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由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親自頒發的聖旨,其份量自然不會太輕,圍繞新任吏部尚書的猜測已然是有了最終結果。


    在陳洪手持聖旨踏出宮門的那一刻,那幫蹲守在宮門四周的眼線宛如是看到大軍壓境的探子般,卻是急匆匆地四散離開。


    那團陰雲漸漸地散開,太陽重新懸掛在空中,這個廣場沐浴在一片燦爛的陽光中。


    一幫番子早已經侯在宮門外,當手持聖旨的陳洪走出轎中並說了一個地點,這幫人便抬著陳洪走上西長安街,顯得浩浩蕩蕩地朝著東江米巷而去。


    聯合酒樓,一樓大廳。


    “新任尚書是不是楊博?”


    “剛剛宮裏有消息傳來,事情似乎有變數!”


    “管他呢!等會便知道是誰拿到吏部尚書了”


    ……


    在場的商賈和士子得知陳洪手持聖旨前往東江米巷的消息後,當即便是議論紛紛起來。雖然他們此刻極度想要知曉結果,哪怕花一些銀子亦是在所不惜,但已然還得再等待半柱香的時間。


    王稚登和孫吉祥已經撤去棋盤,正在這裏享受著佳肴,當聽到食堂中的動靜,亦是抬頭交換了一個眼色。


    雖然他們剛剛已經得知宮裏確實如他們計劃那般,內閣推薦高拱出任兵部尚書觸怒了皇上,但此刻並不敢過於樂觀。


    退一萬步來說,吏部尚書不是內閣所推舉的楊博,亦是不見得就肯定是林晧然,畢竟林晧然的資曆和年紀沒準會令皇上產生動搖。


    現如今,他們的最大勝算是皇上試圖謀求朝堂的平衡,進而將林晧然直接放到吏部尚書的位置上跟徐階打擂台。


    王稚登心裏默默地暗歎一聲,扭頭對著跑過來蹭飯的吳道行詢問道:“吳道長,你說東翁此次能否有機會爭得這個吏部尚書?”


    孫吉祥的心思並不在酒菜下,亦是停下筷子好奇地望向吳道行。


    吳道行天生一個好胃口,正在狼吞虎咽地吃著一個豬肘子,卻是不忘沾上一些難得的醬汁,正是吃得不亦樂乎。


    麵對著兩道詢問的目光,他顯得隨意地迴應道:“或許有,或許無,一切上天早已經有定數!”似乎是覺得自己說得過於敷衍,便舔了舔指頭上的油脂,這才一本正經地指著自己的眼睛道:“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這朝堂之事,老道並不懂,但誰人有福運,我這雙眼睛還看得很清楚的!”


    王稚登聽出了一些味道,便是認真地求證道:“吳道長,你意思是東翁此次能夠位居謀得吏部尚書一職?”


    “嗬嗬……此事難說,還得看他的本心所欲何求了!”吳道行拿起酒壺喝了一口,又是顯得隨意地迴應道。


    王稚登和孫吉祥交換了一下眼色,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扭頭充滿擔憂和希冀地望向了東江米巷的方向。


    太陽底下,一幫官員已經擠到巷道口。


    “過來了!”


    “他們會到哪裏呢?”


    “著什麽急,馬上就能知道了!”


    ……


    當得知陳洪手持聖旨而來之時,六部衙門的官員激動得不能自抑,卻是紛紛擠到了接連西長安街的巷道口處,眼巴巴地看著遠處的那支浩浩蕩蕩的隊伍。


    一大幫擠在宗人府衙門巷道口前的官員看著由遠而近的轎子,而戶部雲南司郎中楊富田亦是在其中,正是暗暗地咽著吐沫。


    由於六部衙門布局的關係,轎子的拐向能夠給出他們足夠的答案。


    如果陳洪的轎子拐進刑部衙門所在的巷道,那麽新任吏部尚書便是傳聞中的刑部尚書黃光升;如果陳洪的轎子拐進他們這條巷道,那麽新任吏部尚書便在高拱和林晧然中產生;如果陳洪的轎子到後麵的巷道再拐進去,那麽新任吏部尚書則是兵部尚書楊博。


    二百米!


    一百米!


    ……


    正是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陳洪的轎子朝著這裏過來,離他們這邊顯得越來越近。當轎子到達刑部衙門所有巷道口時,眾人的心當即提到了嗓門處。


    黃光升……淘汰了!


    當轎子並沒有拐進刑部衙門所在的巷道,而是繼續朝著這裏過來,眾官員的心裏顯得是五味陳雜。


    卻不論黃光升先前的唿聲有多高,但在這一刻,已然是跟吏部尚書無緣,仍然要呆在那個含金量最低的刑部尚書上。


    三米!


    兩米!


    一米!


    ……


    是拐進來還是經過呢?


    擠在宗人府衙門巷道口的官員眼巴巴地看著陳洪的隊伍,已然是不能唿吸了。


    戶部衙門,正堂簽押房。


    身穿一品官服的林晧然端坐在案前,正是麵無表情地處理著手頭上的公務,將戶部大大小小的事務可謂處理得井井有條。


    隻是他的耳朵突然微微一動,在聽到門口處有動靜之時,他亦是第一時間猛地將目光望了過去。


    隨著一些消息傳來,此刻說心裏沒有半點緊張感,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今天的事情不僅關乎自己的前程,亦是關乎自己的大布局。


    雖然他通過種種的措施,特別是利用內閣舉薦高拱做了文章,已然刺激到了嘉靖那條脆弱的神經,成功地激發了嘉靖的危機感。


    隻是事情會向哪個方麵進行演繹,他的心裏亦是沒有底,同樣要聽從這命數的安排。


    他固然成功地讓嘉靖產生了危機感,亦是一定程度地離間了徐階和嘉靖的關係,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事在嚴嵩身上早就得到了驗證。


    當年吏部尚書吳鵬被免職,但嚴嵩卻是打出了感情牌,成功地推舉自己的小舅子歐陽必進成功地接任了吏部尚書。


    現如今,徐階對嘉靖同樣擁有著其他人無法比擬的寵信,而他所推薦的兵部尚書楊博給嘉靖的印象想必不會差,故而嘉靖卻未必不會“賣”麵子給徐階。


    另外,除了楊博之外,其實高拱亦是保留著一絲希望。


    剛剛的動靜是林福所發出的,顯得氣喘籲籲地從外麵跑進來道:“十九叔!”


    林晧然打量著林福一眼,特別看他的雙手扶著膝蓋,心裏卻是不由得微微一沉地詢問道:“是誰?”


    “兵部尚書楊博調任吏部尚書!”林福咽了咽吐沫,顯得神色複雜地匯報道。


    答案已然揭曉,新任的吏部尚書是楊博,楊博成為了新一任的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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