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狂暴的秋雨澆在大同府和山西北部地區,仿佛是要給這片剛剛遭受戰亂的土地賦予新的生機般,卻是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隻是在這場透著冰涼的雨水中,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了臨縣城。


    “下官臨縣知縣胡望德拜見林閣老!”臨縣知縣胡望德率領著縣衙的官員冒著雨水,對著林晧然所在的馬車恭敬地跪禮道。


    “卑職山西總兵官申繼嶽拜見林閣老!”申繼嶽亦是領著下麵的將領站在道路右側,對著林晧然所在的馬車恭敬地跪禮道。


    阿麗正呆在馬車中,看著這個男人並沒有下車,甚至連車簾都不令人揪開,不由得疑惑地望了一眼正在閉目養神的林晧然。


    林晧然宛如老僧入定,隻是對外麵的情況似乎已經了如指掌般,卻是淡淡地開口道:“來人,將申繼嶽拿下!”


    話音落下,跟隨林晧然一起前來的錦衣衛當即領命上前,便是要鎖拿申繼嶽。


    明朝文強武弱並不是一句空話!哪怕申繼嶽是手握重兵的山西總兵,不說他並不敢違抗林晧然,哪怕他下麵的將領亦不敢站出來。


    在這位手握重權的林閣老麵前,申繼嶽其實不過是一個帶兵的頭領,根本沒有能力跟林晧然進行叫板。


    申繼嶽不由得驚慌失措起來,卻是急忙進行辯解道:“林閣老,下官並非不進行攔截,而是……而是卑職還沒完成部署完畢,他們便已經到達臨縣,實在是他們來得太快了!”


    雖然此次明明是他不敢出城迎戰,但這時亦是找到了一個借口:原本他打算在城外排兵布陣,但奈何俺答的殘部來得太快,隻能眼睜睜看著俺答殘部離開,而他們亦是追了數裏路。


    卻不僅是在大明官場,這在軍隊中亦是一個道理:隻要尋得一個能夠推卸責任的借口,那麽他亦能夠逢兇化吉。


    雨水一直在下,正是澆灑在外麵的將士、官員和圍觀的地方鄉紳身上。


    馬芳和戚繼光騎著大宛名馬隨行,在聽到申繼嶽的辯解後,亦是朝著前麵那輛馬車投去了關注的目光。


    按著官場一貫的風格,不管是要賣給申繼嶽背後之人一個麵子,還是要省下處置申繼嶽所帶來的麻煩事。隻要對方能夠給出一個合適的理由,通常都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申繼嶽在拋出理由後,心裏亦是得意於自己所找的借口,簡直是天衣無縫了。


    “你此次罪責有三:一,俺答進犯山西,你卻尾隨其後而不出戰;二,俺答重兵圍於石州城,你卻囤兵臨縣城不前去營救;三,俺答殘部逃經臨縣,你竟不依令攔截!”林晧然顯得冷漠地列出三個罪狀,而後不帶一絲感情地繼續道:“如此種種,本閣老並不認為你冤枉,此次定有國法給你定罪!本閣老今兼任兵部尚書,雖不能在馬上跟韃子爭鋒,但定然會保證九邊將士一視同仁、罰分明!”


    在說到最後的時候,特別是那“賞罰分明”四個字,當即令到周圍的將士為之一振。


    以往他們之所以怠戰,一是朝廷對有功將士的恩賞經常沒有落到實處,二是一些關係戶明明犯了事卻是安然無恙,令他們心中受到了無盡的委屈。


    隻是如今,這位高高在上的閣老不僅會對他們有功之人進行恩賞,而且對山西總兵申繼嶽這個毒瘤進行嚴懲,如何不讓他們擁戴這位林閣老呢?


    馬芳和戚繼光亦是交換了一下眼色,不過戚繼光早已經知曉林晧然的為人,馬芳心裏更加敬重著這位有翻雲覆雨之能的林閣老。


    申繼嶽原本已經準備了諸多的辯詞,甚至還準備著一份厚禮,但是聽到林晧然如此態度堅決,顯得難以置信地望向馬車。


    “押下去!”陳鏡大手一揮,當即讓手下將申繼嶽鎖拿起來道。


    申繼嶽知道此次是真的在劫難逃了,不由得希冀地望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範千山,隻希望他真能夠通過徐階拯救自己。


    範千山目睹著眼前的一幕,雖然心裏早已經猜到林晧然不會放過申繼嶽,但亦是沒想到一個照麵就下令將申繼嶽拿下,當真是一點情麵都不講。


    他身旁的一個結實的小矮子正是努力地踮著腳跟,隻是馬車的車簾一直沒有揪開,眼看著馬車似乎是直接離開,不由得著急地說道:“主人,我瞧不見!”


    範千山的眉頭微微蹙起,隻是看著馬車果真直接徐徐地離開,顯得憤憤地吐出一個字道:“走!”


    這場雨水仍然在下,令前來迎接林晧然的人都淋得一個透心涼。隻是林晧然的身份和地位擺在那裏,這自始至終都不出來似乎才是一種更加正常的做法。


    由於臨縣縣衙過於陳舊,林晧然當晚選擇一處民宅住宿。


    在他們入住當晚,北邊的一份捷報亦是第一時間傳到了他的手中。


    林晧然看過軍報後,卻是不由得輕輕地搖頭,卻是不得不承認吳道行那一套命格說。


    這俺答終究不是普通之人,哪怕他們這邊都已經逼得俺答走投無路,結果老天還是幫了俺答一把,宛如其來的雨水讓他們的燧發槍發揮不出該有的效果。


    王稚登看過那份捷報後,卻是欣喜地說道:“東翁,雖然俺答此次有幸脫逃,但金國已然是元氣大傷,恐怕想要再大舉進犯大明恐是不易了!”


    出於對金國政治形勢的了解,而今俺答在此役中折損六萬精銳,讓俺答必定遭受蒙古內部更大的壓力,對大明的威脅力亦是隨之銳減。


    “如此良機卻不能將俺答拿下,這終究是一大遺憾啊!”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顯得十分失望地說道。


    王稚登的臉上笑意不減,顯得話有玄機地道:“或許這便是天意!”


    “是的,老天這場雨幫了俺答,讓他避過一死啊!”林晧然抬眼看著外麵仍然在下的雨水,卻是無奈地感慨道。


    “東翁,您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此次並不是老天在幫俺答,而是老天在……幫您!”王稚登輕輕地搖頭,而後望著林晧然一本正經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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