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股由油漆引起的風潮中,林平常和那幫勳貴子弟卻是選擇全身而退了。


    不管是什麽樣的仇恨,隨著朱時文將那盆油漆潑到楊博的身上時,胸中的那口惡氣亦是消散了。最為重要的是,林平常亦要準備離開京城了。


    皇上在諸多官員的極力勸說下,最終並沒有堅持南奉承天。


    一來,他的身體已然不允許如此的長途跋涉;二來,以徐階為首的官員極力勸阻;三來,海瑞的治安疏猶在耳旁。特別是最後一個因素,若是他再堅持這個勞民傷財的舉動,恐怕又會出現第二個不怕死的海瑞跳出來罵他了。


    或許這正是帝王的一種悲哀!不管這位帝王如何思念故鄉,但在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刻,已然很難再離開了。


    嘉靖登基已經四十五年,僅是嘉靖十八年才能借著安葬母親的機會重迴一次安陸,而此次放棄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隻是讓人想不到的是,這個奉送《興都大誌》和求藥的差事竟然落到了林平常的頭上。


    林平常在迴到京城之後,卻是一直被閑置在家,而今則是被皇上親自委任前往承天府送還史書和求藥的欽差。


    京城很多人認為這是皇上對楊博的一種“保護”,但更深層次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嘉靖一直相信林平常是一個能給他帶來福氣的女娃。


    正是如此,在賦閑數月後,林平常接到了一個不錯的差事。


    林府,後花園的涼亭中,此時的春意漸濃。


    林平常被皇上委以重任後,徐嬌和朱金花等人深知林平常很快再度離開京城,卻是整天形影不離地跟著她。


    朱時泰在油漆事件聲名大震後,亦是如同少年得誌般,走起路都顯得虎虎生威,與人談笑的聲音都高了幾度。


    朱時文則是內斂很多,哪怕有些人已然知道他是那個潑楊博油漆的“猛人”,但還是保持著一貫謙遜的作風。


    時間已經來到二月中旬,中午的天氣顯得有些悶熱。


    朱時泰來到頂著春日來到涼亭中,找到茶壺和茶杯便邊倒邊喝,同時對著徐嬌說道:“徐嬌,你交代我的事情已經給你辦妥了!”


    “謝過了!”徐嬌的眼睛微微一亮,露出好看的虎牙道。


    朱時泰又往白瓷杯子裏倒了一杯茶,對著正在跟朱金花一起玩五子棋的林平常道:“平常,你這馬上就要離京了,咱們先前囤的油漆怎麽處理呢?”


    “我哥當時就跟我隨口說了一句:你們可以囤點油漆。要不,那些油漆還是繼續留著吧?”林平常的眼睛一直盯著棋盤?思索後下了一子堵住朱金花道。


    朱金花很喜歡林平常教她的五子棋?便又是喜滋滋地下了一子。自從結識林平常後,她才發現世界這麽精彩?一天比她先前一年還要有趣得多。


    朱時泰又是喝了一口茶?卻是微微地蹙起眉頭道:“這東西其實挺費銀子的,且我亦不曉得能不能久放!”


    這倒一句大實話?雖然都是手裏都不缺錢,但究竟是拿零花錢的小輩?偏偏油漆這種東西售價確實不便宜。如果放久全部壞掉?那麽無疑是一種很大的浪費。


    正是說話間,一個仆人朝著這裏匆匆走了過來。


    “什麽事?別整天火急火撩的,搞得別人還以為我成國公府要辦喪呢!”朱時泰看到是自家的仆人,當即顯得不滿地訓斥道。


    仆人麵對著指責?卻是陪著笑並解釋道:“少爺?小的謹記!剛剛黎記的油漆掌櫃到我們府上,說現在市麵上的油漆緊俏,願意以四倍的價格買迴去!”


    四倍?


    在聽到這話的時候,不僅朱時泰等人當即瞠目結舌,正在專心下五子棋的林平常亦是投去了詫異的目光。


    她們囤積油漆僅僅花了幾千兩?如果那個油漆掌櫃願意以四倍的價格買迴去,那麽他們則是能夠賺到上萬兩的銀子。


    朱時泰迴過神來?認真地證道:“此事可真?”


    “千真萬確!現在各個官員的管事到處求著買油漆,特別紅油漆最為緊俏?說是五倍、十倍都有人買,甚至有人已經求到我們成國公府了!”仆人咽了咽吐沫?顯得一本正經地說道。


    油漆潑門的事情產生了蝴蝶效應?由於這種報複方式解氣又不失斯文?令到很多富家子弟是趨之若鶩。


    與之對應的是,很多富貴人家被人潑了油漆,或者是防患於未然,都是希望提前準備著油漆以防不備之需。


    特別那些官員更不願意背負僭越的罪名,哪怕是花上大價錢,亦不能被人以“黃門”做文章而丟掉烏紗帽。


    朱時泰想著這次要賺到的銀子,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顯得難以置信地扭頭望向林平常道:“你……你哥這都能料到?”


    如果說潑油漆算是聰明的一種體現,那麽能夠預測到油漆價格上漲,讓他們提前囤油漆賺錢,林晧然簡直有未卜先知之能了。


    徐嬌等人亦是紛紛望向了林平常,羨慕著林平常有著這麽傳奇的哥哥。


    “我哥哥應該是提前料到了!”林平常微微地蹙起眉頭,卻是不是很確定地道。


    徐嬌跟林平常是情同姐妹,卻是直接力挺林晧然道:“如果她哥哥不是料到油漆暴漲,那他就不會讓我們囤油漆了,你當真以為三步一算是撿來的啊?”


    朱時文等人聽到這個話,亦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確實有且隻有這個解釋。


    朱時泰其實清楚自己是多此一問,對著林平常由衷地說道:“經過這一次,我算是對你哥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頓了頓,他又是進行補充道:“嗬嗬……外麵很多人都說你哥想要扳倒那位甘草閣老是不自量力,先前我亦是這般以為,但現在我覺得……咱們那位甘草閣老是要倒台了!”


    朱時文等人聽到這個判斷,亦是很是認真地點頭,心裏已然都是這個判斷了。


    一個如此有智慧的人,一個簡直有未卜先知之能的人,真要將那個不作為的首輔扳倒,似乎並不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


    “我哥給我畫了一條紅錢:讓我罔論政事,咱們還是分銀子吧!”林平常將手中的棋子一丟,卻是甜甜一笑地道。


    朱時泰等人聽到分錢的事情,亦是當即眉飛色舞。他們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次不僅用油漆宣泄了怨氣,而且還能借著油漆的風波賺到了上萬兩銀子。


    雖然林平常得錢出了大頭,但她堅持大家是一添作五,卻是讓沒有多少私房錢的徐嬌和朱金花都闊綽起來了。


    林平常在大家興高采烈地分錢的時候,卻是朝著戶部衙門的方向望了一眼。


    雖然她一直知道哥哥在跟徐階相爭,很想幫哥哥多做一些事情,想要幫哥哥扳倒徐階那個壞人,但她亦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夠摻和得了的。


    現如今,她隻能是默默地為著哥哥加油打勁,就像哥哥當年參加科舉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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