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裕一郎和山下剛愣住了,整個辦公室裏的人都懵逼了。


    不隻是如此,就在視頻上傳到個人博客之後不久,整個日國學術界都炸了鍋。


    如所有人們期盼中的那樣,望月新一大方地站了出來,對從個人博客和數學係主頁上撤下論文的事情做出了迴應。


    隻是迴應的內容,卻根本不是人們想要聽到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日國學術界相對於世界學術界而言,算是一個比較封閉的存在。


    這種封閉並非體現在學術交流本身上,而是整個日國學術界都彌漫著一種由極度自信的情緒所主導的排外氛圍。


    簡單來說,他們並不是針對誰,隻是下意識覺得在座的各位國外學者都是垃圾,沒有哪個國家是特別的。


    這種根植在潛意識中的排外文化,導致國外學者很難融入其中,日國的學者也很少願意主動融入世界,22位物化生諾貝爾獎得主中,有20位都隻在島上埋頭苦幹,並且英語水平無一例外的都很“一般”。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如果本國學者遭到了外國學者的質疑,除非是鐵到硌牙的證據擺在麵前,否則在日國學術界看來錯的一定是世界。


    而如果真正發生了鞠躬道歉或者與之類似的事情,那也一定是因為實在是頂不住了。


    也正是因此,相比起“學術造假”或者“醜聞”本身來說,日國學術界對“錯誤被發現”這件事情,感到的恥辱更為深重一些。


    至於為什麽這麽說,看《撤稿觀察》的撤稿排行榜前十名就知道了。


    在這名列前茅的十位大佬之中,足足有四名是日籍學者。


    尤其是排名第一的藤井善隆(yoshitaka.fujii),這位神仙簡直是學術界的一股泥石流。從1991年博士畢業到2012年東窗事發,此公一共發表了212篇論文,其中183篇被實錘是完全偽造的。


    這個數字相當於,他一個人獨占了從1980年到2011年間,撤稿總篇數的7%,在當時引起一片嘩然。


    就連調查他的文部科學省調查委員會都看不下去了,在總結報告中寫道——“這相當於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編了一本科幻小說”。


    當然,望月的論文到談不上造假,這裏麵的性質差遠了。


    學術界對於誠實的錯誤是寬容的,何況除了在京都大學的數學係網站和個人博客上刊登論文之外,這五百多頁的論文也從來沒有在哪本期刊上刊登過,也不存在什麽撤稿之類的問題。


    隻是苦了京都大學數學係。


    自從這位中二病學者宣稱自己證明了abc猜想之後,京都大學數學係便如獲至寶地將他的那篇論文掛在了自己的官網上,單方麵地宣稱該猜想已經被解決,誰來質疑都不好使。


    現在望月新一忽然反水,臉最疼的反而不是他,而是支持他的那些人……


    這下不隻是星裕一郎和山下剛驚呆了,在他的辦公室裏的所有學生和助理,一時間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所有認識他的人中,也隻有他曾經的導師——遠在德國的法爾廷斯,對此沒有感覺到太多的意外。


    阿姆斯特丹。


    正在參加歐洲數學學會會議的法爾廷斯教授,正與森重文教授閑聊著最近數學界發生的事情,兩人的話題不自覺地就從abc猜想和那個叫lspm的課題組上,跑到了那篇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申明上麵。


    說到自己曾經的學生,法爾廷斯教授淡淡笑了笑,用毫不意外的語氣說道。


    “他的對手是陸舟,輸了是顯而易見的。望月是一個誠實的學者,誠實的人隻會犯誠實的錯誤,他既然承認了自己的失誤,想必應該是徹底明白了自己錯在哪裏。這對他和他的遠阿貝爾幾何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兒。”


    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浸太久,總是難免會和外界的世界脫節。如果一切順利那倒沒什麽,但若是哪裏出了小問題卻又無人提醒,很容易因此而釀成更大的錯誤,並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也正是在解決某個重大數學命題時,人們會將交流和討論擺在第一位的原因之一……


    雖然法爾廷斯教授的觀點罕見地還算中肯,但森重文教授仍然輕輕皺了下眉頭,語氣略顯不快地糾正說道。


    “我不太喜歡用‘輸了’這個字眼,在我看來學術上不存在輸贏,隻存在真理。”


    “看來你還有點不服氣,”法爾廷斯教授的嘴角牽起了一絲皺紋,像是在笑,又不不那麽的明顯。


    捕捉到了他表情細微的變化,森重文教授聳了聳肩膀,留下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迴答。


    “我沒有不服氣,我隻是覺得,這其中可能另有隱情而已……好了,就到這裏吧,我們還是換個讓人愉快點的話題吧。”


    ……


    自從l·s·p·m成立,並且宣布以abc猜想為攻堅的對象,金陵大學便聚焦了世界各地數學家的視線,一時間成為了人們熱議的焦點。


    不隻是因為這強到變態的陣容,更是因為望月新一在個人博客上做出的聲明。


    誰都沒有想到,這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學者,居然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主動走出自己的家門。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持續了十多年之久的爭議,居然是以這種形式收場。


    一時間,日國數學界氣氛相當的消沉,一片愁雲慘淡。


    對於這樣的結果,不明真相的網友們也紛紛表示了驚訝和惋惜,在此之前他們許多人都將望月新一和他的壯舉視作是一種驕傲,卻沒想到一切都隻是他們的一廂情願,不少人都接受不了。


    一些腦洞比較大、觀點較為激進的人甚至認為,是舒爾茨夥同陸舟綁架了他們的望月,才迫使他做出了這樣的聲明。


    對網絡上沸沸揚揚的議論聲充耳不聞,這些天來望月新一就像是從數學界隱居了一樣,幾乎是將全部的經曆都用在了對abc猜想的鑽研上。


    至於那些試圖想采訪他的記者,都由金大這邊替他攔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陸舟的錯覺,他總感覺這家夥似乎把這裏當成了臨時避難所了一樣。


    他甚至忍不住心中揣測了一下,這家夥該不會是故意找了個沒有同事的地方,順水推舟地就從自己給的台階下去了。


    顯然不隻是陸舟一個人這麽想的,課題組裏另外一個人也是一樣。


    在研討會的中場休息時間,看著坐在會議桌對麵的望月新一,舒爾茨忽然開口問道。


    “老實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意識到這是在和自己說話,望月新一推了下眼鏡問道。


    “故意什麽。”


    “找一個沒有熟人的地方待著,等風頭過去了再迴去……其實你早就發現了,你的那套證明方法是行不通的。”


    聽到這角度奇特的觀點,望月新一微微愣了下,隨即周期了眉頭,抬起鼻孔看著舒爾茨說道。


    “對我來說,有那種必要嗎?”


    “別灰心,我的朋友,我隻是擔心你,”舒爾茨麵帶笑容地說道,“我提議,我們可以開個paty,或者一起出去喝一杯,安慰一下我們的——”


    眼看著好不容易消停下來的兩個人又要杠上了,坐在會議桌前的陸舟趕忙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調侃。


    “好了,你也適可而止一下,休息時間就到這裏吧……迴到我們剛才正在討論的問題上。”


    看著其他三名隊友漸漸嚴肅起來的表情,陸舟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這些天來的研究進展還算是順利,相比起課題剛起步時麵臨的窘境,我們已經在關鍵問題上取得了不小的成效。”


    “從baker定理的精細化開始,逐漸逼近abc猜測的思路是正確的。”


    “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我們必須得想辦法對l(a,b,c)的上界,給出一個更精確的結果,以及——”


    說著,陸舟推了下椅子,滑到了白板的旁邊,拿起記號筆在上麵潦草地寫下了一行算式。


    【c<exp{c(rad(abc))^(1/3+e)}.】


    用筆蓋敲了敲白板,他繼續說道。


    “以及,如何將這一階段性的成果,進一步推廣。”


    “這一部分的研究沒有可以取巧的地方,隻能通過不斷的嚐試去尋找答案。”


    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陸舟環視了一眼三名隊友,用認真的口吻繼續說道。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工作的強度可能會很大,希望各位能夠堅持一下。”


    “下麵我分配一下各自的工作。”


    “等一下,”不知怎麽的,舒爾茨的臉上忽然露出了感興趣——或者說興奮的表情,舉起了右手,“我們這是要‘閉關’嗎?”


    陸舟微微愣了下,隨後點了下頭。


    “算是吧。”


    雖然這隻是他自己搞研究時的習慣,並不推薦其他人效仿。


    然而舒爾茨臉上的表情卻變成了驚喜,打了個響指說道。


    “太好了,我早就想向你請教一下,那個神秘的研究技巧了!”


    看著舒爾茨臉上興奮的神色,望月新一和佩雷爾曼交換了一下視線,似乎也很感興趣的樣子。而坐在辦公室裏的其他學生,則是不約而同地悄悄抬了下頭,向幾位大佬投去了怪異的視線。


    跟著陸教授一起閉關……


    這家夥是瘋了嗎?


    至於陸舟,則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沒問題。”


    “就是這個過程可能會有點兒辛苦。”


    “如果堅持不下來的話,一定要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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