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剛剛空氣還充斥著一股股淡淡的火藥味,但片刻間便消失於無形。幾個人第一時間望向了門口處,畢竟天大地大皇上的旨意最大。


    卻見身穿錦衣的司禮監秉筆兼東廠提督陳洪手持聖旨大步地走了進來,亦是朝著刑部大牢這邊瞥了一眼。他的眼睛分明綻放出了一絲喜色,嘴角輕輕地上揚,已然是帶著好消息而來。


    陳洪?


    當看到前來頒旨的竟然是這位大太監陳洪,哪怕沉穩如黃光升亦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官場中,誰都免不得有幾分野心。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天花板是六部尚書,但六部尚書亦是存在天壤之別,如果能挪到吏部尚書的位置上,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隻是他心裏很是清楚,胡鬆的背後站著的是徐階。胡鬆吏部尚書的位置不可能挪動,而且真出現了空缺,他亦沒有爭奪吏部尚書的實力。


    一念至此,他扭頭望向了旁邊站著的林晧然。當看著林晧然蹙著眉頭的模樣,當即意識到一種可能性,心髒莫名地激烈地砰砰地跳動起來。


    咦?


    錢邦彥看到手持聖旨走進來的陳洪,眼睛微微發亮,同樣是扭頭望向了林晧然。


    現在南京振武營兵變事件越演越烈,朝廷一旦對林晧然進行追責,那麽林晧然戶部尚書的位置不保,自然是有人能填補戶部尚書了。


    根據先前的約定,一旦戶部尚書出現空缺,那麽自己便是最佳的人選。有著最受皇上寵信的徐閣老推薦,自己自然順理成章地成為新一任戶部尚書。


    一念至此,他渾身的骨頭都酥了般,整個人仿佛能夠飄起來般。正所謂:戶部尚書隻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這裏?


    林晧然亦是看到了陳洪的身影,眉頭不由得微微地蹙了起來,顯得若有所思地望向走向刑部大堂的陳洪。


    雖然他方才在宮裏見到陳洪被召向萬壽宮的時候,便已經猜測到可能有旨意下達,但卻沒有想到會是頒向刑部。


    不過他亦是明白,在這個以皇上意誌為基準的時代,很多事情都是圍繞著一個人轉。隻要是當今聖上願意,哪怕是一個道士亦能被授予恭誠伯和正一品的左柱國銜。


    “快,準備迎旨!”


    在得知有聖旨來到刑部,刑部官員則是紛紛從各自的衙署走了出來,幾個機靈的書吏則是第一時間準備了香案。


    刑部除了一尚書和二侍郎外,下設刑部、都官、比部、司門四司,每司設置一名郎中、一名員外郎和兩名主事。


    雖然刑部官員人數無法跟戶部相比,但亦是標準的六部配比。


    卻不知是鮮有聖旨前來,還是黃光升三令五申的要求。刑部四司官員在得知消息後,幾乎全部放下手頭的事務,規規矩矩地出來迎接聖旨。


    錢邦彥意識到很大可能是自己的“大喜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扭頭發現林晧然想要避開,當即笑盈盈地發出邀請道:“林尚書,咱們一道前去迎旨吧?”


    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很不喜歡錢邦彥的那僅剩的幾顆老牙,很想用拳頭直接幫他解決掉這口令人討厭的牙齒。


    “林尚書,既然你恰好到此,咱們便一起迎旨吧!”黃光升望向陰沉著臉的林晧然,亦是熱情地發出邀請道。


    所謂的邀請,自然是不懷好意,更多還是想要在林晧然麵前好好地顯擺。不管是錢邦彥,還是黃光升,似乎都是這一個心思。


    林晧然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應承下來。


    雖然這道聖旨不是頒給他的,但他畢竟恰好在刑部衙門,現在被黃光升和錢邦彥盯著,選擇推脫已然是不合適的舉動。


    至於這兩位假惺惺的邀請,這不過是官場最常見的現象罷了。哪怕麵善如徐階,當有機會弄死嚴嵩,他定然比誰都要心狠手辣。


    黃光升一馬當先,錢邦彥則是沒有急著前去,而是笑盈盈地對林晧然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刑部大堂前的院子中,這裏已經站著黑壓壓一大幫子人,諸多官員都已經來了這裏,而堂上正是站著手持聖旨的陳洪。


    “弟子劉傅山(張輝、李逵)見過恩師!”刑部主事劉傅山和另兩名官員迎了上來,一起恭恭敬敬地進行施禮道。


    黃光升和錢邦彥見狀,眼睛卻是難免忌妒之色。


    雖然他們很早就已經進士及第,但卻是三甲同進士出身。哪怕他們現在已經爬了上來,但跟詞臣出身的官員仍然存在著很大的差距,甚至根本不在同一個層次上。


    林晧然雖然進入官場尚短,但他不久主持了廣東的鄉試,而且還主持了今年二月的會試。在堂而皇之地收取三百張門生刺後,他可謂是滿朝遍布門生,這是一股令人膽顫的勢力。


    麵對著三名弟子的見禮,林晧然亦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由於身份和地位的關係,他亦是不會跟門生過於親近,反而選擇比較嚴厲的“管教”方式。


    看著三位大人物出現,官員主動讓出了過道。黃光升在前,林晧然和錢邦彥在後,一並來到了最前頭。


    香案的香已經燃起,空氣彌漫著一股特有的香味,一切已然是準備就緒。


    隻是有一個小小的問題,這道旨意是衝刑部尚書黃光升而來,還是頒給刑部左侍郎錢邦彥,這仍然是一個迷團。


    黃光升顯得是自信滿滿,當仁不讓地站到了最前頭。錢邦彥亦是有所依持,麵對著黃光升的舉動,臉上卻是帶著一絲不屑的神色。


    陳洪笑盈盈地望了一眼黃光升,接著又落到錢邦彥的身上,最後卻是對著林晧然道:“林尚書,你躲到哪裏去呢?”


    咦?


    滿懷期待的黃光升和錢邦彥先是一愣,旋即疑惑地扭頭望向了林晧然,不明白哪裏出了問題。


    “我?”林晧然亦是一愣,顯得疑惑地望著自己道。


    陳洪當即進行埋怨道:“雜家剛才到戶部衙門,但你的下屬告知你來了刑部,雜家這可是尋著你過來的,上前接旨吧!”


    此言一出,黃光升和錢邦彥不由得感到一陣深深的失望和傷害,敢情他們剛剛都是一廂情願的猜測,這道旨意衝著林晧然而來。


    “有勞陳公公了!”林晧然對著陳洪施予一禮,然後將目光落向前麵的黃光升。


    黃光升很快意識到自己占了不該站的位置,亦是乖乖地給這位戶部尚書讓了位置,眼睛複雜地望了一眼林晧然,隻希望這是一道處置林晧然的旨意。


    “臣戶部尚書林晧然領旨!”


    林晧然上前站定,便是率領著眾官員進行跪拜地道。


    他的心裏亦是頗為疑惑,這好端端的,為何會有一道聖旨頒發給自己。雖然他剛剛在萬壽宮的表現出色,但自己斷然沒有挪位置的可能。


    突然間,一道冷汗從額頭湧了出來,猜測道:莫非自己剛剛在萬壽宮露出了什麽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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