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當即變得人心惶惶,特別北邊的幾個州更是惶恐不安,卻是沒有想到俺答大軍能如此迅速地打到了這裏。


    山西巡撫衙門,這裏已經亂成一鍋粥般。


    王繼洛已經年近六旬,生得皮膚白淨,正端坐在椅上品著茶。多年的官場生涯讓他遇事不驚,卻是安靜地等著下麵的官員爭吵個不停。


    大明的官員是由科舉入仕,自然不可謂不聰明。隻是他們遇事都想按著自己的主意來執行,偏偏他們總有有一大堆觀念反駁對方,結果往往是無法達到統一的意見。


    “撫台大人,這該如何是好?”山西按察副使劉煊意識到這般爭吵根本吵不出結果,便是朝著坐在首座上的王繼洛詢問道。


    山西都司指揮使陳大宇等官員總算知道決定權其實是在這個巡撫身上,便是紛紛停止爭吵,顯得好奇地望向始終一言不發的王繼洛。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關於王繼洛被彈劾的事情已經從京城傳來。


    雖然大家對王繼洛的前程不是那般看好,隻是王繼洛終究還是山西巡撫,是如今山西境內的最高指揮官。


    王繼洛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這才一本正經地抬頭道:“事已至此,我等隻能盡最大的努力進行補救!老夫打算即刻北上,縱使是粉身碎骨,老夫亦不會讓這幫韃子侵占我大明的一寸領土!”


    “撫台高義!”山西都司指揮使陳大宇等官員感受到王繼洛身上那份忠貞,不由得敬佩地拱手施禮道。


    這……


    山西按察副使劉煊卻是微微錯愕,這韃子此次前來山西大抵亦是搶掠財物,何時說他們是要想搶占山西的地盤了。


    隻是他話到嘴邊,亦是選擇咽了迴去,卻是不好反駁王繼洛。畢竟誰都不清楚俺答此舉的真正意圖,倒是以最嚴重的後果進行揣測更為穩妥一些。


    王繼洛心裏已經打定主意,當即便是起身拱手道:“老夫即刻北上,這太原城的安危便交給諸位了!”


    山西地方官員通常是不能離開自己的衙門所在地,隻有“京官”的地方督撫才能自由行走。特別是遇到戰事之時,往往都是督撫跑到最前方,成為指揮地方軍隊作戰的大帥。


    “下官遵命,祝撫台早日凱旋歸來!”山西都司指揮使陳大宇等官員相視一眼,當即便是恭敬地迴應道。


    太原作為山西的省府,不僅城內兵源充足,而且各地的援軍已經在路上。哪怕俺答的目標是太原城,縱使是十萬蒙古軍兵臨城下,亦是很難吃得下這座大城,故而他們心裏都很是安定。


    雖然剛剛爭得麵紅耳赤,但他們心裏卻是一點都不擔心,更多還是借機表個態,以博一個積極應戰的好聲色。


    正是如此,得知王繼洛願意北上涉險,他們心裏不由得燃起一份優越感,甚至幸災樂禍地打量著即將北上的王繼洛。


    王繼洛混跡官場幾十年,對這些官員的心思亦是心如明鏡,隻是他並不好點破,甚至還是故意裝糊塗。


    跟著他所意料的那般,當他從東路北上,剛剛到達代州城之時,卻是被告知蒙古大軍由西線南下,而山西總兵申繼嶽率領關軍尾隨南下。


    由於被太行山脈所阻,他需要從東線繞向西線,但這無疑還是很低難趕上申繼嶽。


    “召集各路人馬,前來跟我守住東麵,絕不能讓韃子驚擾京師!”王繼洛得知自己跟兩路大軍完美錯過,當即顯得自然而然地作出新的決定道。


    山西雖然跟京城接壤,但是有山脈所阻擋,故而隻要守好有數的關口,俺答大軍根本無法進犯京師。


    而今他囤兵於山西的東線,便是保障了京城的安危。待到俺答離開後,朝中若是有人替他說話,那麽他很可能是因禍得福。


    麵對著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他亦是做出了風險最小而收益最大的方案,便是決定留守在東線的代州。


    七月一直顯現著好氣候,天空連日都是秋高氣爽的晴空。


    俺答大軍如入無人之境般,雖然身後尾隨著山西總兵申繼嶽所統率的關軍,但卻宛如一條溫順的跟屁蟲般,對他們根本沒有造成絲毫的影響。


    又是一日,朝陽從東邊升起。


    隨著俺答大軍離開,一座不知名的小鎮燃起了熊熊烈火,街道兩旁的房屋正在燃燒,似乎要將一切都燃燒殆盡。


    青磚街道顯得屍橫遍野,鮮血已經染紅了這裏,伴隨著一股風從街口吹來,這裏已然是一處人間地獄般。


    跟著一場自然災害般,這支六萬的蒙古騎兵宛如一群蝗蟲般。他們所到之處,普通百姓的財物被洗劫,而他們亦是慘遭屠戮。


    山西總兵申維嶽率隊經過這裏之時,卻是沒有做停留,在發現竟然有一個蒙古人的屍體之時,反倒是如獲至寶。


    俺答的大軍並沒有選擇在某處停留,而是繼續南下。在經過嵐州之時,卻是對嵐州城視而不見,仍然選擇在城鎮和村莊進行屠戮。


    哪怕他們擁有六萬人之多,但想要吃下一座城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曆來性價比最高的掠奪方式是洗劫土堡、小鎮和村莊的財物和人口。


    “不,不能打,咱們……等其他各路援軍到來!”


    山西總兵申維嶽麵對著來勢洶洶的蒙古大軍,卻是如同被嚇破了膽般,一直約束著那些好戰的部將道。


    他之所以能夠坐上山西總兵的位置,從來不是因為他多麽英勇,而是他的關係很硬,很順利地爬到這個高位。


    如果是小股的蒙古騎兵還好,而今多達六萬多人的蒙古騎兵前來,他很擔心自己會死在蒙古騎兵的刀下。


    正是如此,他心裏隻希望俺答洗劫一番後便離開。縱使他會因此丟掉官職,但這些年已經得到不少錢銀,足夠他安安穩穩地逍遙後半生。


    特別是到了嵐州城,他直接將關軍帶進了城內,對外聲稱要等待各路援軍再一起圍剿俺答的蒙古大軍。


    隨著深入到山西中部地區,這裏的小鎮和村莊明顯要富裕很多,故而這支蒙古騎兵顯得更加猖狂地洗劫。


    他們早已經不再整體作戰,而是選擇分開小股騎兵行動。在比較公平的分贓政策之下,他們的積極性很高,故而如同一張巨網般,以大本營為中心向四周擴散。


    在某個村莊中,這裏再度成為一片血海,村中有婦人和嬰孩的啼哭聲傳來!


    蒙古騎兵憑借著他們的機動性,卻是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活口,用彎刀正在瘋狂地收割著從火海中跑出來的生命。


    “別殺她!”


    鍾金看著一個婦人從火海中逃出來,卻是當即厲聲製止正要朝那個婦人揮刀的部下道。


    那個部下當即微微一愣,顯得複雜地望向了一名這個頰骨很高的漂亮女人,便是拍馬朝著其他地方而去。


    啊……


    婦人的身上被燒著,雖然她在地上不斷地打滾,隻是身上的棉織衣服已經貼在衣服之中,令她整個人宛如火球般,直至被身上的火活活燃死。


    鍾金麵對漂亮大明女人的時候,卻是生起女人的妒忌心理,已然很是享受眼前的慘狀,這亦是她選擇追隨丈夫俺答征戰的原因。


    這一天,原本一直豔陽高照的天空,卻是突然被一團東邊升起的烏雲所籠罩,預示著很可能有一場雨要來臨。


    大明的很多村莊往往都像長林村那般,整個村子隻有一條夯實的土路連接村莊和外界,亦像是一個天然的口袋般。


    一支幾十人隊伍的蒙古騎兵跟著往常那般,他們洗劫這個村莊的物資,便是興高采烈地打算返迴大本營。


    正當他們拍馬通過一座木橋返迴的時候,卻發現山坡上毅然出現一支裝備精良的騎兵,而一麵由漢字書寫的“麻”旗正在獵獵作響。


    “我們受到的屈辱已經太多了,今日便讓這幫韃子有來無迴,殺!”麻貴高舉著手中的大刀,當即大聲地命令道。


    “殺!”


    這幫騎兵呈現著不一樣的精神麵貌,顯得如狼似虎的地撲向了這支人數僅有幾十名的蒙古騎兵隊伍。


    “找死,咱們上!”


    為首的蒙古頭領顯得經驗十足的樣子,當即撥出手中的腰刀,卻是打算對這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騎兵進行屠戮。


    隻是他心裏亦是不得不承認,對方選的地形極好。這山坡的直衝讓對方更具優勢,偏偏後麵的木橋窄小,卻是連避開攻擊的機會都沒有。


    砰!砰!砰!


    最先出手的這支騎兵的槍手,他們用燧發槍打響了戰鬥,一枚枚鉛彈狠狠地將為首的蒙古騎兵打得鮮血飛濺。


    噗!噗!噗!


    在燧發槍的隊伍射擊完結後,俺答帶著刀斧隊直接硬剛已經被打亂陣形的蒙古隊伍,收割著這些罪大惡極的生命。


    噗!


    麻貴手起刀落,親手將那名蒙古頭領斬於馬下,而後割掉那個蒙古騎兵頭領的一隻耳朵,便是直接選擇離開。


    跟著以往喜歡繳獲戰利品的軍隊不同,他們對這蒙古人的東西顯得不屑,因為他們得到某人的承諾,這韃子的東西沒他們的好。


    山坡下,幾十名蒙古騎兵躺在血泊之中,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報應。


    從戰事發生,再到俺答離開,僅是半盞茶的功夫。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很多人都會錯認為他們是遭到了幽靈的報複,幾十名蒙古騎兵被幽靈奪去了生命。


    天空陰沉沉的,仿佛即將要下雨一般。


    蒙古的大帳內,這裏出現著一個沙盤,毅然是山西的地勢。


    一幫頭目正在帳中議事,白蓮教的頭領趙全亦是在其中,正是指著沙盤侃侃而談。


    此次能夠如此快捷地殺到山西腹地,他可謂是居功甚偉。特別在突破第二道防線,雖然有晉商的神助,但他的教眾同樣出了不少的力氣。


    “隻要我們奪了這裏,接下奪取整個山西,這天下怕亦是囊中之物!我們漢人有句話:得山西者,得天下!”趙全指著某一處,顯得沾沾自喜地握拳道。


    卻是這時,黃台吉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俺答發現兒子的不對勁,便是詢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我們剛剛發現明軍的騎兵,他們一直在外圍跟隨著我們!”黃台吉在見禮後,當即認真地說道。


    俺答不以為然地道:“派人將他們圍殺便是!”


    趙全看著好不容易營造的氣氛被破壞,隻是他不敢指責黃台吉,卻是疑惑地望向這個沒事找事的蒙古漢子。


    “他們的速度並不比我們慢!我們如果在外圍落單的話,他們會截殺我們的人。隻是他們追上去的時候,他們跑得很快,跟草原上的狡猾的狼獾一樣!”黃台吉輕輕地搖頭,顯得無奈地說道。


    俺答仍然沒放在心上,卻是直接說教地道:“那就不用理會他們,或者設個陷阱除掉他們,這些還用我來教嗎?”


    這話已然是帶著數落的味道,其他蒙古頭目不由得同情地望向黃台吉。


    “他們不止一支,而且分成很多支,對這裏的地形似乎很是熟悉。仿佛是經過演練過一般,他們如果沒有把握卻不會出現,對我設置的陷阱警惕性很高,現在我們已經折損數百號人了!”黃台吉顯得耐心地匯報道。


    這……


    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趙全亦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蒙古騎兵擁有超強的戰鬥力,加上他們此次有六萬人之多,根本無畏於大明的軍隊。隻是如果對方是遊擊戰,那麽還真是讓人頭痛。


    趙全心裏微微一動,便是進行提議道:“大汗,林晧然掌管兵部做了不少的改變,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還請先約束部下!”頓了頓,又是進行補充道:“跟著這些小鎮和村莊相比,石州城才是真正的大肥羊!”


    黃台吉對趙全原本還有些厭惡,隻是聽著他如此建言,卻是不由得多了一抹好感。


    俺答是一個有決斷的領導者,略作沉思便是吩咐道:“傳令下去,讓所有人都不要再跑進去洗劫,我們即刻前往石州城!”


    隨著命令傳達,蒙古的大軍不再洗劫所經過的村莊或小鎮,而是徑直朝著他們早已經製定的目標前進。


    僅是一日,他們來到了石州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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