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臉上的變化轉瞬即逝,僅是徐階一個人捕捉到,同時產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測。隻是包括吳山在內的三位閣臣火候還是要差上一些,卻是無法揣測到嘉靖的真正態度。


    林晧然麵對著嘉靖的唿叫,亦是規規矩矩地迴應道:“臣在!”


    “你當真是為我大明的江山社稷著想,並非是設法推卸責任,這才辭官明誌的嗎?”嘉靖打量著跪在地上的林晧然,顯得一本正經地詢問道。


    吳山不由得扭頭望向了林晧然,雖然他覺得女婿的做法很對,但亦是捏不住這個女婿是兵行險招還是真是有起了辭官的決心。


    嚴訥和李春芳原本還在關注著南京方麵的軍情,但這一刻亦是將這個話題所吸引,卻是扭頭望向跪在地上的林晧然。


    林晧然聞言便是抬起臉麵向著嘉靖,顯得熱淚盈眶地哽咽道:“臣……雖貪圖官職,但亦知君恩似海!今日臣願辭官歸鄉扶犁耕作做一個閑人,但……懇請準臣所請,以報這麽多年的君恩,亦算是了卻臣歸鄉前的這一樁心事!”


    此時此刻,他的兩行眼淚恰到好處地從臉頰劃下,顯得淚眼婆娑地抬著臉對著上方的嘉靖,毅然是大明第一忠臣的光輝形象。


    哎……


    重新迴到紅漆圓柱旁邊站著的黃錦看到林晧然的臉頰上的眼淚,不由得暗暗地歎了一聲。到了這最後的關頭,已然還是心心念念著推行良策,這才是大明朝真正的忠臣啊!


    徐階的眉頭微微地蹙起,不由得扭頭困惑地望向了林晧然。卻不知是自己先前過於小心謹慎,還是一直以來對林晧然的評價過高,此人今日的言行舉止根本不足為慮啊!


    “林愛卿,徐閣老說你雖然有幹勁,但行事過於魯莽,這迴鄉耕作無疑是一個好事!”嘉靖深深地打量著林晧然,顯得有些感悟地說道。


    哈哈……


    嚴訥差點沒有笑出聲來,顯得幸災樂禍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此次無疑是弄巧成拙,已然還是要滾出這個朝堂,徹徹底底地淪為敗家之犬。隻要他迴了廣東老家,想要再度複出,那就要看他們徐黨答不答複了。


    李春芳則是惋惜地望向了林晧然,經過早前的那段共事經曆,他知道林晧然雖然年輕,但其治國和做事的才能令自己亦是心生佩服。


    吳山顯得複雜地望了一眼林晧然,雖然他很想幫林晧然一把,但這便是當下的朝堂,做著最正確的事卻往往得不到好的結果。


    “隻是當下的朝堂還離不開你這種幹勁的後輩,你還是將這頂烏紗帽重新戴起來吧?”嘉靖仿佛是調戲大家般,卻又是溫和地說道。


    啊?戴起來?


    嚴訥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相當精彩,顯得難以置信地望向了嘉靖,卻不明白嘉靖為何會突然間對林晧然網開一麵。


    難道就因為他的臉上多了兩行眼淚?若是這樣的話,這滿朝文武大官哭得死去活來的一抓一大把,自己亦是此中的高手!


    果然!


    徐階一直默默地觀察著嘉靖的舉止,聽著嘉靖竟然這個的態度,雖然心裏早有意料,但還是感到了一陣失落。


    隻是他知道皇上的生性執拗,斷定不會因為林晧然掉兩行眼淚就改變主意,更大的可能是剛剛送過來的那份軍情上。


    “皇上,臣懇請即刻下令鎮壓振武營,以除後患!”林晧然不急於將烏紗帽戴迴來,而是選擇繼續勸諫道。


    嚴訥看著林晧然今日如同吃錯藥般,竟然還揪著這個事情不放,卻是不由得板著麻子臉指責道:“林尚書,皇上已經對你法外開恩,你竟還不知自省?”


    “正是皇恩浩蕩,我才不得不勸,不敢愧對這份皇恩!”林晧然如同認死理般,顯得理直氣壯地迴應道。


    亦是他的這份執著,更顯得他打一開始就沒有私心。他堅持朝廷下令南京方麵鎮壓振武營,並非是想要趁機洗清自己,而是為了朝廷的千秋大業著想。


    嚴訥正要說話,旁邊的徐階微微地咳嗽了一聲,便是尋聲望了過去,而徐階則是微不可察地輕輕地搖了搖頭。


    二人都是南直隸的老鄉,且已經相交多年,這一點默契還是有的。亦是在這個時候,嚴訥將注意力放到嘉靖手上的那份軍情上。


    嘉靖看著林晧然如此的反應,心裏生起了前所未有的好感,卻是露齒而笑地道:“林愛卿,你是大明的棟梁,但你妹妹比你亦是不逞多讓啊!”


    徐階等人亦是疑惑地望向了嘉靖,不明白嘉靖為何一下子將話題扯得那麽的遠。


    咦……


    吳山亦是常伴嘉靖身邊的臣子,卻是將注意放在嘉靖那張露齒而笑的臉上。如果要追溯嘉靖上一次如此的笑容,似乎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甚至根本沒有出現過。


    不過他很是確定的是,此時的皇上心情很好,而他的女婿應該是能夠平安地度過此劫了。


    “臣……不知皇上此話是何意!”林晧然微微地抬起頭望向嘉靖,顯得茫然地反問道。


    徐階等人則是認可林晧然的話,亦是更加困惑地望向了嘉靖。


    他們這幫當朝重臣在此好端端的朝堂大事,決定著大明朝的未來,為何皇上突然扯到了林晧然那個不著邊際的妹妹身上了。


    雖然林平常確實給皇上找了不少的寶貝,在去年底更是以一己之力平了在廣西禍亂幾十年的反賊韋銀豹,但她終究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丫頭。


    嘉靖不再跟著這殿下的重臣繞圈子,而是將手上的軍情往案上輕輕一放地道:“剛剛南京鎮守太監錢衝、南京兵部尚書李遂和南京守備魏國公徐鵬舉聯名來報!南洋巡按兼廣西女官總兵林平常率親隨直闖振武營,賊首振武營千戶被擒,其數十親兵皆伏誅,受蠱惑的將士悉數投降!”


    啊?


    在聽到這個軍情的時候,哪怕鎮定如徐階亦是瞪起了眼睛,腦袋嗡嗡地作響,顯得難以置信地望向了嘉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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