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手下這樣說,燕曦澤原本緊閉的眼睛瞬間睜開。


    他雙手握拳,慢慢轉迴了已經變得僵直的身體。


    之後,順著那手下的指引,燕曦澤看到了一抹淡粉色。


    此刻,這溫和的顏色在他看來竟是如此的刺目。


    “主子,還要挖下去嗎?”手下問道。


    燕曦澤的手慢慢攥緊,又慢慢鬆開,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嘶啞低沉:“我來。”


    之後,燕曦澤慢慢蹲下身子,一捧一捧將那衣服上的泥土清理幹淨。


    他的動作很慢,似是怕驚擾了什麽。


    而他心裏很疼,像是被一把鈍鈍的刀子劃來劃去,傷口慢慢流血,而痛意卻是越來越重,重到他幾乎難以承受。


    不知不覺間,他的手指磨破了。


    有血流出來,混進泥土裏,有了暗紅的顏色。


    可燕曦澤像是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似的,隻是一個勁兒地將那粉色衣服上的泥土慢慢捧走。


    有那麽幾次,他不小心觸碰到了粉色衣服下的身體。


    那身體,已然變得僵硬。


    燕曦澤就那樣半跪在一旁,將那衣服上的泥土一點一點捧幹淨。


    他甚至不忍踩著那屍體,將一處的泥土清理幹淨之後就去另一處,直到在屍體旁邊轉了一圈,將所有的泥土清理完畢。


    終於,原本被泥土覆蓋的一切完全顯現。


    這屍體是麵朝著地下的。


    燕曦澤的心猛然一縮,痛得厲害。


    他愣了很久,直到手下走上前,提醒道:“主子。”


    燕曦澤如夢初醒,他想伸出手去將這屍體放平,如此,也好讓她在香消玉殞之後,依然能夠麵對這明朗的天空,而非冰冷潮濕的泥土。


    可是,他的手伸出去,怎麽也不忍碰到她。


    像是心裏有個夢,真的要直麵什麽的時候,夢就碎了。


    燕曦澤的手狠狠攥起,沉痛道:“來人,將她抬出來,放平。”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似乎每說出一個字,都耗盡了他的畢生力氣。


    說完,燕曦澤緊咬牙關。


    他抬頭看天,此刻天空灰蒙蒙的,就如同他此刻的世界,看不到一丁點兒的希望。


    這一刻,他真的很想問問老天,為何對他如此苛待?


    他窮盡此生才愛上了這麽一個人,可現在,老天居然殘忍地奪走了她的性命。


    這老天,何其不公!


    這一瞬,燕曦澤很想要大吼。


    就在這時,手下驚詫道:“主子,是個男人!”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燕曦澤懊惱,他眼睛微閉,不悅道:“胡說什麽?”


    手下提高了音調,道:“主子,這是個男子的屍體!”


    燕曦澤猛然看去,看到了這屍體的麵部。


    果然是個男人!


    一瞬間,燕曦澤隻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要狂跳而出,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而每一個細胞都在說著同一句話:這屍體,不是她!


    燕曦澤勉強按捺住內心的狂喜,看了看周圍,道:“再確認一下,看周圍可還有什麽。”


    手下的動作很快,以最快的速度確認屍體隻有這一具。


    這是一具男屍,身量瘦小,幾乎與女子一般。


    在勘驗屍體上,燕曦澤全不擅長。


    他當即吩咐道:“來人,去一趟大理寺,找個經驗豐富的仵作來!要快!”


    話音剛落,他就改了主意,道:“不,去宮裏,請銘王妃前來。”


    他知道,赫雲舒曾經在大理寺待過。如今大理寺經驗豐富的仵作,全部是受了赫雲舒的教導。


    遍觀整個大渝,勘驗屍體,沒有人比赫雲舒更擅長。


    手下聽令,很快就照辦了。


    半個時辰後,赫雲舒來到太子府,看到了這具屍體。


    一番勘驗後,赫雲舒看向了燕曦澤,道:“是海族人。此人太陽穴受到重擊,昏厥而死。”


    燕曦澤深信,赫雲舒的判斷不會有錯。他當即欣喜道:“皇嬸,你說,是不是這人想要算計她,卻被她所算計?”


    赫雲舒點點頭,不忍拂了燕曦澤的狂喜,附和道:“的確是有這種可能。”


    隻是,心中的擔憂,赫雲舒並未說出來。


    在她看來,趙雲卿從來都是一個思慮周全的人。


    如果地上的這具屍體真的是她所害,那麽,她理應可以脫身,脫身之後應當會和他們聯係。


    隻是,她並未這樣做。


    這是不是能夠說明,當時的趙雲卿剛出狼窩,又入了虎口呢?


    如今,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趙雲卿的確是兇多吉少。


    聽了赫雲舒的話,燕曦澤欣喜道:“皇嬸,我要去趙府看看。”


    “她不會在趙府的。”赫雲舒篤定道。


    “為何?”燕曦澤急聲道。


    “曦澤,她很在意你。她被算計,很自然就會聯想到對方是針對你。知道有人針對你,她若是能夠脫身,必然不會先迴家,而是先去找你示警。”


    剩下的話,赫雲舒沒有說。


    燕曦澤全都懂了,他失魂落魄道:“皇嬸,你剛才就知道了,隻是不忍打破了我的幻想,對不對?”


    赫雲舒點點頭,道:“是。”


    “所以說,如今她還是身陷險境,生死不知,和之前並沒有什麽不同。”


    “是。”說著,赫雲舒話鋒一轉,道,“曦澤,世事難料,隨時可能發生任何事。但,無論發生什麽,你都得承受。”


    燕曦澤緊要牙關,道:“皇嬸,此後餘生,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必須要找到她!”


    “我相信你。”赫雲舒肯定道。


    聽了赫雲舒的話,燕曦澤轉過身,向外走去。


    “做什麽去?”赫雲舒問道。


    “找她。”燕曦澤言簡意賅道。


    “去吧,宮裏的一切,交給我。”


    “皇嬸,多謝。”


    說完,燕曦澤大步離去。


    看著此刻的燕曦澤,赫雲舒若有所思。


    一個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長大呢?大概,就是從他開始經曆風雨,並且懂得自己肩上承擔的責任開始吧。


    漸漸地,赫雲舒收迴自己的視線,走出了太子府。


    隻是,出了太子府之後,她並未迴宮,而是命車夫往南而去。在迴宮之前,她要去另外一個地方,另外一個被此刻的燕曦澤忽略,而她又必須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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