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陸家老宅,陸三川愈發覺得有些不對頭。對於陸本熾的武功,他雖然並不十分了解,但見戴恩德尚且難以招架陸本熾一刀,也便能夠猜到,第五銘絕非陸本熾對手。畢竟荊門的那一次比武,第五銘全仗有畫劍在手才能僥幸贏了戴恩德。


    既然對方實力遠在自己之下,又何必挑他選做對手?若果真為了考驗自己武功,直接向五傑宣戰不是更好嗎?


    陸三川一邊走著,一邊凝神思索。蘇青在他身旁,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敢貿然開口,隻是遙遙望著自己未來的夫君,將那份擔憂放在心底。


    忽有七人攔住了他們去路。


    為首的是個衣著華麗的富家公子,其左右兩旁分別立著三名隨從,各自腰掛短刀,肩寬膀圓。


    “喲,陸三川,我們又見麵了。”


    陸三川抬起頭,見童奇攔在前頭,不由得微微一愣,但也隻是稍稍訝異,並不放在心上,甚至懶得去搭理,“今天沒心情陪你玩。”


    童奇冷笑了一聲,分別指了指身旁的六名隨從,趾高氣昂地道,“瞧見沒有,我的這六名隨從,都是力能扛鼎的好手,可比以前的厲害多了!”


    “哦。”陸三川隻是低低應了一聲,並不將他放在眼中,甚至腳步都不曾停止,便要從他身旁經過。


    童奇惱羞成怒。他本想著在蘇青麵前表演一番,以顯擺自己的錢財與勢力,但見陸三川如此目中無人,索性一跺腳,抬手指向陸三川,厲喝道,“你們幾個!把這個姓陸的給我活剝了皮!小娘子我帶迴府上再慢慢享用!”


    六名隨從各自抽出短刀,大喝道:“是!”便要衝上前去。


    陸三川早已不是之前滿身書卷氣息的柔弱少年,見一行人氣勢洶洶地衝上前來,立時抽出劍,使起乾陵虛步,於轉瞬之間在六人手腕割了一刀,六人齊齊由喝叫轉為慘唿,丟刀退出數丈之外。


    連童奇也是目瞪口呆,愣愣地望著陸三川片刻,而後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是這小子沒錯啊,怎麽不到一年的工夫,這小子竟變得這般身手不凡?


    陸三川心中牽掛著陸本熾,自然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不知進取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將劍插迴鞘中,麵無表情地道,“這一年,你光顧著顯擺自己了麽?虛度光陰,碌碌無為,可恥。”


    童奇雖然自知不是陸三川對手,但背後畢竟有父親童波撐腰,見勢單力薄的陸三川竟然嘲諷自己,衝冠一怒,喝道:“小子,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訓...”


    他話未說完,陸三川劍鞘已至,正停在他喉嚨一寸之外。


    陸三川俊秀的麵孔並不驚悚,甚至可以說令人賞心悅目,但此時,麵上映襯出他厭惡憎恨乃至殺氣騰騰的心理,如此一張俊臉便也足以令童奇膽寒。


    “你既沒本事,還是少說為妙。”聲音陰沉冰冷。


    童奇這才發現,當年能夠隨意拿捏蹂躪的白嫩小夥,如今已成為能夠一腳將他踩死的巨人。他望著陸三川,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恐懼。


    他自恃有童波撐腰,在江洲橫行霸道已久,欺男霸女魚肉百姓,但這次,卻是真真實實地感受到,倘若再胡作妄為,小命定是不保了。


    陸三川忽然想到,陸本熾出了陸家老宅,想必是去柳含煙墳前了!


    他立時與蘇青說道:“青兒,爹指不定便在娘的墳前!”


    蘇青讚同,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二人即向青戈山匆匆行去。


    童奇雖然吃了一次癟,但在童波的庇護下,橫行慣了,自然無法接受自己被人輕視。雖然陸三川的確厲害,自己傷不了他,但他母親的墳墓總是死的!


    他心中立時有了一個狠毒的主意,但這件事人越多反而礙手礙腳,他便不讓隨從跟著,獨自一人悄悄追了上去。


    二人僅以徒步而行,趕到青戈山山腰時,陸本熾果真坐在墳前,手裏握著一支月季,正自專心致誌地扳去長在莖上的尖刺。


    “含煙,再一個月左右便是你的生日了。這幾日,我每日給你送來你最喜歡的月季如何?我今日迴了一趟陸家老宅,麵對一堆燒得僅剩焦炭的廢墟,也能夠想起我們的過往...可惜啊,實在是可惜,蒼天無眼,讓你這麽早就去了...三川這孩子,已然長大成人了,你在黃泉之下也不要擔心,他都有妻子了呢...那個女孩長得很好看,也很是賢惠,像你...”


    陸三川隻是遠遠地望見,加之陸本熾說話之聲實在是輕,他並未聽清楚陸本熾究竟在講什麽,待到走近,陸本熾立時察覺,一手抓住單刀,雙眼一瞥,見是陸三川,才收迴手,繼續扳著月季莖上的尖刺。


    這是自陸本熾詐死之後,陸三川第二次與陸本熾見麵。第一次在荊門,並不愉快。但或許是因為四周滿是閑人,才使得那次見麵頗為尷尬。今日在柳含煙墳前,僅有自家人。


    未過門的蘇青算是半個自家人。


    陸三川再見陸本熾,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委屈齊齊湧上心頭,但他已不是初出家門的不經事的少年書生,盡管委屈,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直挺挺地站在陸本熾麵前,似乎二人並非父子關係,而是同輩。


    “爹。”


    陸本熾依是盯著手裏沾著露水的月季,冷冷地道:“我早說過,沒你這個兒子。”


    陸三川自然不會忘記那個場景,還有那冰冷無情的眼神。“我知道。”


    陸本熾冷笑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叫我爹?”


    陸三川緊緊抓著手裏佩劍,咬著牙,極力忍耐。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拋棄,本就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倘若二者關係本就惡劣,倒可能會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但若是二者相依為命十幾年...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陸本熾能夠輕描淡寫地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但他現在不能問,隻是昂首挺胸,迴答陸本熾的問題,“你可以不認我這個兒子,我卻不能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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