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青青簽完字的時候,孟子衿已經在她辦公室門口候著了。


    “不是說了這星期你很忙嗎?冉逸塵不是接了個很複雜的案子嗎?你怎麽還有時間亂跑?”


    就算白沙區法醫部沒什麽案子,但接近年關的時候,任何部門都應該很忙呢,哪裏還能這樣閑逛?


    “嗤,再忙,再忙也要看時間好不好,明天元旦節呢,今兒個下午提前放假,我幹媽讓我迴家吃飯,順便捎上你!”


    孟子衿大大的翻了個白眼,一副“我也不想過來找你”的模樣,靠在門框上生悶氣。


    “看你這樣子,還在氣呢?”


    姬青青抿了抿唇,轉頭老老實實的收拾東西。


    在這種關鍵時刻,她不打算惹孟子衿。


    “廢話,換成你能不氣嗎?”


    孟子衿鼓起胸口,還想再發泄一下,然而一口氣吸進去,忽地就耷拉著腦袋,氣不起來了。


    “算了算了,就當是我今年最後一場黴運好了,菩薩那是考驗我呢,考驗你懂麽,撐過了這一關,明天以後就是新的一年,新的開始!”


    畢竟,這世上能有幾個人像她這樣,一口氣跪拜了九個菩薩,在迴家的路上都會被人給擄走?


    給擄走也就算了,居然還讓她遇上了淩雨霖那小婊砸,竟然在她身上下了那種莫名其妙的藥……


    好在那種藥對男人而言很是致命,但是對女人卻不至於太嚴重,就是藥性沒有徹底排除之前,她不能懷孕,也無法生育。


    幸好,姬青青又從月季苑弄了不少好藥材出來,讓她暫存放在紀邵嵐家裏,倒也方便她調理身體。


    反正她還年輕,調理個三五年的,基本上也就沒問題了。


    說著話,姬青青已經收拾好,兩人便上了孟子衿的櫻花粉甲殼蟲,一路朝紀邵嵐家裏開去。


    “哦對了,這幾天你一直在忙,我都沒來得及問,我那便宜哥哥的手,到底是怎麽迴事?我給他換藥的時候發現,那傷還不輕呢,若不是你從月季苑將那一株老木挖出來用了,隻怕他那隻手就真廢了!”


    一想到這個,孟子衿就更鬱悶了。


    聽說那便宜哥哥的手,可值錢,一場鋼琴演奏會,就好幾百萬。


    難怪當初一出手就能給她那麽好一串木頭串子,這要是以後他都不能彈琴了,丫的還能用什麽賺錢?


    指不定,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要收迴他的木頭串呢!


    “嗯,是很嚴重!”


    姬青青避重就輕的道:“我看到他那傷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好在我爸的創傷藥是整個z國最厲害的,不然啊,你很有可能就會攤上一個殘廢哥哥!”


    “切,有我這樣的人才在,他怎麽可能殘得了?”


    孟子衿傲然的抬起了下巴,目光堅定道:“青青,我這段時間想了很久,我決定了,我要重新拾迴我的醫術,師父交給我的,我都沒有忘記,師父還沒有來得及交給我的,就靠你了!”


    “啥?”


    姬青青一愣,臉上破天荒的第一次繃不住了表情。


    “子衿,你是說真的?你……不怕別人體內的毒素了嗎?”


    “這……你要聽實話嗎?”


    車剛好停在紅綠燈路口,孟子衿突然紅著臉轉頭朝姬青青看了看。


    “實話?你說!”


    “呃,其實,我懼怕別人體內的血毒,那是因為我曾經無意中碰過一次別人因為血毒而放出來的血,結果迴去之後高燒三天不退,全身發腫,又癢又痛,若不是師父千裏迢迢從南市趕到孟家去救我,估計我得燒成傻子!”


    姬青青瞪圓了眼睛。


    “我怎麽沒有聽我爸說過這迴事?”


    “但你應該記得你念初一的那年,他突然跑去北方一趟,好幾天才迴來吧?”


    “他不是去北方弄藥材嗎?三五年就要去那麽一趟,我也沒在意!”


    孟子衿聳聳肩:“好吧,反正就從那一次開始,我就覺著我大概也許是不能當醫生了,要是遇到的病人不是血熱就是血毒,或者又碰到那種體內帶著毒的人,那我豈不是就沒命了?”


    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姬青青想說些什麽,又憋了迴去。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有些抗拒學醫了,後來師父說,我那時候是因為體質過敏,又正好在青春期,身體發育過程中,引起了一些問題,長大了就好!可不知為嘛,我偏偏就起了叛逆的心思,感覺自己從小到大就被家裏人逼著走這條路,也都不是我願意不是我喜歡的東西……”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來,姬青青不也從小到大就沒有選擇,不得不一直學醫麽?


    “那,其實你現在也不用非要折迴來!”


    姬青青緩緩地說道。


    她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孟子衿的想法。


    丫的是為了她吧,所以才決定重迴師門重新學醫。


    “不不不,你可別以為我是為了你,青青,若是我真的不喜歡,你是塞給我多少病人,我也沒興趣去幫忙醫治的,但經過了這幾年時間的逃避,我反而重新意識到,自己確實,還是喜歡學醫,尤其喜歡針灸,雖然師父一直卡著不教我,可我從沒想過放棄,大概……其實我骨子裏,早就已經默認了這個職業!”


    聞言,姬青青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高興的是姬家傳承,或許就能靠孟子衿繼續下去;難過的是,就像孟子衿所說,她是因為從小就被父親送到姬家來學醫,這東西已經根深蒂固,無法擺脫,所以到最後反而自己喜歡上了。


    這算是一種人為的培養了興趣愛好吧?


    很快,車開進了芙蓉小區居委會。


    “啊,對了,一會兒你看見我那便宜哥哥,可別提他手上的傷,我幹媽他們都不知道有多嚴重,還以為就是普通的劃傷呢!”


    孟子衿很熟練的一腳刹車,直接將車擺停在四合院門口。


    “我知道了!”


    姬青青點點頭,剛解開安全帶,忽地又聽孟子衿問:“最近你和司少還好吧?”


    “你怎麽會這麽問?”


    “總感覺,你丫的好像心神不定,情緒不對勁!”


    敏銳的眯著眼,孟子衿上下打量了姬青青一番,歎了一口氣。


    “行了,先吃飯,晚上我陪你到處去浪一圈,放鬆一下,安慰一番!”


    *


    大概是為了迎接新年,紀邵嵐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也順便給姬青青點了兩盤三七巷的外賣。


    院子裏,宗元福和韓鬆凡兩人,一人腳邊擺放著一個小太陽電烤爐,手裏抱著熱水袋,正在興致勃勃地對弈。


    姬青青嘴角抽了抽:“你們……怎麽不在屋子裏下棋?”


    家裏空調那麽暖和不進家,偏偏跑到外麵來受凍幹嘛?


    南市雖然不如北方那麽冷,可是兩三度的氣溫,也不適合在外麵呆著啊!


    “切,別管他們,我幹爹說了,這人啊,不能總是待在太溫暖的地方,要時不時的接一下地氣兒,該冷的時候就讓自己的身體冷一冷,反正我說不過他!”


    頓時,姬青青一口氣差點沒憋死在喉嚨裏。


    若是一般人普通人也就算了,適當的凍一下確實也對身體沒壞處。


    但宗元福是什麽人?丫的是個病人啊!


    真以為吃了幾副藥,調理了幾個月,他那被毒素侵蝕半年的身體就能恢複如初了?


    她又不是神仙!


    再說了,就算身體調理好了,他那年紀也不是年輕小夥子了好麽?


    “有沒有搞錯,子衿,你可是個醫生,你剛才還在給我說你打算重拾你的醫術,結果,你連你幹爹這個病人都管不了……”


    “誰說我是病人了?誰說?”


    宗元福一枚黑子狠狠地摁在棋盤上,抬起頭來,一看是姬青青,那氣勢瞬間就短了半截。


    “哎呀,是青青來了,咳咳……我主要是想出來等你們,嗯,等你們來了我就進家!”


    說完,雙手在棋盤上隨意一扒拉:“走,我們進屋,進屋以後再來!”


    韓鬆凡坐在原地沒有動態,臉上的表情大概是被冷得凝固了。


    “幹爹,你輸了!”


    “臭小子,這一局還沒下完呢,憑什麽說我輸了?”


    然後像是才看到被自己扒亂的棋盤似地,驚唿一聲:“哎喲喂,這可怎麽辦,這都亂了,嘖……”


    姬青青:“……”


    孟子衿:“……”


    韓鬆凡冷著一張臉,大概是見慣了這樣才狀況,早就有了準備,將手機裏的圖片點開來。


    “剛才在屋子裏,你說太悶,要換個位置,便順手打亂了一局棋,換到了窗戶邊,結果第二局快要輸的時候又以同樣的借口弄翻了棋盤,要出來再戰……”


    他頓了頓,用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幹爹,事不過三,我這一局不會讓你了!”


    說完,他伸出手,將剛才早就拍下來的棋局攤開來,不急不緩地開始重新布棋。


    宗元福:“……你小子,竟然防著我!”


    他叉著腰,氣咻咻地瞪著韓鬆凡的腦門直唿氣。


    這大新年的,難得對弈一次,這小子難道就不能讓他老人家贏一次嗎?


    孟子衿和姬青青對視一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開了。


    四合院裏頓時充滿了其樂融融的氛圍。


    然而,誰都沒有注意到,在四合院斜對麵一棟低矮的房子裏,有一雙眼睛,靜靜地凝視著院子裏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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