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陸宅,陸三川不忍再讓蘇青陪著自己徒步行去青戈山,便打算先去馬市買馬,以四蹄代替雙足,如此不僅省力,而且省時。


    蘇青似有忌憚,出了陸宅之後,仍舊時不時轉頭瞥向陸宅大門,待拐過一個彎,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川哥哥,將陸宅交給他們,真的沒有問題嗎?”


    陸三川點了點頭,“戴前輩仁義之至剛正不阿,想來不會有什麽問題,我猜,他隻是想替爹做些好事。陸宅經戴前輩整改之後,多半會成為收容可憐人的住所。如此也好。”


    蘇青聽畢,便不在此事上再多費心思,隻是仍有一團疑雲,問道:“川哥哥,你為何不將黑風寨之事...”話未說完,她即刻明白了,閉嘴不語。


    陸三川也不多說什麽,領著她去到馬市,挑了兩匹駿馬。


    按蘇青的意思,隻要一匹馬就夠了,二人一前一後坐在馬背,紅塵作伴瀟瀟灑灑。在未拜堂之前,也就如此才能親密一些。


    陸三川一邊說著“我們兩人坐在同一匹馬上,怕馬吃不消,”轉頭一瞥,見蘇青低著頭,眼簾低垂,便探過頭去,在蘇青耳旁小聲道,“取迴刀後,我們即找一家客棧住下,而後...”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更小。蘇青聽畢,登時臉紅,嬌羞地捏起粉拳砸在他肩膀。


    陸三川付過錢,二人各自上馬,趕往青戈山。


    那柄陸本熾用過的精良鋼刀,果然在柳含煙墳墓之前。


    陸三川握在手中時,才發覺這鋼刀重量不輕,幾乎有兩柄畫劍那般重。細細一看,在陽光下,三尺餘長、開過鋒的刀刃泛著藍紫色光芒。顯然這柄刀是經過千百次錘煉而成。


    他將畫劍交給蘇青,而後左手摁在刀身,細細撫摸。這柄鋼刀不似尋常鋼刀,手掌摸上去,並無細膩涼爽的感覺,反而有些溫熱。


    陸三川心想:許是在太陽底下暴曬許久才致如此,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鋼製刀身若是暴曬在太陽底下,隻需一炷香的時間,刀身即會變得熾熱滾燙。而這柄刀,少說也在太陽底下躺了兩三個時辰,刀身卻僅僅是溫熱。


    的確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刀!


    陸三川將刀身兩麵摸了個遍,而後將其豎起,放在眼前。這一看之下,愈發覺得此刀威武雄壯霸道一方。“潛龍在淵...龍嘯九天...不如,便將此刀命名為潛龍刀!”


    蘇青幾乎是下意識地應道,“潛龍在淵,出則吟聲四麵,威風八方!好!”


    陸三川試著耍了幾刀,但因為潛龍刀沉重,且自己並未學過什麽刀法,這一耍之下,全然沒有習武者該有的樣子,倒像是一個喝醉酒的下人,雙手握著一柄掃帚想要掃地,卻站也站不穩,隻能來來迴迴地繞圈,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舉起手裏的掃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晃動著。


    蘇青在一旁望著,覺得有趣,忍不住捂嘴竊笑。


    陸三川又耍過一會,終於停下鋼刀,刀尖向下插入土中,兩手撐在刀柄上,氣喘籲籲。他自然望見了蘇青正幸災樂禍,但實在沒有力氣去與蘇青鬥嘴作樂,隻能苦笑著搖了搖頭。


    蘇青見他連玩笑的力氣都沒有,才知曉他果真是累了,蹦蹦跳跳地去到他身旁,挽住他胳膊安慰道:“刀與劍大不相同,川哥哥你第一次握刀,熟悉熟悉便好了,沒有必要拚上性命地去練習。我雖然不太懂刀法,但也知道練刀與練劍應當大同小異,須自出刀練起。既然我們有時間,還是按部就班地來吧。”


    陸三川點了點頭,腦袋一轉瞥向玉砌雕闌的柳含煙墳墓望了一會,然後將目光投向陸本熾墳墓...


    他又苦笑了一聲,顧自低喃道:“母親還活著的時候,父親便將最奢華的衣服最美味的佳肴給母親享用,自己卻是粗布麻衣粗茶淡飯,而今二人皆去了,仍是這般場景...”


    他搖頭一聲歎氣,收起思緒,麵向蘇青,輕聲道:“青兒,這幾日我們暫且留在此處。算是守孝吧。我順道在爹的墳墓旁參悟遊龍吟刀的心法,想來爹在天之靈,也會幫我一把。”


    蘇青稍稍露出不悅之色,嘴唇微微蠕動,最終卻是沒有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陸三川話還未說完,便轉迴了頭望著手裏的潛龍刀,並未看到蘇青臉上的細微變化。


    一連七日,蘇青默默守在陸三川身旁,望著陸三川從一刀三晃開始,漸漸地,一刀劈下或橫掃,刀身隻是小幅度地搖晃。


    在青戈山,陸三川每日要劈五百刀,掃一百刀。


    當初練劍的第一天,他一個上午即刺出兩千劍。畢竟當時胸口怒火熊熊,加之長劍輕盈,兩千劍刺完,尚有餘力。而在這青戈山,手裏握著一柄五六斤重的鋼刀,豎劈橫掃,對於虎口與手腕,實在是莫大的傷害。


    第一天六百刀練完之後,虎口破裂,整隻右手甚至無法再握攏。


    但他已不是喜歡鬧脾氣的小孩子,疼歸疼,收了刀插入土中,就地而坐,開始參悟遊龍吟刀的心法。


    蘇青在一旁,自然望見他齜牙咧嘴的,但見他全然不在乎,她也就沒說什麽,在陸三川坐下入定之後,悄聲去到四周尋了些草藥,迴到墓旁搗碎,又從左袖裁下三根布條,將搗碎的草藥小心翼翼捏起放在一根布條之上,而後便怔怔地望著陸三川,等待他睜眼迴神。


    陸三川睜眼不過片刻,蘇青立時迎上前去,用裹著草藥的布條包紮陸三川已經破裂流血的虎口。陸三川雖然沒有迴過神,朦朦朧朧的,並不知曉蘇青在幹什麽,但下意識地沒有亂動。


    蘇青很快將他右手包紮完畢,抬起頭,卻見他兩眼無神,試探性地小聲問道:“如何?”


    陸三川搖了搖頭:“悟不透。”


    蘇青小聲道:“悟透一門高深的武功必然要花費不少時間精力,川哥哥,慢慢來。”


    蘇青淡卻細,柔而廣的關心,牢牢罩住陸三川,即使陸三川再失落,仍舊能從中感受到點點溫暖。


    這令他很是感動。


    陸三川咬著嘴唇點了點頭,“青兒,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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