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私立醫院。


    走廊上,一個黑衣男子對著病房門,單膝下跪。


    “少爺,對不起!”


    阿成深深地低著頭,牙狠狠地咬著唇,力度之大,很快就讓唇皮浸出血跡。


    再配上他身上那一身已被血浸透而發硬的黑衣,以及滿臉的血痕,看起來很是可怖。


    然而,沒有人敢開口和他說話。


    自然,也沒有人讓他起來。


    阿成便保持著那姿勢一直跪著。


    被鐸比帶人從地下車庫解救出來的阿澤也立在一旁,沒敢吭聲。


    距離他麵前一米半的地方,病床的門半掩著,透出那人冰冷得仿佛山那般的背影。


    他在生氣!


    是個人都知道,他氣得不輕。


    尤其是,當那位有些胖胖的護士小姐,拿著藥棉,輕輕地碰到病床上那個女子身上傷痕的時候……


    女子就會狠狠地顫抖一下。


    司宸宥身上的冰冷氣息,便加深一分。


    其實,這些傷並不算深啊!


    微微有些胖的護士小姐半蹲在地上,額頭浸出冷汗。


    就是很簡單的皮外傷,擦傷而已。


    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昏迷不醒的人,她隻要輕輕地拿著藥棉觸碰到她任何一塊皮膚,便會傳來一陣可怕的顫栗。


    很快,護士小姐的手也跟著抖起來,抖得再也下不去手。


    “讓我來!”


    司宸宥冷冷地伸出手,奪過了護士小姐手裏的藥棉。


    頓時,護士小姐像是撿迴一條命那般深吸氣,然後不等司宸宥再說什麽,哧溜一下躥出了病房,


    那身影,比猴子還矯健,瞬間就沒影了,哪裏像是個微胖的樣子?


    “不要……”


    病床上的女子還在喃喃低語。


    雖然還在昏迷不醒,但她額頭上浸出的汗卻比那護士小姐還多。


    司宸宥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伸手摘下金絲框的眼鏡,那雙墨藍色的眸子閃爍著一股莫名冰寒的憤怒。


    可偏偏,那個真正引得他憤怒的人,此刻還昏迷不醒。


    “孩子……”


    姬青青喃喃道,眼淚滑落臉龐。


    饒是重生之後的這段時日,她並未分心去想太多關於那個孩子的事,可骨子裏,那種沒有保護了孩子的痛卻根深蒂固。


    在昏迷中,那些壓製了太久的情緒,很容易浮上心頭。


    司宸宥的麵色更寒了,想也不想便將手上藥棉沾了藥,要往姬青青身上塗。


    三小時前,他是爭分奪秒地親自駕著直升機迴國。


    原本三小時的空程愣是被他開壓縮到兩個半小時,卻依舊沒能趕得及。


    他抵達的時候,阿成還在和最後一個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打鬥。


    大廈頂樓並沒有姬青青的身影。


    但他的心跳卻一下緊過一下。


    那是姬青青體內子蠱在發作的征兆,證明她的人距離他並不遠。


    結果,還沒等他從直升機軟梯上跳下來,頂樓電箱門就被人推開。


    姬青青整個人毫無知覺地撲了出來。


    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可是當他飛奔過去將人攬入懷中之際,聽到的話,卻比他的心跳停止還要可怕。


    她說:“救救我的孩子……”


    一手捂著心口,一手,卻緊緊壓在腹部。


    當時,司宸宥隻覺得,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跟著他的鐸比跳下來幫著阿成解決了麻煩,又安排人手將姬青青抱上直升機,然後直達他們的私立醫院。


    一路上,司宸宥都在磨牙。


    結婚後三個月沒成功滾床單的人,哪裏來的孩子?


    雖說是協議之後結婚,但終究也是結婚,這綠帽子戴得可是……讓他無法接受呢!


    此刻,再迴想到當時的場景,司宸宥的手便沒控製好力道。


    藥棉還沒碰到姬青青,便斷成了兩節。


    就在這時,某人臉上的冰快都要結霜之際,一個醫生慢悠悠地晃進了病房,打破了詭異而沉寂的氛圍。


    “哎,青青的檢驗報告出來了,要看麽?”


    如今,也就隻有麵前這個人,還敢用如此漫不經心的態度,與司宸宥說話。


    冉逸塵食指和拇指輕飄飄地拈著一張a4紙,格外討嫌地伸出去,在某人麵前晃了晃。


    “不看?”


    沒關係,他可以念!


    “患者因不可抗力猛地接觸地麵,導致皮外多處擦傷,大腿外側肌肉輕微損傷……”


    “出去!”


    司宸宥低聲怒道。


    然後頭也不抬地,從新拿了一根藥棉,沾上消毒水,開始清理姬青青胳膊上的擦傷。


    “痛……”


    昏迷中的人狠狠顫栗一番,從牙縫中吐出一個字來。


    他的手卻更穩了,極快的順著她胳膊的傷迅速往下清理,壓根就不顧她越來越抖得厲害的身體。


    見狀,冉逸塵從牙縫裏“噝”了一聲。


    然後絲毫不懼某人的怒火,繼續拈著那張紙念:“……因患者摔得過猛,導致處.女膜破裂……”


    某個人,正在“沉穩”清理著傷口的手,狠狠地一抖。


    下一秒,就再也按不下去了。


    “你說什麽?”


    他喉結微微蠕動,還想要再問些什麽卻遲遲沒能開口。


    “嘖,真不得不說,你那些保鏢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雖說檢查下來,她並沒有孩子麽,可……那什麽,咳咳,都給摔得破裂了,嘖嘖!”


    司宸宥倒是沒有在意那什麽膜的情節。


    可,在確定了她並沒有孩子的這一瞬,他周身冰冷的氣場,瞬間就消散了。


    冉逸塵聳了聳肩,他就知道!


    在某人讓他給檢查所謂“腹中孩子”的時候,他就知道……


    若是姬青青有了孩子,那孩子又是司宸宥的,那麽阿成就死定了。


    如果姬青青有了孩子,那孩子又不是司宸宥的,那麽阿成也死定了。


    這是檢查還沒有出結果的時候,冉逸塵腦海裏的念頭。


    可等他看到最後那一項,有關“處.女膜”的結論之後,頓時明白了司宸宥在氣什麽。


    丫的原來結婚這麽長時間還沒吃到肉啊,然後冷不丁就以為有了孩子,不氣死才怪啊!


    但是為什麽他就那麽想笑呢?


    冉逸塵努力繃著臉上淡然的表情,看了看很顯然有了活路的阿成。


    “行了,你我都知道,阿成是情急之下,才會將青青朝著頂樓電箱門的位置拋,雖說這個拋法,若是遇上個不會保護自己的,沒有用胳膊護著腦袋的話,估計腦震蕩都得拋出來,但……”


    “阿成!”


    他話沒說完,司宸宥已經轉身喊了一聲。


    門外,阿成跪行幾步到門口。


    “少爺,都是阿成的錯!您罰我吧!”


    雖說之前就被鐸比提醒過,要百分百保護少奶奶的安慰,因為她很重要……


    可直到此時此刻,眾保鏢才意識到,這個“很重要”三個字,還真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剛才司宸宥全身散發出來的那股氣場,他們自小跟隨他十幾年至今,還從未遭遇過。


    所以,就是他的錯!


    他當時就不該放手,應該像阿寧那樣,抱著人滾到電箱裏麵去,再滾出來繼續戰鬥。


    但,誰也沒想到,那麽一滾,少奶奶就會昏迷不醒啊!


    尤其是檢查下來,分明也沒有別的傷啊?


    阿成垂頭,隻能將這個結論歸於“女人都比較脆弱”這個問題上。


    好在少奶奶還真沒懷上少爺的孩子,否則……


    他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司宸宥淡淡地看著阿成,伸手將他扶起來。


    “我要懲罰你!”


    阿成站直了身體,依舊垂頭,安靜的等候處罰。


    “從今天開始,在我司家,你隻剩下唯一的使命!”


    阿成情不自禁地顫了下。


    “守!好!她!”


    那個“守”字,格外擲地有聲。


    “是!”


    阿成絲毫不敢有半點質疑。


    “下去吧!”


    “是!”


    病房門外,鐸比偷偷地喘了口氣。


    感覺自己最“偉大”的使命已經完成,冉某人的臉色也快要繃不住了,勾了勾唇角就要轉身離開,卻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麻煩你!”


    司宸宥客客氣氣地,將自己手裏的藥棉,遞給了冉逸塵。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他從未有過的客氣地對著冉逸塵道:“不過,請拜托,不要讓她再疼到發抖!ok?”


    否則……


    墨藍色的眸子格外淩厲地掃過冉逸塵的臉。


    讓你想笑,嗬嗬噠!


    既然想笑那就把他女人的傷給治好了,再笑吧!


    司宸宥冷冷地轉身走出病房。


    末了,對鐸比吩咐:“在旁看著!”


    “若是冉少給少夫人上藥的途中,她疼得抖了,你便也讓冉少跟她那般抖一下!”


    剛鬆完一口氣的鐸比,整個人都僵了。


    開什麽國際玩笑?


    那冉少可不是他司家的下屬好麽?


    他若是能隨意就讓冉少“抖一下”,那這條小命約莫也就去了一半好嗎?


    冉逸塵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他就知道,這人不是那麽好被人捏了把柄嘲笑滴。


    不過既然他笑都笑了,確實也要付出些代價。


    “算了,鐸比,過來幫我打下手吧!”


    好在,他知曉姬青青為何昏迷不醒。


    一個人在昏迷中,對疼痛的感知自然與別人不同。


    有可能,她是以為自己傷得極重,才會對外界的觸碰格外敏感。


    那麽解決這個問題的唯一方法,就是先讓姬青青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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