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川整晚沒有睡好。


    他躺在蘇青身旁,不敢亂動怕打擾蘇青,隻是睜著雙眼,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剛從陸宅逃出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在祈禱,希望這一切隻是一場夢,父親沒有死,自己也沒有四海為家。


    而如今,當初的祈禱將要成真,他卻有些猶豫了:要不要繼續往下摸索?


    假使父親果真沒死,我該如何?


    他既然活著,為何遲遲不來找我,難道果真如說書人說的那般,父親為了所謂的天下第一,六親不認?


    雖然,這一切僅僅隻是直覺。


    但是他與陸本熾,畢竟血脈相連,直覺成真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陸三川輕輕歎了口氣,黑暗之中,感受到蘇青柔軟溫暖的玉手握住自己的手,似乎在說:有我。


    他一下子安心不少。


    天才亮,欒氏兄弟便來敲了門。


    “少主。”


    蘇青醒得早,跑去開門,陸三川則坐在床邊,抬手摸了一把麵孔,讓自己清醒一些。


    欒氏兄弟站在門外,向蘇青抱拳行禮,甚是恭敬,“夫人,少主醒了嗎?”


    蘇青臉頰一紅,朝屋內瞟了一眼,輕聲道,“醒了,你們快進來吧。”


    二人便一齊進到屋內。


    陸三川雖然醒來,腦中仍是想著“倘若父親果真未死,我該如何”,故未曾注意欒氏兄弟,良久,抬起頭,見欒氏兄弟站於屋內,滿臉茫然,“欒大哥,不為大哥,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蘇青笑道,“他們進來有些時候了。”


    陸三川隻是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站起,振作精神,“我們先下去吃些早點。”忽然精神一晃,想起昨日偶遇龔青,不由得皺起雙眉。


    蘇青大是擔心,以為他身體有恙,“川哥哥,怎麽了?”


    陸三川搖了搖頭,強顏歡笑,“隻是想起昨天偶遇龔青...放心吧,我沒事。”


    四人便一齊下樓,尋座而落。


    待到坐下,陸三川才發現龔青坐在鄰桌,獨自一人飲著黃酒。


    不等陸三川開口,龔青先搭話道,“閣下手裏的劍,可不是凡物啊!”


    陸三川自然明白他話中意思,也便不含糊,與他抱拳行禮,不卑不亢,也不目中無人,“龔先生好眼光!”


    龔青笑而不語,又拿了一隻小巧瓷杯放在桌上,倒了滿滿一盞的黃酒,而後手指一彈,那瓷杯便向陸三川激射而去。


    陸三川信手捏過,瓷杯中的黃酒晃出來不少,打濕了他的左手。他倒不在意,隻是一飲而盡,“多謝龔先生的美酒!”


    恰時,小二端上來一壇酒,陸三川便拍去封壇,取了一隻酒杯倒滿酒,以同樣的方式將酒送去,卻又害自己沾了滿手酒香。


    龔青信手捏過,穩穩接住,而後一飲而盡。隻是他握著酒杯的手,並未沾染半點酒漬。其手上功夫,堪稱爐火純青。


    “陸兄弟,你內力深湛,劍法卓越,又有名劍在手,按理說來,應是名動江湖的一方好手,隻是,你的手裏功夫,似乎還有欠缺,剛猛有餘,柔韌不足。”


    陸三川望見滿手醇酒,便即明白,正自沉思,眼角餘光瞥見異常,隨手一伸,抓住一隻酒杯,隻是杯中黃酒,又晃出來不少。他整隻左手滿是黃酒,粘粘糊糊的。


    龔青說道:“看來,你的天資頗為平庸。第一杯酒之後,我與你說明原因,你聽了,我又送你第二杯酒,你卻沒有絲毫進步。”


    陸三川自然沒有想到與自己全無交集的龔青會出手指點,大是感激,仰頭將這一杯酒喝下,“謹記龔前輩教誨!”


    龔青又向他射來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他每次接在手中,杯中黃酒必會晃出不少,直到最後,便連他麵前的桌上也流滿了黃酒。


    陸三川向小二討要了一塊毛巾,正要擦拭,聽龔青又說道,“陸兄弟,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龔青作為朝天門謀士,平日裏足不出戶,今日來此,確有其事。”


    陸三川隻得將毛巾放在一旁,與龔青攀談,“不知龔前輩來此,所為何事?”


    龔青道,“前些日子,白中旭、江翎峰等人陸續被殺,行幽穀張穀主擔憂黑風寨來襲,便向朝天門送來一封書信,說是為了中原武林安危,邀請朝天門、青雲會、銀龍幫去到行幽穀一聚。說白了,就是四門聯盟。”


    陸三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的確有這必要...”


    龔青卻在刹那之間,抽出劍來,向陸三川攻去,“所以,借畫劍一用!”


    陸三川大吃一驚,趕忙伸手去抓畫劍,但滿桌黃酒,粘滑異常,他這一抓,非但沒能抓住畫劍,反使畫劍從桌上滑下。


    龔青微微一笑,手中長劍並不向陸三川刺去,隻是在畫劍附近不斷逼刺削砍,迫使陸三川無法接近畫劍。


    待畫劍即將落地,龔青右腳踢起,將畫劍踢向門口,隨後挺身一縱,拿了畫劍出門而去。


    “陸兄弟,多謝你的畫劍!”


    陸三川這才明白自己著了他的道,怒發衝冠,大喝一聲,“休走!”便疾施乾陵虛步,追出門去。


    赤壁街上,人來人往,卻哪裏有龔青的影子?


    畫劍被奪的怒氣與被龔青戲耍的羞怒,令陸三川熱血上腦。他不顧一切地挺身而起,在客棧附近快速來迴搜尋。


    卻根本無法找見龔青的影子。


    欒氏兄弟也追出客棧以外,畢竟有傷在身,麵對茫茫人海,不知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陸三川隻得落了地,正要向欒氏兄弟走去,卻見龔青不知何時出現在客棧門口,畫劍已經出鞘,搭在蘇青脖頸之上。


    用自己的劍,殺最愛的人。


    殺人誅心!


    陸三川發指眥裂,雙拳緊握,盯著麵若冠玉的龔青,卻不敢動彈。


    龔青麵含微笑,看似友好,“陸兄弟,今日我為你上的兩堂課,便算作畫劍的借租費了。我們,行幽穀再見。”說罷,輕輕推開蘇青,挺身一縱,消失無蹤。


    陸三川忙施乾陵虛步,在蘇青摔倒之前將她抱住。蘇青身子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散發著淡淡清香,他卻無心享受,隻是迴想著龔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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