻意捉弄頗為滿意,可是幾隻又豈是輕易忽略得掉的?看向麵前清嗓子的這隻,紅發天成,香襆赭羅新,盤龍蹙蹬鱗。金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閃爍著無比熾熱的光芒。一看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樂天派。

    他的身旁一襲黑袍,目炯雙瞳,眉分八字,仿佛封存在劍鞘裏的短劍,神色冷峻,威風凜凜。外披同色高領大狐氅子,長而拖地,雍容徘徊。

    再看向青色羽衣,她是四隻中唯一的女性,劉海齊齊,波浪卷遮住耳際,左右各插三根羽毛簪子。花邊袖子,下裙由大大的羽毛織就,長筒襪子,這種公主風格的衣衫,身姿迷人。杏眸大眼,櫻桃小口,甜甜一笑,很是溫和。

    然而最吸引我的卻是他。胸襟處和袖口處鑲了藍色的花紋,一頭墨發在腦後綁了一輟,上麵一條同色係的藍色繡花布條飄落而下,合著兩邊的長發直垂下來,隱隱透露著高貴清冷。

    眉如翠羽,齒如編貝。

    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我願把能想到的讚美詞匯都安在他的身上,盡管他戴著銀質麵具。我並沒有看見他的真容。就如高嶺之花,可望而不可即,神聖不可褻瀆。

    “你們……”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麽,隻見他帶著他們跪地,“屬下青龍、玄武、朱雀、白虎見過宮主。”

    四神獸?這、這四隻竟是神獸?

    我的小手指顫抖得不行。在我的印象裏,他們是守護我大秦的神,是刻在皇宮東南西北宮門上的圖畫,所有臣民包括父皇說起他們都是一副景仰之情。現在告訴我真人就在麵前,實在有點接受不能。看著麵前從神話中走出來的神獸,這個玩笑好不好笑。

    指了指他們衣服的顏色,“青龍、玄武、朱雀、白虎,藍、黑、青、紅,根本對不上嘛。”

    我的本意是嘲諷一下,緩解氣氛,可事實上這個玩笑開不起。銀色的麵具下,那目光若有實質,穿越了千年,定定的看著我。天哪,這個堪比ak47的射線

    ,誰來拯救我?好吧,我突然智商上線,自己還有個地配之主的身份。我是地宮之主,幾隻的主人。

    “請宮主賜名。”

    “璘。”因為我覺得它不像白虎,還有麒麟的感覺。

    “別。”好土的造型,玄武,那不就是土鱉嗎。叫不出來‘鱉’,諧音總好吧。

    “青啼。”青是青色的青。金鳳紅鸞,青配什麽呢?嗯,青啼吧,她的啼鳴一定很好聽。

    我每說一個名字,他們都是一顫。起初我還以為是答應了的意思,卻發現他們的表情很奇怪。麵具走上來,輕輕地把我抱起,淚眼潸然,“我是誰?”

    我一怔,嗅著他身上的荷爾蒙,脫口而出,“流……蘇?”

    他一僵,退下台階,恭敬地道,“對,我叫流蘇,從今天起,我叫流、蘇。謝宮主賜名。”畫風轉變太快,我大為不解。

    後來我才知道,別看外表很年輕,知人知麵不知心。四隻可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家夥。他們以前都有名字,隻是除了流蘇,和現在的都一樣。

    兩個小身影,偷偷地鑽進了林間的一間洞室。

    “吃貨,見者有份,見者有份!”

    “小月兒,紅玉!”璘一噎,差點把果皮吞了下去。看璘的動作,我不禁哈哈大笑,拉著羅紅玉湊上去。

    “我吃飯吃菜吃水,什麽時候也沒吃過貨呀,你幹嘛老叫我吃貨。”

    “嘻嘻,見吃眼開,你不是吃貨是什麽?哦,對了,你還是個二貨,哈哈哈哈哈。”

    璘獻寶似的拿出自己采摘的果子,還留著長卵形葉子,數朵圓錐形小花,碧綠色果皮,掰開色澤紅潤可人。

    “這是什麽?”我上去就咬了一口。

    璘連忙搶了過來,“也不嫌有毒!”

    “毒?怕什麽,要是能把我毒倒,師傅早就來搶了。”

    我不以為意。我所說的師傅,就是當初囚禁我的瘋婦。任我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她竟然是獸族的少主。獸族族長竟不知所蹤。獸族,四大隱世家族之一。早在千年前,四大神獸帶領眾獸族隱匿萬壽山。難怪父皇也找不見。

    “哎哎,我再啃一口。”我貼過去,璘卻有些遮遮掩掩。我突然想到自己啃得好像是他剛剛咬過的地方,老臉一紅,趕緊岔開話題,“這個味道,好熟悉。哇啊啊,可樂,不對,澀了些。可樂耶,你在哪找到的?”

    “

    就是那幾棵喬木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然見到幾棵小喬木。這廝居然私藏到自己的府邸裏。可每次還不是被我發現。

    “哦哦,要是有土豆就跟好啦。”可樂加薯片,簡直就是吃貨必備啊。

    “土豆是什麽?”

    “就是一種跟白蘿卜長得很像的,比白蘿卜要黃的球。”

    “球?”

    “對,埋土裏的。”

    “那豈不是要去土裏翻?”

    “對啊,那個烤著吃,加上前幾天我跟你說的花椒、醬油果,那味道……”我看到吃貨砸吧砸吧嘴的樣子,存心不往下說。“唉,連吃貨都找不著還是算了。有可樂我就知足啦。”

    我作勢抱起璘身後的可樂果準備再一飽口福,就聽璘嚷道,“誒誒誒,別~”

    “別什麽啊,”我一迴頭,隻見別一身黑袍,滿臉黑沉的站在那裏。頓時什麽食欲呀口福呀都沒了。

    “法術都練好了?”

    墨守成規的家夥,不知道小孩子是要鼓勵的嗎,不知道玩是小孩子的天性嘛,尤其是想我這麽小的小孩子。

    四隻當中,璘最歡脫,別最嚴厲。尤其每次我偷懶被逮住的時候,都是毫不留情麵的。在我印象裏,對付別,一哭二鬧三上吊是沒用的,隻能乖乖認錯。咦,現在想起來,每次璘都在我身邊嗬,肯定是他的原因,對比才會這麽明顯。

    我搖搖頭。

    “那還帶著紅玉出來鬧!”

    拜托我最小好不好,怎麽也是別人帶著我啊。

    這裏就她一個小孩子,我不帶她難道帶你麽?

    我看了一眼羅紅玉,她垂著腦袋,細長的睫毛在凝脂般的麵頰上灑下淡淡陰影。嬌嫩的唇瓣抿緊,不用任何弧度卻勝過曲線萬千。眉心處赫然閃爍著的三瓣火紅鳳翎,紅光灼灼。

    嗯,不愧是準聖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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