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川聽著群眾振臂齊唿,心下甚疑,便與身旁之人問道:“這被吊之人,竟偷過這麽多戶人家麽?”


    那人一邊高舉右拳,盯著金元,神色尤為興奮,一邊答道:“不知道,反正我家沒被他光顧過!”


    陸三川不禁微微皺眉,愈加疑惑,“既然如此,你為何如此慷慨激昂?”


    那人道:“這人是個小偷!小偷就該死!”


    陸三川道:“可他不過小偷小摸,不至於死吧?”


    那人右拳依舊高舉,轉過頭來,雙眉緊鎖,將陸三川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說了這麽多,你不會是那小偷的同夥吧?”


    陸三川為免將事情鬧大,隻好閉口不語,向那花滿樓門口望去。


    卻見有一身著紅裳、香肩裸露、濃妝豔抹的風塵女子,扭著豐臀款款走到季飛白身旁,勾住季飛白壯碩的臂彎,嬌媚道:“季公子,這兒發生了什麽事啊,這麽熱鬧?”


    季飛白貪婪地注視著那女子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膚,將手一指,說道:“你看那!”


    那女子探過頭,向金元望去,不由得一聲驚叫,忙用手捂住嘴巴,過得片刻卻“咯咯”地笑了起來,“你要將他如何處置?”


    季飛白淫笑了一聲,“當然是一刀切了,怎麽,你想先享用一番?”


    那女子裝作害羞,別過頭去,纖纖細手卻是輕捶季飛白胳膊,嗔道:“討厭!”


    圍觀人群之中有一年輕男子看得熱血沸騰精蟲上腦,便又振臂一聲高唿,以顯示自己:“殺了小偷!”


    其餘人便也跟著高唿了起來,“殺了小偷!”


    陸三川暗叫不妙,心道:我若繼續袖手旁觀,金元性命定然不保。但我若是貿然出頭,也會惹得一身騷味。


    季飛白一記狠辣的鞭子重重抽在地上,“啪”的一響,令人聞聲覺痛。他厲聲道:“天佑良民,不佑惡人!今日這金元落到我手裏,算他倒黴!我便以手中長鞭,替天行道!”


    群眾無不振奮,紛紛叫道:“殺了他!”、“殺了他!”


    陸三川情急之下,抽出畫劍,從身旁之人衣上割下一塊布來,蒙住半臉,隨後騰身而起,提劍攻向季飛白。


    金元見此,不禁大喜,兩條短腿在半空不住撲騰,叫道:“大哥!大哥你來救我了!”


    那風塵女子尖叫一聲,趕忙用雙手捂住麵孔。


    季飛白微微吃驚,即便揮舞長鞭,劈向陸三川。


    陸三川長劍一掃,便將那長鞭斬斷。不過他並不想取季飛白性命,雙腳落地不過片刻,便又騰身而起,割斷吊著金元雙手的粗繩,使起輕功,眨眼之間便到了數裏之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金元落地之後,絲毫不顧身上血痕,又跳又叫地道:“大哥!你為什麽不殺了他?那個可恨的雜種,竟對我用私刑,要是我有你這般武功,定將他抽經扒皮!”


    陸三川並不搭話,解下長衫替他遮住裸軀,又掏出兩枚碎銀,向他遞去,淡淡地道:“我隻有這些銀兩了,都給你,去買匹快馬,出城去吧。我想,荊州百姓當有不少人記住了你的麵孔,你若再留荊州,百害無利。”


    金元愣了片刻,又跳了起來,叫道:“什麽?你要我跑?他娘的老子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怎麽能夠跑?不行,我得迴去找那小子算賬!”說著便要離去。


    陸三川道:“你自己也說,不會武功,要如何找季飛白算賬?況且,是你偷人錢財在先。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再去。”


    金元轉過身來,滿臉的不甘不願,滿眼的不甘不願,“什麽叫於情於理?難道他打我就合情合理嗎?是,我金元是不會武功,但是我有我自己的道義!就算我是個白癡,也有白癡該有的道義!”


    陸三川冷笑了一聲,覺得金元不可理會,“白癡的道義,就是去送死麽?”


    金元大叫道:“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男子漢當為道義而死!”眼淚和著口水一起噴射出去。


    陸三川忍無可忍,一巴掌摑向金元,冷冷地道,“是不是感覺自己很偉大?可你連是非都沒有分清。你被捉住,被吊起來打,是你偷盜在先,這叫因果報應!若是他平白無故將你吊起來打,才是該死。”


    說完,他見金元目瞪口呆,心中也有些愧疚,歎了一口氣,又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像個孩子一樣。”


    金元雖心下已然知曉,但放不下這麵子,別過頭去,冷冷地道:“你可以不用救我!”


    陸三川苦笑了一聲,說道:“是啊,我可以不用救你的,畢竟你是老百姓眼中的惡人。但我偏偏於心難忍,出手救了你。”


    金元終不再講話,沉默良久,赤腳踩地,徑自離去。


    陸三川知曉他冥頑不化,也便不再勸阻,在原地靜候片刻,也邁步走出,卻因人地生疏,不辨迴路,隻好攔人問路。


    迴到客棧,他已是口幹舌燥,便小跑著上了木梯,才邁進客房,忽覺微風飄過,不由得一陣警覺,握劍在手,輕聲喝道:“誰!”他向屋內掃視,卻見蘇青。


    蘇青見他,不由得喜上眉梢,見他雙手握劍一動不動,忙走去將門關上。她臉上是難以遮掩的喜悅,癡癡將他打量。“咦,你好像瘦了不少。”


    陸三川這才鬆懈下來,走去桌旁,將劍放在桌麵,提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顧自大飲,水入喉之後,才迴道:“是嗎?我沒注意。”


    蘇青嘻嘻笑著走來桌旁,將一包油紙放在桌上,“吃早飯沒?我這裏有些鄭州特產糕點,嚐嚐嗎?”


    陸三川雖饑腸轆轆,懷疑其中有詐,便隻是搖了搖頭,答道:“多謝蘇姑娘美意。”


    蘇青全不似之前那般是個冰山美人,見陸三川不肯吃,竟扭著身子撒起嬌來,“吃嘛吃嘛。”


    陸三川卻不知為何,心下隱隱發喜,便抿著嘴,撥開油紙,頓時有一股淡香撲麵而來。他忍不住讚道:“好香!”


    蘇青甚是喜悅,癡癡地望著他,笑道:“快吃一塊!”


    陸三川便捏起一塊放到嘴邊,咬下半塊。那糕點似由純蜜製成,才入口中,便即化了開去,甜味充斥口腔。


    蘇青見他麵露驚喜,自己也是心花怒放,忙問道:“好吃嗎?”


    陸三川點了點頭。


    蘇青大喜過望,“好吃你就多吃點!”便要親手拿給他,低頭卻見桌上擺著一柄寶劍,呆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道,“這...這是畫劍?”


    陸三川心中一驚,想收起畫劍,見蘇青一眨不眨地盯著畫劍,不好意思為之,便隻是應道:“正是。”


    蘇青抬頭望向他。那眼神,既非嫉妒亦非貪婪,卻竟有一種淋漓盡致的滿足感。“你拜了林中立為師嗎?”


    陸三川搖了搖頭,“據賀前輩所說,林前輩在去年便已不幸仙逝。”


    蘇青即刻緊張,明知故問道:“林中立死了?”


    陸三川不知她為何如此,點頭過後,見她神色惶惶,忙問道,“怎麽了嗎?”


    蘇青便將所知娓娓道來,“自本朝起,江湖便分南北兩派,南以福建為首,稱北方為北夷;北以中原為主,稱南方為南蠻。原本,南北兩派鬥爭不斷,二十幾年前,林中立橫空而出,武功獨步天下。中原武林自知絕非對手,為保顏麵,將林中立列入五傑,林中立倒也不反對。至此,南北兩派短暫相安,豈知,林中立竟然死了。”


    陸三川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是說,兩派又要爭鬥了麽?”


    蘇青點了點頭,“正是如此。眼下,中原武林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心思去與南蠻相鬥?”


    陸三川一路行來,倒也知道了大概,便點了點頭。


    蘇青又道,“不過,短時間內當無事發生。福建黑風寨雖然異軍突起,寨主陳止章劍法堪比林中立,但他手中並無利器。如今,你得了畫劍,天底下最為銳利的兩柄劍便皆歸了中原所有,他們掀不起大風大浪。”


    陸三川心下糾結,不知該不該說,躊躇許久,還是說道,“那柄孤雁劍,已經被他們奪去了。”


    “什麽?”蘇青不由得大吃了一驚,“何時何地?”


    陸三川便要將經過和盤托出,轉念一想:不成,我得有所防範。便隻是搖了搖頭,“具體如何倒是不知,我隻是在十堰見過戴恩德戴前輩與他們過招。他們共有四人,一人身材高大,一人體壯如牛,一人披發,一人瘦弱。”


    蘇青聞之,麵色愈加難看,“那是黑風寨四鬼。想不到陳止章竟將四鬼派了出來,看來是下血本了。”


    陸三川道:“四鬼?很厲害嗎?我看那高大之人擋不住戴前輩一招。”


    蘇青苦笑了一聲,說道:“江湖之中能擋住戴恩德瀟湘夜雨的,屈指可數。更何況,那鬃鬼江廣成並不使劍。”


    陸三川不由得大吃了一驚,“他不使劍?”


    蘇青點頭道:“四鬼之中,僅猶鬼祖修賢使劍,其餘三鬼皆精通拳腳。武功如戴恩德,那四鬼自然不是對手。可中原江湖之中,又有幾個戴恩德?這下,可是果真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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